第一章檸山市的少年

    “我的那個姐姐說，當人已經死亡，你所能做的並不隻有傷痛，還有將心底的悲痛轉化為奮鬥的力量。”男孩按下了語音鍵，“嘀”地一聲響起，這段信息被聊天工具的處理器發送給了手機那一邊的女孩。

    男孩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將手機放下，繼續用手上的鍋鏟翻炒了兩下空心菜。他望著左手邊，卻發現鹽在上一頓已經被吃完了，於是他伸手把剪刀取過來，按著食鹽袋子的褶皺，方方正正地將食鹽的袋子剪開，裏麵鋁製的袋壁上粘著一些零零碎碎的食鹽顆粒。男孩用鍋鏟仔仔細細的把每一粒食鹽都挑到了鍋裏，然後將食鹽袋丟進一邊的垃圾桶，繼續翻炒已經漸漸冒出香氣的空心菜。

    “嗡嗡”，兩聲震動，男孩眼光再次瞟向手機，卻發現並不是女孩的回複，而是一則新聞。男孩想了一會兒，點了進去，新聞頭條如是：“又是一年上學季，我市檸山高中將或迎來史上最年輕破曉境。”下麵附著的三張圖片一張是一位麵目慈愛的老者，一個英氣十足的少年，還有一張是檸山高中的古舊木門。

    男孩把空心菜盛了起來，左手順手拎著手機從廚房裏麵出來，然後走到餐廳裏把空心菜放下。這時候圓木餐桌上已經有了六盤菜：糖醋排骨、水煮肉片、可樂雞翅、紫菜蛋花湯、土豆絲、最後一道空心菜。男孩把空心菜端進來，輕輕放在餐桌上，然後坐下。

    餐桌前麵沒有嘮叨的父母，也沒有好管閑事的保姆，大大的餐桌前麵隻有他一個人，所有的菜也都是他煮給自己吃的。

    突然間響起了敲門聲，他起身往門前去，從貓眼裏看了一下，發現出現在貓眼角落裏的是一隻純白色的博美犬，還有一隻非常大的金毛犬——大到它趴在門前，臉幾乎占據了整個貓眼，金毛犬還湊進來狠狠地舔了一下貓眼，王霸之氣顯露無疑。

    男孩飛快地開門，想要讓那隻金毛狗措手不及摔個跟頭。殊不料金毛狗早有準備，雙腳穩穩著地，昂起狗頭，熟練地運用狗目瞥了自家主人一眼，大步經過的時候還抬起了一隻狗前爪，狠狠地拍了一下男孩的屁股。

    男孩惱羞成怒，輕輕敲了一下金毛狗的腦袋，金毛犬汪了一聲，毫不理睬的昂首挺胸，用四隻爪子在門口的抹布上使勁地抹啊抹，整個一出去玩興高采烈歸來的倒黴孩子。

    身後嬌小的博美犬跟在金毛犬的後麵，用三步才走出金毛犬一步走出的距離，而它又要時刻跟著這隻碩大的金毛犬，因此它的步履顯得格外的緊湊，小短腿挪阿挪的，走到男孩旁邊想要學金毛一樣拍一下自家主人的屁股，但是它抬起前爪隻夠得到男孩的腳踝，因此博美用它灰塵撲撲的前爪扯了扯男孩的長褲褲腳，以示自己並沒有辱沒走在前麵的金毛大哥的威風。

    男孩對著金毛說道：“嘚瑟個什麽呀，自己去拿碗，順便幫博美也拿了。”金毛進門的時候就有了劇烈的心理活動：水煮肉片可樂雞翅的香味可真的是讓本狗垂涎三尺。為了美食大計，它也就屁顛屁顛的跑去叼來了博美那小小的碗和自己碩大無比的碗——恩，錯了，這玩意兒是盆。

    男孩將剛才煮熟的一些蛋黃和狗糧放到金毛的盆裏，再放了一些狗糧到博美的小碗裏，然後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準備吃飯。

