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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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國帝都正是最繁華的時候,每次科舉考試時,帝都的客棧都是爆滿,有時還會出現供不應求的現象。可今年由於天災,而帝都又恰好位於偏北的方向,雖說比不得別處那般嚴重,但還是略微的幹旱。好在前幾日下了雨,這幾日倒是涼爽了許多。可比起往年,還是酷暑難當。
千裏迢迢來帝都參加科考的學子們,今年猶為艱難。因為天災,帝都物價飛漲,很多寒門學子,都快撐不下去了。此時,太子大開方便之門,主動請旨,願自掏腰包為參加科考的學子們解決食宿。太子此舉,贏得朝野上下一片稱讚。連被天災煩的一連幾日滿麵愁容的慶雲帝都露出了笑容,讚太子宅心仁厚。太子更是乘勝追擊,獻上一支玉石做成的叫什麽蘸水筆的,是個新奇玩意兒,卻精巧無比。太子在慶雲帝要賞賜自己時,主動說出這主意是一個寒門學子為報答自己而獻上的。並請求慶雲帝將這賞賜留給那寒門學子。慶雲帝聽後,龍心大悅,讚太子光明磊落,海量能容。朝野上下又是一片讚歎之聲。
幾家歡喜,就有幾家愁。太子接二連三的舉動,使得朝野上下一片讚賞。一旁的二皇子可就不得勁兒了,本想趁著皇後不在,由皇貴妃給慶雲帝吹吹枕頭風,將這治理天災的任務交給自己,到時候再一鳴驚人。不想,這任務沒接到,天災就又有了新變化,還如此詭異。朝野上下又是一番爭論,日日早朝,吵的不可開交!慶雲帝煩的白頭發都多了幾根出來。此時,太子的一連串舉動,雖不能說是什麽驚天動地的大好事,在這天災麵前也可謂是微不足道的。但有了擋路的大災難做對比,一丁點兒的好事,也會被無限放大的。所以,這好處,竟全是讓太子占齊了。若是再被太子找到這解決天災之法,那自己還有什麽奔頭啊!二皇子越想越焦躁,卻也找不到商量的人。手下能用的人大多數是武將,也有些文官是自己陣營的,可自天災開始,這些人便湊一塊兒了,商量來,商量去,也沒個結果的,都是一堆廢物!
二皇子是唯二在宮外有屬於自己的府邸的皇子,另一個是太子。二皇子能有自己的府邸,多是因為他戰功顯赫,而且,在宮外有個府邸,於時常要去軍營操練或上戰場的二皇子而言,是十分方便的。平日裏,二皇子還是待在宮外的,隻剛回來時住在宮裏的。一來陪陪自己母妃和父皇,增進一下感情。二來,也在宮裏轉轉,了解一下局勢。住上些許時日,就出宮回自己府邸了,宮外到底自在些。尤其是二皇子柳銘戟還是個脾氣爆烈的人。
今兒倒沒下雨了,出了大太陽,前幾日下的暴雨所積的水,立刻就幹了。毒辣的太陽毫不留情的熾烤著大地,在帝都,都熱的受不了了,更北的一些地方,慘狀不可想象。
二皇子待在府裏,一陣陣的心煩,索性還是出去走走,外頭也熱,但總比一直窩在府裏好一些。
小廝立刻就跟了上來。這小廝其實是柳銘戟的副將,也是從小陪著他一起長大的。是柳銘戟的心腹,回了帝都,便化作了小廝樣,一直跟隨在柳銘戟左右。這小廝名喚白亦陽,生的白白淨淨,瘦瘦弱弱的,個頭也不甚高。一張臉也是個秀氣斯文的,尤其是他在沙場馳騁多年,竟一點沒被曬黑,依舊是個白淨的。穿上小廝的衣服,竟真的像個書童一般。
