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茜兜頭將她訓斥了一遍，說鈴音害她丟了一個很重要的大客戶大單子，說策劃一部的前途都被鈴音毀了，說鈴音毫無集體觀念，一點也不為團隊和公司著想。

    除此之外，還記她曠工一次。

    諸多罪名一一加諸於鈴音身上，免不了要全公司通報批評，扣工資扣獎金。鈴音等於說又在全公司出了一次大名。

    宿醉難消，頭還暈著。陳茜故意將她派去幹些雜活，例如複印文件，端茶遞水之類，完全將她當作了一個雜工來使喚。

    大量的文件等著鈴音複印、打印、分類整理、將不需要的資料放入碎紙機。工作太多太忙碌，她雖然有不服，卻也無暇去思考太多。

    整整在打印機前站了一天，黃昏時分，已經站得雙腿發麻，走一步就想跪下來的程度。

    總算複印完了最後的一遝資料，鈴音疲倦的將它們和其他資料擺放在一起，又將粉碎機前的那堆碎紙條都捧起來，塞進黑色塑料袋裏，然後打結綁好，拎到樓下的垃圾箱去扔掉。

    她站在垃圾箱前拍了拍手上的紙屑，塑料袋的一部分還露在垃圾箱上方，很顯然這些被粉碎的資料數量是相當驚人的。

    沒想到這半天時間，自己竟然做了那麽多的事，製造了那麽多的垃圾，真是不容易啊……

    第二天，上午，鈴音再次被陳茜叫進總監辦公室。

    這一次的事件有些大條了，不單關乎她自己，更關乎公司。

    “標題上那麽大的黑體字，你不會看啊！你是看不懂z文啊還是怎麽地！那麽重要的資料，到誰那都沒出問題，怎麽單單經了你的手就問題了？現在資料找不到了，你自己說說去哪了吧！”

    鈴音回想起來，陳茜所說的這份重要文件，她似乎看到過。但是……“我記得，那文件，您好像說是要銷毀的呀？怎麽卻是要留著的……”

    “銷毀？我什麽時候說要銷毀啦？你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啊？”

    “可您真的那麽說過……”

    陳茜凶狠的打斷了她，“你自己的錯誤自己扛！不要把錯推到別人身上！我限你今日下班前找到那份資料，否則——開除！”

    鈴音驚出了一背的冷汗。

    其實，被陳茜這樣一攪和，鈴音自己也不是很確定昨日的回憶了。雖然她有印象陳茜說過那份資料要銷毀，但很有可能是宿醉引發的錯覺。

    複印機裏並沒有那份資料的原件，昨日複印的那堆文件也通通翻遍，依然沒有，唯一的可能，隻有垃圾箱了。

    但是——“昨天的垃圾會不會已經被垃圾車收走了呀？”雖然知道會被數落，但還是覺得很有必要將這個猜測說出口。

    “即使收走了，你也得去垃圾場給我翻出來！”這是陳茜的回答。

    抱著必死的覺悟，鈴音決定去樓下的垃圾箱碰碰運氣。

    所幸昨天傍晚扔的那幾個黑色塑料袋還堆在垃圾箱內，但畢竟惡心的是，塑料袋上被倒上了新的垃圾，都是一些廚餘垃圾——雖然實行了垃圾分類，但看來大家並沒有很認真的遵守呢。

    這些廚餘垃圾將大塑料袋弄得髒兮兮濕漉漉的，散發著一股腥臭。

    鈴音聞之作嘔，更別提一會兒還得用手去扒拉了。

    總得采取點隔離措施吧？不然直接讓手部皮膚接觸垃圾，太惡心了。她跑到附近的便利店買了一包一次性手套，足足戴了六層，才勉強獲得了心理安慰。又買了口罩戴上，這才回到了垃圾向前麵。

    可惜連口罩也無法隔絕那股惡臭，估計隻有戴上防毒麵具才行。

    鈴音的手碰上那被汙染了的塑料袋的時候，頭皮就開始發麻。塑料袋上的湯汁經過了一夜的發酵，變得黏黏膩膩，冰冰冷冷，就好似摸在嘔吐物上一般。

    鈴音出點一般的縮回手，跑到路邊對著景觀樹嘔了一輪。

    等她將隔夜飯都給嘔幹淨了，確定胃裏再沒什麽可以讓她吐的了以後，她才敢回到垃圾箱前。

    她將昨日丟棄的幾隻塑料袋都找了出來，放到一旁的空地上。有路過的人見到她一個衣著整齊的女子竟然在翻垃圾，都驚奇不已。

    有牽著孩子路過的婦女，小孩子看到鈴音之後，很好奇的指著鈴音，問媽媽：“媽媽，你看那個姐姐，在做什麽？”

    那個當媽媽的一臉鄙視的望了鈴音一眼，將孩子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護住，說道：“那個姐姐在撿垃圾呢。撿垃圾可丟臉了！又髒又臭又窮！你啊，一定要好好學習。不好好學習，今後就會像這個姐姐一樣，也去撿垃圾！”