    餐桌前麵沒有嘮叨的父母，也沒有好管閑事的保姆，大大的餐桌前麵隻有他一個人，所有的菜也都是他煮給自己——和自己家的兩條狗吃的。

    無論人還是狗，大家都很安靜的吃完了自己的東西，男孩當然吃不完這麽多菜，於是乎剩下的菜全部被大金毛吃個精光。然後金毛回到屬於自己的沙發，博美靠著它趴著小寐。

    男孩收拾好正在擦手，手機又震動了一下，那女孩終於回了一條信息了：不要太過傷心，人生難免起起落落，塞翁失馬。

    把毛巾給掛上了掛鉤，男孩回複：焉知非福？我倒不覺得這幾年過的有多好。

    女孩：你不是認識了一個美麗的天才少女了嗎？

    男孩：誰？

    女孩：我啊。

    男孩：……我遲早要跟你打一架。

    女孩：你才不一定打得過我。哎，還有啊，我在檸山高中考試名單上看見了你的名字，想來你有點機會能考上檸山高中，可別讓我失望。。

    男孩：比誰先進a班？

    女孩：好！檸山行——

    男孩：清歌起。

    素未謀麵的少男少女就這樣做出了一個約定，一個進入檸山高中a班的約定。至於“檸山行，清歌起”則是檸山高中的箴言，是由偉大的第一代校長刻在黑玄碑上的字，這是檸山高中的榮耀，也是檸山市的榮耀，當雙方說出這句箴言之時，就是承諾，就是約定。

    那邊的女孩不再說話，想必又是練習武功或者溫習功課去了。於是男孩把手機放到了口袋裏，拿了一些錢，然後走到客廳給了這兩條懶狗一個一起出去的眼神，金毛拱了一下躺在後麵的博美，博美懶洋洋的抖了一下身上的白如雪的毛，兩人一狗就這樣出門。

    男孩住的地方，是一間兩棟的小樓，臨著凝水河，檸山山脈在身後蜿蜒盤旋。這不是一般人能夠住的起的，不說單獨的六個房間，還有兩個大的衛生間，一個大客廳，一間樣樣俱全的廚房，男孩一個人住在這樣的大房子裏和兩條吵鬧的小狗其樂融融。房子周圍用一人高的白色柵欄圍了起來，就像一個小院子，院子裏種著兩三顆樹，聊以乘涼和點綴。

    男孩這時候逛到了凝水橋的人行道上，兩隻狗在前麵追逐，博美腳短得始終跟不上前麵那隻金毛，不時金毛就會停下來回頭望他一眼，然後甩兩下舌頭以示嘲諷，博美被大哥瞧不起，頓時發飆，金毛見狀再往前啪啦啪啦跑兩步，再回它的狗首，甩舌頭。

    男孩不擔心這兩隻笨狗會不會走丟了，這兩隻狗甚至從狗販子的手底下逃脫數次，狡猾程度簡直堪稱狗中典範。隻見博美刨起一片“衛龍辣條”的包裝袋，這包裝帶頓時間隨著風就往後麵飄去。

    起風了。

    凝水橋上的風勢確實有點大，隻見遠處有一位中年男人把他那看起來也就七八歲的女兒抱了起來。輕輕地揉著她的頭。男孩看見了，突然莫名的心裏一酸。於是他停了下來，用雙手抓住橋邊的欄杆，眺望遠處的檸山，還有被風吹皺的凝水。

    男孩的父母在他十歲那年就死了，死於科學事故。

    隨著父母離開的當天夜裏，他那唯一的姐姐也被岷城聖殿派來的一艘大飛艇接走。在臨走前，她對他說：當人已經死亡，你所能做的並不隻有傷痛，還有將心底的悲痛轉化為奮鬥的力量。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輕輕挽了一下男孩的後腦勺，把抽泣的小男孩摟在了懷裏。

    然後起身，轉頭，走入飛艇。小男孩站在自家二層樓的天台上，望著龐大的飛艇和離去的姐姐，不停地哭著，飛艇的黃色燈光在黑夜裏閃爍，逐漸消失，隻留下一大一小兩隻狗屈膝蹲在他的身邊。

    轉眼六年時間已過去，在這六年裏，男孩沒有去找自己的姐姐，他不停地讀書，讀父母留下的書。不停地鍛煉自身，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壯，雖然岷城聖殿確實是個非常有壓力的名字，但是男孩還是決定讓自己變得比姐姐更強，強到有一天能夠在打敗她之後決然的轉身就走。

    明知是心底的怨念，但是他義無反顧。

    抱著女孩的中年男人慢慢的經過了男孩，男孩將扶著欄杆的手提起來，將視線從遠處的凝水移開，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他差點忘記，鹽還沒買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