柳銘戟帶著白亦陽,兩人拿了銀子銀票,就出門逛逛。兩個大男人,隻拿了扇子,出門不一會兒,就熱的滿頭大汗的。柳銘戟實在受不住了,便拉著白亦陽往酒樓裏躲。不想,這酒樓裏竟也是滿滿當當的,都是些學子,有些窮的,衣衫破爛,渾身酸臭,再加上這熱氣一蒸騰,更是臭不可聞。柳銘戟和白亦陽乍一聞,差點被熏暈過去。按理來說,這兩人都是久經沙場的,什麽陣仗沒見過?死人堆裏翻過的人,可惜回了帝都一些時日,又日日過的精致,初一接觸,竟受不了了。
外頭太陽太過毒辣,照在皮膚上,一陣一陣的疼。曬上一天,能脫層皮。所以,大家寧可臭一些,也要窩在一起,誰都不願去挑戰那毒辣的太陽。酒樓的老板自然是不願他們進來的,可惜太子有令,皇上下旨,不得違背啊!那些個酒樓的老板也隻好打落牙齒和血吞了,隻發誓待那些學子走了,定將這樓裏上上下下洗幹淨了!好在太子錢也是給夠了的,自己能從中賺取不少。
柳銘戟和白亦陽被那酸臭味熏的出了酒樓,兩人相顧無言。柳銘戟心中火氣更大,可對著自己的摯友,自然是發不出來的。隻能以無言來表達自己的心情了。
“要不……爺,咱們再去看看其他的酒樓?”白亦陽覺著,就這麽站在太陽底下也不是個辦法,都出來了,得讓自個主子把這氣兒給撒了才是。
“別,想也知道,這城裏大大小小的酒樓怕是都滿了!”柳銘戟沒好氣的說,“我那太子哥哥,如此宅心仁厚,怎會舍得讓那些個寒門學子隻擠在一個酒樓裏?”
“那……可怎麽辦?”白亦陽腦子飛快的轉動,“有了!爺,咱有去處了!”
“哦?”柳銘戟斜著眼珠子瞥白亦陽,他比白亦陽高一些。因著個性原因,柳銘戟不喜歡人叫他公子,文文縐縐。一個上戰場的大老爺們兒,叫什麽公子啊?還是叫爺,比較符合身份。
“那些個酸秀才,最愛裝正經了!”白亦陽奸笑兩聲,“如此在乎名聲的讀書人,有一個地方,他們是決計不會去的!”
“哪裏?”柳銘戟剛問完,立刻就反應過來了,板起臉指著白亦陽道,“你小子!到底是幫我出主意,還是你小子自個想去了?老實說!”
“爺!當然是幫爺出主意啊!”白亦陽絲毫不怕柳銘戟,多年相伴,他能看出來柳銘戟是真怒還是裝怒,“小的蒙爺教導,一身正氣!”
“你小子!”柳銘戟以折扇敲了敲白亦陽的腦袋,“這張嘴還真是會說!就你那點兒花花腸子爺會不知道?愣著幹嘛?走啊!”
說著,兩人就步履匆匆的往目的地去了。
怡紅院是帝都最大的銷金窟,裏麵美人如雲,什麽樣的女人都能在裏麵找到。環境清雅,沒有青樓楚館一貫的脂粉氣兒。白日裏也是開門迎客的,不過不同於晚上的生意,白日裏更多是是品茗賞花的事兒。而且裏麵保密工作做的好,任是哪個達官貴人,在這裏麵做了什麽,說了什麽,一律都不會泄露出去。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放心的在這裏玩樂,更有甚者,會在這裏私會密談的。
在天災麵前,美人也沒了誘惑了。這會兒是白天,不比晚上,沒有那麽的熱鬧。但往年,這白天也是賓客盈門的。可這會兒,門口的小廝都不見了蹤影,更別說那些漂亮的姑娘了。這般熱的天兒,哪個姑娘願意出來受這個罪?