    找個文件竟然就被當成了負麵範本了？鈴音簡直是哭笑不得。想去解釋的時候，那母親已經匆匆拉著孩子走人了。

    鈴音無奈的搖搖頭。什麽時候她竟然也慘到了這個地步，淪落成了一個“撿垃圾”的了？

    被碎成了寬度僅僅三毫米的紙條的文件們，分躺在五隻超大黑色塑料袋裏。戶外風大，鈴音便將它們提進了公司，結果剛進入大堂，就被轟了出去。

    “出去出去！臭死了！髒死了！從哪來了個撿垃圾的啊？”前台是這樣說的。

    “我是策劃一的李鈴音，這袋子裏的也不是垃圾，是文件。”鈴音解釋道。

    “文件？”前台小妹們很不相信的乜斜了那些塑料袋一眼，繼續驅趕著鈴音，“哪有文件用垃圾袋來裝的啊，臭死了啦！快把它們拎出去啊！”

    “可我要整理文件啊，外麵風太大了，會把這些紙吹跑的。”

    “要整理也出外麵整理去！找個能避風的犄角旮旯的，你不會嗎？還要我們教你啊？快點拎出去啊！還廢話什麽！”

    這下好了，自從被全公司通報批評之後，她的顏麵盡失，連前台都能端著架子驅逐她了，她還有什麽話說呢？

    自認倒黴吧。

    鈴音隻得又將垃圾袋提了出去。

    她找了個避風的地方將垃圾袋解開，把裏麵的紙條掏出來。

    最難的難題這時候才顯露出了真麵目——要從三毫米寬的紙條上判斷究竟寫了什麽，並且還要將相關聯的紙條拚湊成一張張完整的a4紙，還要從中篩選出陳茜提及的那份重要文件——別說她一個人拚一個下午了，就是讓十個人拚上足足一個星期，那都是拚不完的。

    下班的鈴聲響起時，她還在戶外拚著紙條。大風一吹，紙條隨風飄散，鈴音邊追邊喊：“紙條！別走啊！等等我！”不知不覺竟追到了大馬路上，差點引發交通事故。她回過神來，身旁的車輛竟然連環追尾。

    幸虧此時是下班時間，路上車多，車速放得很慢，追尾最嚴重的也不過蹭掉點漆皮而已。否則，豈不是要鬧出人命？

    她被路上的司機們集體謾罵的時候，隻能不停的道歉鞠躬，幸虧當時黃毛醫生開車經過，替她解了圍賠了錢，不然她還不知道要被那些車主糾纏到何時。

    陸十三將鈴音拉到人行道上，本想好好說說她，但看到鈴音一臉的歉疚，他又心軟了下來，語氣也放得很柔，怕會傷害到她：“李小姐，你怎麽跑到馬路中間來了啊？看你好像在追什麽東西？”

    “咳……對啊，是在追紙條。”

    “紙條？”陸十三聽得一頭霧水。

    鈴音便將在垃圾箱前拚湊重要文件的事講給他聽。陸十三聽後，心裏有了數。

    “行了，你別拚了，這都幾點了，天都快黑了。你去跟你的主管說一聲，下班吧。”

    “啊？可是……不找到文件，會被開除的啊！”

    陸十三很是同情的看住她，道：“這文件注定找不到的了，你也別再浪費力氣了，天那麽冷，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麵呆著，萬一遇上歹徒怎麽辦？快點回去洗洗手，下班吧。我送你回去。”

    “啊？哦……不用送，有司機接的。謝謝你啊陸醫生，那個……能把你帳號給我嗎？發工資之後，我會將剛才你墊上的賠償款都還給你的。”

    “不用了，也不是很多錢。”闊少林禦風的朋友果然也都是闊少。

    “那不行，我不喜歡欠人情的。”

    “真不用還。”

    “那……我請你吃飯作為回報！”

    “不必啦。為朋友兩肋插刀，還談什麽回報。”陸十三很講義氣，感覺頗有點兒闖江湖的味道，這倒和他小混混的外型很配。

    鈴音感動不已。

    正所謂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別看他長得這副靠不住的樣子，關鍵時刻還是很靠得住的。

    鈴音謝過他之後，就趕緊奔回了辦公室。

    陳茜聽她說找不到重要文件之後，用力一拍桌子，怒懟了她一頓。

    “行了，你什麽都不用解釋了，我不想聽！”陳茜舉起右手在空中一揮，仿佛是在驅趕蒼蠅一樣，露出一臉的煩躁表情，“你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錯誤嗎？這可是非常重要的文件！”舉起的手快速劈了下去，就好像要斬斷某些無形的東西，“得了，開除！明天你不用來上班了！”

    “什麽！”鈴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陳總，你……你說真的？你真要開除我？”

    “是啊。”陳茜乜了她一眼，“把你的東西收拾收拾，走人吧。”

    鈴音就這樣無聲無息的被開除了，連和齊奇、大米、劉哥道聲別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