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雪易容成了柳清漪的模樣，焚香禱告，沐浴潔身後，就該更衣梳妝去天壇了。可是，約定好此時過來交換身份的柳清漪卻遲遲未到。艾雪越想越不安，又等了一會兒，馬上就要更衣梳妝了，還沒見人影。不能再等了！艾雪偷偷與艾鈴交換了一下眼神，艾鈴摸了出去，通知守在外頭的小安子，按照計劃去找慕蒼靄。

    小安子走了，就隻有艾鈴艾雪兩人了，越發的孤立無援了。

    宮女將那件紅色的女巫服捧來，這是曆代女巫穿過的衣服，也不知是什麽材質做成的，這麽多年都不見毀壞的。艾雪看著那衣裳，沒由來的一陣膽寒，這樣神聖的衣服，自己真的能穿嗎？

    不管艾雪心裏怎麽想，那些宮女可管不著，恭恭敬敬的就上來，想將衣裳給女巫換上。艾鈴趕緊阻止了，宮女們這幾日貼身照顧女巫，也知道她除了這個宮女，都不讓其他人貼身照顧，也不勉強，隻將梳妝打扮的重點說了一遍，就退下了。

    宮女們雖退下了，可就在門外，艾雪也不敢跟艾鈴說什麽，兩人隻能在梳妝台上劃字交流。時間不等人，兩人說了幾句，也沒什麽意義。艾鈴隻能老老實實的給艾雪梳妝，看著鏡子裏那張傾城傾國的臉漸漸染上胭脂，更加的美豔。眉心點上花鈿，紅唇點絳，美目流轉。眼下那一顆淚痣，顯得無比的魅惑誘人。艾雪是看著這張臉漸漸長開的，可此時見著也不禁感歎這張臉的美麗。這般美麗的一張臉，再加之那樣的一顆七竅玲瓏心，現於世，會掀起多大的風浪啊！

    隔著朦朧的燭光，屏風後，艾雪還是穿上了那件鮮紅的女巫服。衣裳寬大飄逸卻不厚重，明明輕飄飄的衣裳，艾雪卻覺得有千斤萬斤的重量。這件女巫服上留著辰國千百年來幾代女巫的印記，記載了這個國家千百年的風風雨雨，辰國的曆史，都沉澱在這件衣裳上。

    磨磨蹭蹭也挨不了多長時間，門外的宮女輕聲催促著。艾鈴將穿戴整理的艾雪按在梳妝台前坐下，拿出放在一旁木匣子裏的麵具，給艾雪戴上。麵具隻遮了大半張臉，露出艾雪與柳清漪一般尖尖小小的下巴。

    艾雪看著銅鏡裏那張有著詭異花紋的麵具，已看不出麵具下本來的模樣，隻看到一雙黑色的眼睛從麵具裏透出來，閃爍著寒光。艾雪被嚇了一跳，這樣的一雙眼睛，並不是自己的啊！

    “怎麽了？”艾鈴感覺到了手下的肩膀一顫，立刻俯下身問。

    “艾鈴……我有些怕……”艾雪一改往常的冷靜，小聲的說。

    “別怕，我們要相信公主。”艾鈴也不見往日的不著調，細心的安慰艾雪，“公主說了會來，就一定會來的！”

    “嗯……”艾雪沉默的應了一聲。

    門外的宮女又在敲門催促了。

    “走吧，天快亮了。”艾鈴將艾雪扶起來，又在耳邊小聲說，“如果公主真的來不了，這場戲咱們也得唱下去，還要唱的盡善盡美，完美落幕！”

    門外等著的是安德福，領著一大隊的小太監小宮女。宮女的手上提著燈籠，這會兒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太陽還沒能掙紮出來釋放萬丈霞光。

    隊伍的中間有八個小太監抬著一架華麗的轎輦，這是來接女巫的轎輦。轎輦兩邊都是低垂的白紗，能將裏頭遮的嚴嚴實實的。不過這會兒正敞開著，露出裏頭厚實柔軟的坐墊。

    “奴才安德福參見女巫大人！”安德福再不見了當初的趾高氣昂，這會兒趕緊諂媚的上來行禮，“見過艾雪姑娘。”