柳銘戟帶著白亦陽進了怡紅院裏麵果真是靜悄悄的。繞過門口的屏風,這屏風是白日裏放在這裏的,晚上是沒有的。裏麵大堂裏也沒幾個人,隻有一兩個小廝趴在桌子上,還離的遠遠的。
“怎的沒人來接客啊!”白亦陽清清嗓子,大聲喝到。
“哎喲,客官請進!”兩個趴著的小廝趕緊站起來迎客,臉上條件反射的堆滿了笑容。可惜那軟弱無力的步伐,和幾乎僵硬的笑容,無一不說明他們被這酷熱折磨著。
“你們這的姑娘呢?”白亦陽看小廝們那有氣無力的樣子,倒也沒有怪罪,小廝們也算是盡心盡力了。
“回兩位爺,姑娘們正在樓上休息呢!這天兒實在太熱了,姑娘們身子骨弱,媽媽心善,舍不得讓姑娘們下來受苦的。”小廝道,“兩位爺可有心宜的姑娘?小的帶兩位爺去樓上的房間,媽媽特地托人尋了冰塊來,房間裏放了冰塊,保證涼涼爽爽的。到時,小的再去把爺心宜的姑娘帶過來。爺又不用受熱,姑娘們也不用的,豈不是兩全其美的?”
“你們倒是會做生意的,想的周全。”白亦陽下巴一揚,十足十的一個狗仗人勢的奴才樣,“還不快快帶路?熱著我家爺有你們受的!”
“好嘞!二位爺樓上請!”那小廝立刻躬腰帶著二人上了樓。
小廝推開門,一陣涼爽撲麵而來,夾帶著一絲絲的冷香,讓人立刻心曠神怡。
“兩位爺裏麵請!”那小廝將柳銘戟和白亦陽請進去,又有小廝端著酸梅湯進來,裏麵漂浮著碎冰和桂花,香氣襲人,“兩位爺,先嚐嚐這酸梅湯,解解暑氣。不知二位爺可有心宜的姑娘?告知小的,小的這就去講姑娘請過來。”
“把你們這兒的奕凝姑娘和婉儀姑娘請過來!”白亦陽將一個忠心的小廝演的活靈活現的,讓柳銘戟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免得被人發覺了身份,告到皇上那兒去,麻煩就大了。
“好的,兩位爺稍等!小的去去就來!”那小廝作揖告退,又突然停下,“不知二位爺可要點些什麽酒菜?”
“就撿你們的招牌來個四五樣吧!待會兒不夠了,再叫你便是。再將你們這兒最好的酒上兩壇子來!”白亦陽說完就驚覺自己說的不對,哪有文人說酒用壇子的?
“好嘞!”那小廝未察覺一般,又作揖告退了。送酸梅湯的小廝也跟著告退,走的時候,還將門關上了。
白亦陽待兩人離開後,便立刻到了門前,打開門,左右查看。四下無人,的確清淨。才回來坐下,對柳銘戟道:“人走了,這四周都沒人。放心吧,可以說話了。”
“終於清淨了!”柳銘戟把折扇拍到桌子上,“這鬼日子過的!還是在邊關的時候痛快!在這兒,逛個青樓都得藏著掖著!次次如此,真真把我給憋壞了!”
“爺,小不忍則亂大謀!”白亦陽安撫柳銘戟,一邊取了一枚銀針出來,放到大盆裝的酸梅湯裏攪了攪,取出來看了看。又用帕子擦幹淨了,將小廝盛出來的酸梅湯也挨個試了,確定沒毒了,才對柳銘戟道,“喝吧,沒毒的。”
“哼!”柳銘戟瞪著酸梅湯,“連出來喝個湯都要再三試毒,這日子,過的簡直憋屈!”
“二皇子,要知道,皇上日日三餐,每道菜都是要人試毒以後,才能吃的。”白亦陽端起酸梅湯,道,“您如今還隻是在外麵吃的要試毒,好歹自己府上的可以放心吃的。若有一日你登上那個位置,便是宮裏的菜,都不敢隨便亂吃的。如今這樣,就當提前練習了吧!”
“……”柳銘戟瞪了白亦陽一會兒,絲毫不為他剛才所說的大逆不道的話生氣,端起那酸梅湯一飲而盡,“嗯,這味道好!”
