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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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來使覲見!”太監尖利的聲音回蕩在偌大的皇城中,早已立於寬敞大道兩側的士兵,穿戴整齊,一人在前扛起巨大的號角,一人在後鼓起腮幫子使勁兒吹。

    “嗚……”號角沉重的聲音響起,為莊嚴的皇城染上一絲絲的肅穆。穿戴各異的他國來使,帶著五花八門的貢品陸陸續續的往大殿走去。人多而不雜,有次序,且安靜。

    整齊寬大的階梯兩邊立著手持紅纓槍的禦林軍,高高的階梯盡頭,便是富麗堂皇的大殿,專門用於芒夏祭時,皇帝接見來使的鳳儀殿。取自於有鳳來儀,以示對他國來使的歡迎和尊重。而此時,那金色大殿的兩扇巨大的朱砂門正緩緩敞開,向世人露出它的美麗豪華。

    而在來使們浩浩蕩蕩入宮之時,冷宮外正站著一群太監,守著一頂華麗寬大的轎子等在外頭。帶頭的是一個須發皆白,卻有著一張年輕麵孔的太監。此人是慶雲帝身邊的大太監之一——安德壽。慶雲帝名柳善德,而他身邊的親信太監,皆是以安德作為姓名的前兩個字。按理說,這德字是冒犯了皇帝的名諱的。可這名字卻是柳善德自己賜予他們的。但凡是以安德開頭的太監,將來多半都是慶雲帝的親信。也正因為這樣,安德福一個小管事的,才敢給柳清漪姐弟臉色看。損失未來真能接了班成了天子的親信,莫說區區兩個幽禁於冷宮的前公主皇子,便是當朝重臣,也得討好於他才行。

    可這安德壽到底是個能管事的,能混到慶雲帝身邊成為親信之一,想來也是個了不得的。此刻,他正微微躬著身子,手裏端正的執著拂塵,耐心的在冷宮外等著柳清漪出來。盡管他已等了半個時辰了,連他身後的小太監都有些許不耐煩神色浮現在臉上了,他都麵色沉靜,看不出一絲一毫的不耐煩。也正因為這樣,跟著來的小太監裏被安德壽調教過的不說,那些新進還不懂事的小太監也不敢說什麽,畢竟頭兒都這麽恭敬的等著,那自己也隻能乖乖等著了。聽說這冷宮裏的梅姑姑是個極醜脾氣極其古怪的老女人,上次見過的小太監都說,回來連著做了幾個晚上的噩夢呢!

    眼瞅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天也漸漸的熱了。冷宮裏是能聽到蟬鳴的,那一聲聲高高低低的鳴叫直穿人腦,叫的人腦仁疼。再加之天又熱,許多小太監後背都漸漸的濕了。奇怪的是,那麵白無須的安德壽,竟沒有一點熱的感覺。莫說汗水浸透衣背,就連額頭上都沒有一滴汗水滲出。

    “咿呀”冷宮年久失修,朱漆都已斑駁脫落的大門緩緩敞開,在場的小太監都鬆了一口氣,心裏想著終於出來了,不用再挨曬了。再者,這時間也不早了,若是再遲一些,怕就趕不上宴會開始,那罪過可就大了。好歹是抬著轎子來的,待會兒走快點,是能趕得上的。若是趕不上了,這上邊怪罪下來,誰擔得起?

    聽到門開了,安德壽將身子往下壓了一截兒,低著頭小碎步上前,恭敬的拱著手懸在半空,這是扶主子的手勢。這就代表辰國現任的護國女巫——柳清漪出來了。好奇的小太監雖低著頭,卻也偷偷的抬起一點,瞅著門口,想一睹女巫風采。

    伴隨著叮鈴的銀鈴聲,入目的首先是金色的護甲,鑲嵌著紅色的寶石,雕花精致,護甲尖利。宮裏的娘娘們也戴護甲,但都隻是戴後三個或兩個手指,那女巫竟五個手指頭都戴著。長長的護甲劃過安德壽的手背,冰涼的像匕首,但安德壽不怕,他知道,這匕首尚未開鋒,誰也傷不了。長長的護甲後是蒼白細瘦的手指。那種白和細,絕對不是芊芊玉手的那種白細,而是一種蒼白,就像從地獄裏伸出的白骨一般細白。蒼白的手沒有一絲溫度的搭在安德壽的手背上,輕的幾乎沒有感覺。接著是細瘦羸弱的一截手腕,上麵戴著古樸的銀鈴,造型奇特,一環六個銀鈴,每個都是鏤空的,雕刻著不同的花紋。這是那叮鈴聲的來源。銀鈴是女巫的信物,隻有女巫死去時才能摘下來,傳給下一任女巫。銀鈴若隱若現於寬大的袖口,柳清漪穿著女巫袍,寬大華麗,白色的絲綢上繡著紅色的祥雲圖案。美麗卻不豔俗,看起來反而有種高貴不可侵犯的神聖感。女巫袍的料子和繡線花紋樣式都是固定的,隻有大小之分。

    柳清漪扶著安德壽的手從冷宮裏走了出來,戴著那白玉麵具,遮了臉,也絕了他人窺探下去的法子。麵具下漏出的下巴尖尖的,瘦的仿佛風一吹就倒。寬大的袍子長長的後擺拖了很長一截,但柳清漪瘦小的身子很明顯撐不起那女巫袍,看起來像是空蕩蕩的掛在她身上一般。

    一直伴在柳清漪身旁的麵目可謂猙獰的梅姑姑小心翼翼的扶著柳清漪上了轎輦,為她整理好了衣袍,放下簾子。而柳清漪便一動不動的任由梅姑姑擺弄,看樣子傳言是真的,那護國女巫,果真是個癡兒!不少小太監都在心裏這樣想著,也不免輕視了幾分,不過一個癡兒,便是尊貴的女巫又如何?她能知道什麽?