    “福公公請起。”扮作艾雪的艾鈴學著自己姐姐一臉冷漠的樣子，“時候不早了，原是我手笨，耽誤了時間。福公公就免了這些虛禮吧，快些敢去天壇才是緊要的事。”說著，艾鈴就扶著艾雪往轎輦走過去。艾鈴也不敢多說話，多說多錯，不說才不容易露餡兒。

    “……”安德福沒想到會這麽不給自己麵子，但眼下又得罪不起，隻能陪笑，“艾雪姑娘說的是，說的是……還不趕緊讓開！一群沒眼力見的奴才，擋著了木匣子大人的路，仔細你們的賤命！”安德福隻能把氣撒在那些小太監身上，將人吼了又吼。

    艾鈴可不管安德福那些小心思，隻把艾雪扶上轎輦，安置好了，又在一旁站著，對安德福道：“福公公，出發吧！”

    “是！”安德福又衝那些個太監宮女道，“女巫起駕！你們一個兩個慢著些，看清楚路！這會兒正天黑，若是顛簸了女巫大人，有你們受的！”

    “……”艾鈴一向最見不得安德福這種媚上欺下的小人，但此時也管不了那麽多。隻一心祈禱著，柳清漪好快過來。

    祈禱著祈禱著，就到了，而祈禱中的人，依舊沒有出現。

    天壇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天壇下，許多百姓已經集成一堆又一堆，他們盼望著女巫的祭天能拯救他們於水火之中。天壇上，朝臣們有些已經在侯著了。隻是慶雲帝等皇家的人還沒來，但喬鬆已到場指揮大局了。

    “護國女巫到！”安德福尖著嗓子通報。

    “參加女巫大人！”一群人呼啦啦的就跪下了。

    安德福假裝問候了一下柳清漪的意見，又尖著嗓子道：“免禮。”

    一群人又呼啦啦的起來。繼續忙著。

    “臣蕭扶桑，見過女巫大人。”一身紅衣的蕭扶桑上前行禮。

    “蕭大人請起。”艾鈴代替轎輦裏的人發聲。

    “謝女巫大人。”蕭扶桑道，“還請艾雪姑娘將女巫大人請出來，天快亮了，祭天大典開始之前，還需要做些準備。”

    “奴婢遵命。”艾鈴應了，掀開簾子，將艾雪扶了出來。

    穿著女巫服，戴著麵具的女巫從轎輦裏出來，盡管沒有任何言語也沒用任何動作，一股肅殺之氣就撲麵而來。蕭扶桑上前伸手迎接的動作頓了一下，又若無其事的繼續，扶著女巫的手，將人扶著往天壇上走去。艾鈴乖乖的跟著，安德福等一幹人自覺的退散了。

    迎麵碰上了喬鬆。

    “參加國師。”蕭扶桑停下行禮，身後的艾鈴也跟著行禮。

    “免禮吧！”喬鬆饒有興致的盯著穿戴整齊的女巫，“不愧是我辰國的護國女巫，這一身的肅殺之氣騙不了人啊！”

    “……”艾雪當然不能回答，可喬鬆似乎是話裏有話，隱隱的讓她原本就不安的心有些惶恐。

    “國師所言極是。”蕭扶桑道，“臣方才去迎接女巫大人時，也被這撲麵而來的肅殺之氣驚的一愣。”

    “蕭大人日日與女巫大人同處，竟也覺得心驚？”喬鬆問。

    “往日裏女巫大人並不曾穿上女巫服，相處著隻覺得親近。”蕭扶桑道，“如今換了女巫服，感覺便不一樣了。”

    “佛靠金裝，人靠衣裝。”喬鬆笑的意味深長，“這換了件衣裳，竟如同換了個人一般啊！”那雙眼睛直盯著艾雪，雖不曾目光相接，但也讓艾雪覺得膽戰心驚了。

    “國師所言極是！”蕭扶桑道。

    “時候不早了，我也就不耽誤蕭大人的時間了。”喬鬆在艾雪的心提到嗓子眼的時候，鬆口放行，“蕭大人快快帶著女巫大人過去吧！若是耽誤了祭天大典，這罪責我倆誰也擔不起的！”

    “那臣就告退了！”蕭扶桑行禮，得到喬鬆允許後，便帶著艾雪艾鈴離開了。

    喬鬆望著三人的背影，又看了看觀星樓的方向。

    柳清漪啊柳清漪，我倒要看看，這場大戲，你如何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