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佰六十八章 相見時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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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著反問:“沒有你.怎麽會好.”
播月城大街上.穿行著許多熙熙攘攘的車馬和人流.各種小販的叫賣聲不絕於耳.妝衣就保持著那個僵硬的姿勢.凝然望著靜靜佇立在自己身前的傾羽.千言萬語似都已被周圍的浮華湮沒.
她的眼眶有些紅濕.也不知隔了多久.妝衣適才從冥思中緩過神來.一頭埋進傾羽懷裏.悶著頭就在人潮如浪的大街上大哭起來.
一聲鼻涕一聲啜.一把辛酸一把淚……在他胸前的衣襟上是蹭來蹭去.
……妝衣好像變得有些不一樣了.是不是他的錯覺.
“不哭不哭.”傾羽愣了一下.心中卻有些莫名的竊喜.伸手環住她的後背.柔聲道:“我這不是回來了麽.”
他這一說反而叫妝衣哭的更厲害了.
“妝衣.這是在大街上.咱倆換個地方再哭好不好.”
他聽見周圍雜碎的腳步聲.想必是圍了不少觀望的群眾.當然他並不知道妝衣穿著男裝.也自然不會知道在這些人眼裏兩個大男人當街抱頭痛哭的組合是有多麽奇怪……自己倒是無所謂.但他不想讓他們對妝衣指指點點……他抱住她的腦袋.盡量不讓那些好事的路人看見妝衣的模樣.一麵像哄個孩子似的哄著她.
無意間.他摸到她背上的琴袋……冰魄十二弦.他感到有些始料未及.隻能低聲問:“怎麽出來逃命還帶著這個呢.”
“因為這個最重要.”妝衣沒有抬頭.哭聲卻弱了很多.聲音聽起來有些倔強:“是你給我的.”
他微微一怔.也不知五味陳雜的心裏究竟是個什麽滋味.輕哼一聲.“傻瓜.”
“傻瓜你還喜歡.那你豈不是傻瓜中的傻瓜.”
“死丫頭.嘴巴越來越刁了.”傾羽詳裝生氣地刮了一下妝衣的鼻子.對她說的話卻不予反駁.摸索到她的後背幫她解下琴袋道:“這東西沉.還是給我背著吧.”
好事的圍觀者見妝衣不哭了.這兩個男人也沒有玩出什麽更厲害的名堂.瞅著無戲可看.於是沒一會兒就散了.妝衣自己也哭夠了.這會歇停了方才又想起自己似乎正餓得厲害.她心想反正傾羽眼睛看不見.這滿大街的人也沒有一個認識她的.於是從傾羽懷裏跳出來.捧起那袋燒賣就是一通完全沒有形象的囫圇.
“呃……”許是吃相太生猛.一大口的狼吞虎咽入口.她忽然就哽了一下.
傾羽又愣了一下.遂笑著幫她拍拍後背道:“慢點兒吃.別噎著.”
妝衣嘟囔著塞得滿滿的油嘴.過了半天才緩過來.“我都餓了好幾天了.”
他有些心疼.手裏仍在繼續幫她拍著後背順氣.嘴裏問著:“傻丫頭.你先吃兩口墊下肚子.等等我帶你去吃頓大的可好.”
“吃大餐.”妝衣的眼睛立馬就瞪著雪亮了.跟個餓鬼似的.可是她想了想.又弱弱地低聲說道:“還是算了吧.安川這邊前線正在打仗.物價可貴了.”
“物價貴難道就不吃了麽.”傾羽被她逗得輕笑出聲.他覺得這半年不見妝衣真的是變化好大.怎麽腦子總想著些奇怪的事情.
妝衣‘喔’了一聲.早聽說姹紫嫣紅的善才都有一份豐厚的月錢.早前在下梁看傾羽打點侍婢大手大腳的樣子也不像個沒錢的主.不過她想起昨日經過一家飯店時曾瞄到櫃上的點菜牌.忍不住又弱弱地問上一句:“那個……你出來的時候帶了很多銀子.”
結果某人雲淡風輕地哼哼了一聲.道:“我身上沒有銀子.”
“咳咳……”妝衣登時就扶額了.手握拳狀放在唇邊輕咳道:“大少爺.沒有銀子吃霸王餐會被打的……”
“那倒不會.丫頭你多慮了.不過這件事確實要廢點腦筋.”傾羽說著.神秘兮兮地湊到妝衣耳邊.窸窸窣窣也不知道嘀咕了些什麽.
妝衣聽著聽著.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疑惑.等傾羽說完.她的眉心已經稀裏糊塗地都擰到一塊去了.她若有所思地望了傾羽一眼.問:“咱們這樣子……真的不會穿幫嗎.”
“我想不會.”傾羽說得輕描淡寫.語氣卻是十分篤定的.
“那還等什麽.”見傾羽成竹在胸的樣子.妝衣撲哧一下子就笑出了聲.接著她勾過他的手肘.朗聲道:“走.我們一起去找那個冤大頭.”
……
於是這日許多安川百姓都在播月城中看到了這樣的一幕: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兩個長相都生的不錯的男人手挽著手很曖昧地走在一起.挨家挨戶在在播月城中的大小飯館酒樓前麵東張西望.
城西賣豆腐的大嬸張羅著.什麽時候我得也給咱家閨女也招個這樣的夫婿.
城南思想腐朽的進士指責道.真是世風日下成何體統.
城北春風樓的姑娘哀歎說.這年頭但凡顏好的男人全部都去玩斷袖了.
城東的算命先生也跟著裝模作樣地掐指:孽緣啊.孽緣……
……
傾羽和妝衣最後選擇在一家名為‘鐸戈食府’的酒樓前麵停了下來.
華燈初上.夜暮正剛剛拉開序場.酒樓之前停放著十來頂紋飾華麗的轎子.許多衣著華麗的男女正從樓門兩邊魚貫而入.看樣子不是名媛商賈就是達官貴人.隻一眼便可看出此酒樓必然銷金不菲.旖旎的宮燈懸掛在微涼的夜風之中.隱隱可以聽到樓中傳出的既有地域特色的安川胡謠.
“這家不錯.裏麵有上好的百年陳釀……也有我們要找的冤大頭.”傾羽聳了聳鼻尖.光聞著味道酒癮就上來了.他很挑剔地站在‘鐸戈食府’的大門前側耳聽了一會兒.胡琴彈奏著渾厚蒼勁的塞外曲.身旁還有笑聲潑辣的安川姑娘豁朗的拉客聲.雖然此處同四方街一樣是城中的喧鬧中心.但這播月城與下梁卻完全是一番不同的景致.
“可是……”妝衣小聲地附在他耳邊道:“可是我害怕.”
“傻丫頭.你怕什麽.”傾羽不解地反問.
不就是個酒樓麽.貌似這地方從性質上來說應該比姹紫嫣紅那種營業場所要正當的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