    “有勞壽公公久等了。”梅姑姑放下簾子,對一旁仍舊躬著身子的安德壽道。態度與麵對安德福時截然不同,倒不是因著他是大太監的緣故。安德壽向來會做人,為人處事挑不出半分錯賴。是柳善德最為新任的心腹之一。但他卻從來不濫用職權,即便是麵對冷宮中的人,該有的禮數也是從來不缺的。就衝著這一點,梅姑姑對他便是另眼相看了。

    “梅姑姑言重了,這是咱家該做的。芒夏祭如此重要的場合,殿下是該好生梳洗一番的。”安德壽與梅姑姑說話時,便直了身子。

    “確是我們不好,笨手笨腳的耽擱許久。這次我依舊不去的,我這臉……這次由艾雪同小安子陪伴女巫前往。”梅姑姑對自己身後早已收拾妥當的艾雪和小安子道,“你們跟著女巫,莫要出醜丟了辰國的臉麵!若有不懂的,多多請教壽公公。若是女巫這次再出了什麽差錯,你們便是拿命,也賠不起的!”

    “奴婢遵命!”艾雪與小安子一同跪下行禮。

    “壽公公,便有勞於您了,丫頭太監不懂事,還望您多多提點。莫要讓他們失了禮數。”梅姑姑又對安德壽道,“時侯已不早了,您快快啟程吧,誤了時辰便不好了。”

    “梅姑姑言重了,梅姑姑教出來的,哪裏有差的?”安德壽笑起來讓人感覺如春風拂麵一般舒服。

    “壽公公謬讚了,艾雪,小安子,快快跟上,莫要笨手笨腳誤了時辰!”梅姑姑嚴厲的對艾雪和小安子道。

    “等等!”安德壽阻止了艾雪與小安子走過來,“麻煩把小殿下也請出來吧!”

    “什麽?”梅姑姑詫異道,“請我們小殿下?”

    “對,柳翰玟殿下。”安德壽依舊笑的春風拂麵,“聖上有旨,此次芒夏祭為十年一次的大祭,小殿下如今也有十歲了,該是出來見見世麵了。方才梅姑姑忙,沒有開門與咱家交談,咱家來不及告知梅姑姑。好在小殿下不似女巫大人一般需要收拾許久。還請梅姑姑快些將殿下請出來,咱家好去複命。若是耽擱了芒夏祭,上麵怪罪下來,咱誰也擔不起啊!”

    “……”梅姑姑眸色漸深,終是道,“那煩請壽公公在稍等片刻,殿下即刻便出來。”說著便回身進了冷宮。

    安德壽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艾雪和小安子,他們臉上還殘留著些許驚訝。但好歹控製了表情,還算拿的出手。安德壽將手中的拂塵揮了一下,換了方向拿著,繼續等。

    坐在轎輦裏的柳清漪也頗為詫異。在原身的記憶裏,每年芒夏祭雖然都出席了,可沒有哪一次是要柳翰玟出席的。但一想起昨夜小右子說的話,一切似乎便能解釋的通了。卻不知道,這次哪些人的手筆。

    柳翰玟收拾很快,不一會兒就穿戴整齊的出來了。看著這麽多人,露出一絲絲的膽怯。在安德壽請安後略顯局促的爬進了柳清漪的轎輦。這轎輦是女巫專用的,很寬敞,柳翰玟進來也是綽綽有餘的。

    小太監們懷著輕視的抬起轎輦,在安德壽的帶領下出發了。梅姑姑站在冷宮門口目送他們遠去,直到最後一個小太監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出。恢複本來麵貌的小右子從門裏出來。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小右子穿著太監服,“梅姑姑且等好消息吧,我保證公主與殿下皆會平安歸來的。”說著便躬了躬身子,活動了一下,裝成宮裏隨處可見的小太監模樣,便往柳清漪姐弟消失的方向追去。

    而柳翰玟,進了轎輦放下簾子後,臉上的羞怯便消失殆盡。他似個小大人一般,沉著冷靜。他知道,安德壽是個懂武功的,耳力不會差,自己並不方便同柳清漪說話。況且柳清漪不一定能聽懂自己的話。便選擇緊緊的握住柳清漪的手,期望將自己的心思傳達給她。沒有讓柳翰玟失望的是,柳清漪被握住的手也輕輕的回握了,給了他回應。欣喜若狂的柳翰玟靠在柳清漪身上。他覺得,隻要姐姐還在身邊,再苦再累,自己都能撐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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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說好的恢複更新……並沒有說日更啊……好吧,這樣顯得有點無恥了……不過現在開始日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