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氣越發的詭異的，幾日晴，幾日雨。每次下雨都是暴雨，且一下就是大半天，禦花園的花兒被打的七零八落，果樹上青色的果子還沒來得及再長大些，就被打落在地了。冷宮裏也難以幸免，那些嬌豔的花兒零落滿地。梅姑姑瞧著可惜，便帶著冷宮裏的一眾人趁著天晴，將那些花兒挨個的采下來，趁著大太陽曬幹了做香囊，或是醃製了做點心，堅決不浪費一丁點兒。

    柳清漪自然沒有參與，她正同柳翰玟待在書房裏。因著這詭異的天氣，皇宮裏的皇子們都暫時停課了。蓮妃一開始就答應了柳翰玟，每日是回冷宮歇息的。所以柳翰玟便回了冷宮，順帶把柳銘睿帶回來了。至於蓮妃那邊，柳翰玟一早就按柳清漪的吩咐，將陸晴柔的死透露給了蓮妃。蓮妃果然如柳清漪所料的，完全不在意，對於柳銘睿要去冷宮歇息的要求立刻就答應了。隻是吩咐他，不能被其他人知曉，以免他人以此做文章。柳銘睿心裏還是念著陸晴柔的，一到了冷宮裏就去了陸晴柔的房間，除去用飯，基本是不會出來的。這倒是省了柳清漪不少事，否則還要事事避諱著。柳銘睿年紀尚小，心智比不得柳翰玟成熟，若是他知道的太多，難保不會有一日不經意的說漏了嘴。

    “阿姐”柳翰玟放下書，小心得避開屋裏展開的宣紙，走到柳清漪身邊，“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柳清漪已經忙碌了許久。自上次同慕蒼靄聊過，答應了他要想辦法解決旱災後，柳清漪就命小安子去藏書閣偷渡了不少的書和宣紙過來。書都是關於六芒大陸的地形，水流河道，以及風土人情方麵的書籍。為了更方便，柳清漪將有用的資料統一歸納整理，畫了許多幅的等高線地形圖。因為冷宮裏資源有限，小安子也不敢太明目張膽，偷宣紙也隻敢偷較次的，太好的宣紙都是有記錄的，容易被發覺。所以這會兒正滿屋子的晾著宣紙，等上麵的墨跡幹透。

    “阿姐沒事，不過就是寫寫畫畫，哪裏有多累？”柳清漪放下筆，輕撫了柳翰玟的頭發，柔聲說，“翰玟可是累了？梅姑姑做的玫瑰糕這會兒該是好了，你且去替阿姐嚐嚐味道。若是好吃，就替阿姐端一碟過來。”

    “好吧”柳翰玟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麽忙，隻好應了，“不過阿姐若累了，就休息一下吧。”

    “好，阿姐知道。”柳清漪目送柳翰玟的背影遠去，又提起筆，飽蘸墨汁，重新下筆。

    若仔細看，就會發覺柳清漪那些的那隻筆，竟是一隻玉石做成的毛筆。不到筆杆是玉石的，連筆尖，也是玉石的。

    此時，柳清漪正在寫的是前世有名的“南水北調”計劃。六芒的地形已經了解的差不多了，書麵計劃也成形了。可要真的實施，就太難了。即便是在科技發達的前世，這南水北調也是曆經了好多年才完成的大工程。況且，前世的工程是在一片統一的土地上進行的。六芒這片大陸被分成了許多塊，北方大漠地帶幹旱，可南方水土豐茂之地，就不見得有旱情了。南水北調能解決北方的困難，可誰也不能保證南方的國家就願意用自己國家的水去救濟北方的國家啊！就怕，有些南方的國家巴不得北方活不下去，好出兵攻打，正好擴張疆土呢！這樣一來，反而讓南水北調的難度被加大了許多倍。

    如果單單隻是在辰國的國土上實施，麵積是小了，但難度也並沒有降低。辰國的國土上並沒有那麽多的河流河道可以連接。就算自己絞盡腦汁劃了幾條道出來，所需的人工物力，都不是目前的辰國所能承受的起的。而且，以慕蒼靄的性子，肯定不會隻解決一個國家的問題。可要是想解決整片大陸的問題，難度真的不是一般的大啊！除非是整片大陸都麵臨著絕境，否則真的很難統一人心啊！