“當真?”白亦陽見柳銘戟想開了,也端起酸梅湯喝了,“嗯!這味道是好!爺,咱今兒走的時候去找廚子一趟吧!這麽好的手藝,可不能埋沒了!”
“嗯,還是你想的周到!賞!”柳銘戟一拍大腿,豪爽笑道。
“小的謝爺賞賜,不知爺打算賞賜小的什麽寶貝啊?”白亦陽配合的露出一個諂媚的笑。
“爺賞你……再給爺盛一碗酸梅湯!”柳銘戟將那空碗推到白亦陽那頭。
“……爺,這個賞賜有點大啊!”白亦陽接過碗給柳銘戟盛了一碗,“小的受不起,不如小的自己討一個吧!”
“哦?你想要什麽?”柳銘戟接過碗。
“爺賞小的一碗酸梅湯就夠了!”白亦陽道。
“那有何不可,爺賞了!”柳銘戟說完一揮手,便端起碗將碗中的酸梅湯一飲而盡。放下碗,就看到白亦陽竟將那個裝著酸梅湯的半大青花瓷盆子端著喝!
“白亦陽!你小子……”柳銘戟說著就擼袖子準備動手了。
白亦陽趕緊放下盆,裏麵的湯幾乎見底了。白亦陽舔了舔嘴唇:“爺,你不是答應賞小的了嗎?”
“我答應你……我也沒答應你端著盆喝啊!你給我站住!小子,皮癢癢了吧!嘿!還敢跑!我今兒非收拾你不可!”柳銘戟追著白亦陽在屋子裏打。兩人拳腳功夫都不錯,十幾年的相伴,也知道對方的套路,手下也知道輕重。雖說打了許多來回,但都沒有傷著。
最後兩人氣喘籲籲的停下了,在放著冰塊的房間裏還熱的滿頭大汗。兩人都坐下來,衝對方擺擺手,表示不打了,不打了。再打下去,這房裏的冰塊都不頂用了。兩人坐著休息了一會兒,不喘了才重新開始說話。
“這小廝不是去請姑娘了嗎?怎的還沒過來?”白亦陽疑惑道,“這怎麽著也有一刻鍾了吧?怡紅院再大,也走不到這麽久吧?”
“你一說好像還真是啊!”柳銘戟理了理衣裳,“走!咱出去看看!”
“等等,爺,我是小廝,該我走前頭的!”白亦陽快步走到柳銘戟前頭,率先打開門,“萬一遇到朝廷裏的人,還能給您擋擋!”
“那你還不快去!”柳銘戟揚了揚一把,“動作麻利點兒,小心爺不高興了抽你!”
“爺息怒,爺息怒!”兩人打開門,故意放大了聲音,“小的這就去找人!”
兩人出門,卻發覺兩邊的走廊裏都是靜悄悄的,沒有人走動。
“怎麽回事?”白亦陽皺眉,這安靜的太過詭異了,“爺,你先回去,我出去探探。”
“咱們一起。”柳銘戟道,“若是中了他們的調虎離山之計就遭了。”
“好”白亦陽半擋在柳銘戟前頭,兩人慢慢的往前走。
走過幾間緊閉的房門,裏麵都空無一人。兩人越發的緊張起來,又走過了幾間房,竟隱約的聽見了人聲。男人和女人嬌笑的聲音纏繞在一起,朦朦朧朧的聽不清楚。
白亦陽看了柳銘戟一眼,兩人並肩作戰多年,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麽。交流過後,白亦陽率先走到那傳出人聲的門前,側耳傾聽,裏麵的確是男人和女人調笑的聲音,而且,還是一個男人和一群女人。聽起來,似乎是在捉迷藏?
就在白亦陽想同柳銘戟說這裏麵的情況的時候,門突然開了,一個頭發散亂的男人從裏麵衝了出來,手裏還拿著一隻酒壺。恰好與白亦陽打了個照麵,兩人都愣了。一旁的柳銘戟也愣了。後麵一起追過來的姑娘們也都愣了。整個畫麵詭異的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