    柳清漪放下筆，將書桌上擺著的一摞摞宣紙整理好，再把屋裏晾著的宣紙收過來。宣紙上是柳清漪畫的等高線地形圖，以及柳清漪所設想的河道連接圖，至於那一摞摞的宣紙，則是對應的河道連接圖的具體方案。柳清漪在方案裏，將不同的河道連接方案可能麵對的所有問題全部歸納出來，再將利弊陳述清楚，如何抉擇，就看慕蒼靄了。

    柳清漪取過一旁讓小安子做成的山寨曲別針，將地形圖和方案別在一起，地形圖的紙張較大，方案的紙張則較小。柳清漪怕垂下來的宣紙被弄壞，索性將多出來的宣紙折上去，包裹住方案。這樣一來，還很自然的把不同的方案分開了，也不會把脆弱的宣紙弄壞。把不同的方案挨個整理好了，疊放在一起。又用書壓著，免得被風吹走了。

    經過了幾日的趕工，竟然寫了這麽多啊！柳清漪看著厚厚的一摞宣紙，由衷的讚歎自己的速度，同時也要感謝天佑啊！是他按照自己的要求做出了一隻蘸水筆，才能讓柳清漪如此高效的完成了這麽多的方案。

    因為最近的書寫需求量太大了，柳清漪用毛筆實在有些吃不消。而且所用的宣紙質量又太差，尤其是在畫等高線地形圖時，一個不小心就是一團墨，為此不知浪費了多少宣紙。柳清漪痛定思痛，終於決定要解決這個問題了。說起來也不難，柳清漪打算模仿現代的蘸水筆，歐洲曾用的鵝毛筆就是很好的例子。這個方法，柳清漪也放在了交給慕蒼靄的那些賺錢法子裏。至於怎麽用，就看慕蒼靄的了。不過柳清漪是決定先給自己做一隻出來的。

    原本想試著做現代的子彈頭中性筆，可這東西，原理很簡單，實施起來就太困難了。退而求其次，柳清漪便決定做一隻普通的蘸水筆就好了。

    以玉石雕刻成，筆尖模仿毛筆的筆尖，圓錐形的，不過上麵會刻有許多細密的曲形凹槽，匯集到筆尖末端。這些凹槽是用來儲存墨水的，可以保證蘸一次墨水，寫更多的字。最重要的是，筆尖夠細，而且是硬的。比起軟趴趴的毛筆，更適合繪圖。之所以會讓天佑做，是因為上次無意間看到天佑用木頭雕刻了一些小動物給柳翰玟做筆架子，手藝頗為精湛。便將這個任務交給了天佑，天佑應了。但說用的時間可能會多一些。畢竟玉石不比木頭那般柔軟。柳清漪也設想過用木頭做，可惜木頭會吸水吃墨，而且浸了水，木頭還會腐爛。所以，隻能作罷了。好在天佑動作快，不過一日，就交工了。完成的相當好，天佑還特別有心的將尖端磨的光滑，寫起來也不會劃著宣紙。這讓柳清漪著實的驚喜了一把。

    如今自己這邊沒日沒夜趕了這些個計劃出來，仔細想想，竟沒個算好的，真不知道慕蒼靄看到會如何想呢？柳清漪一邊想象著，一邊收拾書桌上的書。這些書今兒晚上就得還回去的，如今隻怕朝廷裏也用的上的。久了不還，被發覺了就遭了。

    柳清漪這正收拾著呢，慕蒼靄就由喬木推著，急匆匆的過來了。向來掛著溫和笑意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陰影。

    “這是怎的了？”柳清漪頗為詫異，自從認識慕蒼靄開始，這個男人就一直是一派雲淡風輕之色，大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強大心理素質。怎麽這會兒成了這樣？不過短短幾日不見，發生了什麽？柳清漪拿眼睛瞥了一下自己的那一摞方案，難道是自己寫的太慢了？

    “女巫恕罪，在下失態了！”慕蒼靄拱手賠禮，“隻是冒昧問一句，女巫可想出解決旱情的法子了？”

    “原來是為了這個。”柳清漪道，“慕皇子放心，我已將所有的方案皆寫了下來，我這就拿過來。”柳清漪說著就從書桌上取了那厚厚的一摞宣紙。

    “已經寫完了嗎？”慕蒼靄眼中非但沒有欣喜之色，反而更有懊惱。

    “對……對啊。”柳清漪拿著那一摞宣紙，突然不知道怎麽辦了。慕蒼靄這臉色……自己到底該不該把方案寫完啊？

    “哎！”慕蒼靄長歎一口氣，“隻怕……要讓女巫白費心了……”

    “怎麽？”柳清漪心想，自己白費心？莫不是旱情已經解決了？可要是解決了，慕蒼靄怎麽還一幅心如死灰的樣子，“難道是旱情有了什麽變化？”

    “何止變化，簡直就是天降異象啊！”慕蒼靄道，“我活了這麽多年，遍覽山河，博覽群書，也不曾見過這般奇異的事。”

    “到底怎麽了？”柳清漪倒好奇了，經過這段日子的接觸，慕蒼靄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帝王之才，也但得起那句，遍覽山河，博覽群書。連他都嘖嘖稱奇的，到底是怎麽個奇異法？

    “女巫可記得我頭先說過，這天下大旱。北方尤其嚴重，而南方則輕的許多，甚至於有的地方完全不受影響。”慕蒼靄道。

    “記得啊”柳清漪問，“這幾日下暴雨，北方的旱情也應該緩解了啊？”

    “不，非但沒有緩解，甚至更加嚴重了！”

    “怎麽可能？”柳清漪不可思議的問，“這麽大的雨，再幹旱也該好了許多啊！怎麽可能會更加嚴重了！”

    “女巫有所不知，這雨……隻下了南方……”慕蒼靄緩緩道。

    “什……什麽意思？”柳清漪突然不太明白慕蒼靄的話了，“什麽叫雨隻下了南方？莫不是這天空被分成了兩半？一半下雨，一半天晴？”柳清漪自己先笑了，雖說夏日裏這種情況挺常見的，但都是小雨，且都是在相隔不遠的地方，還不至於能造成災難吧？

    “天空就是被分成了兩半……”慕蒼靄的話讓柳清漪的笑戛然而止，“北方滴雨未下，南方傾盆大雨，日日不絕。如今這天下，一半幹旱，一半水災。”

    “……”柳清漪收起了調笑，嚴肅起來，若是真的，那倒的確是聞所未聞的異象。

    “如此一來，隻怕女巫的治旱方法沒法用了，更添了這治水的問題，哎！”慕蒼靄頗為愧疚，聽小安子說，女巫最近夜以繼日的忙碌著如今自己帶來這麽個消息，該多讓人難過。

    “哈哈哈哈哈哈哈……”柳清漪突然笑了起來，“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這……”慕蒼靄看著突然大笑的柳清漪，愣了，這是……打擊太大了？

    柳清漪能理解慕蒼靄的錯愕。無論慕蒼靄多聰明，他的思維總是被局限在這個時代裏。南方水災，北方旱災，這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是天降異象，是不得了的大災難，可在自己眼裏，這恰恰是個大機遇！是個天大的好處！如今六芒整片大陸都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在這麽大的災難前，人心，自然而然的就齊了吧！

    “慕皇子，這不但沒有讓我的計劃破滅，反而是我們的大機遇啊！”柳清漪將手中的方案遞給慕蒼靄，“慕皇子先過目一下，這些是我治旱方案。對了，這些圖紙，您應當不太看得懂，待我一一講解，您立刻就能明白了。”

    慕蒼靄接過圖紙展開，上麵是一些細細的墨線畫成的不規則圓形，一個圈套一個圈，上麵還有不同的符號，一些墨線將其相連。自己的確看不懂啊！慕蒼靄看了看已經坐到書桌後麵的柳清漪，示意喬木將自己推過去。隨著兩人距離的靠近，慕蒼靄看著柳清漪嘴角那絲胸有成竹的笑意，突然有預感，這次的災難，沒準真的是個大機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