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他也摔倒在地，不住咳嗽。

    崔繡繡畢竟女流之輩，沒了魂憑仗，怎麽可能鬥得過一名成年男子。

    穆景恢複過來，急忙爬起身攙扶崔繡繡。

    “繡繡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別碰我！”

    崔繡繡一把將他推開。

    “繡繡，不要這樣對我，我們不是仇人啊！”

    “我跟你不共戴天！”崔繡繡咬牙切齒。

    穆景痛苦地流下淚水，“都怪我，都怪我！”

    “你殺了我吧，不然總有一天我還會來找你！”

    穆景死命搖頭，“一錯豈能再錯！”

    崔繡繡冷笑，“我都死了，現在說這話不嫌晚！”

    “不晚！我要為你，為你的父母建祠堂，供奉你們的牌位直至我死那一天！我、我問過逸呈了，他說隻要我誠心悔改，可以給你一次輪回的機會！”

    “穆少，我隻說用你五年壽元換一個向崔繡繡懺悔的機會，可沒說幫它輪回；殘魂一枚，你當我大日如來呢？”

    “那，那再沒別的辦法了？”

    “逸呈...幫幫他們...”月思瑩早哭成淚人。

    章逸呈歪著腦袋，“讓我想想...也不是完全不行，你若肯再舍去五十年陽壽，我還可試試，隻是不敢保證能不能成功；輪回這事兒沒準的。”

    穆景放下崔繡繡，一把撲到章逸呈近前，抓著他雙臂死命搖晃。

    “試試試試，隻要有一絲機會！”說完又一臉為難，“隻是...”

    崔繡繡一臉不屑，“貓哭耗子假慈悲！”

    誰知穆景接下來一句話是，“隻是我根本沒有那麽長的壽命了，怎麽幫繡繡？”

    秀催催一陣恍惚。

    章逸呈笑道：“無需新取。”

    托起那瓶香水，“這裏正好五十年！”

    穆景一臉不可思議。

    “我的陽壽竟然在這裏！”

    “嗯呢。”

    “快快，逸呈，幫兄弟這個忙，我下去做鬼了也記你的好！”

    崔繡繡聽不下去了，“別再演雙簧了，我不吃這套！”

    穆景根本不理它，“我現在該怎麽做？”

    章逸呈將瓶子遞給他，“打碎行，讓陽氣溶於周遭空氣。”

    “這麽簡單？”穆景一臉不信。

    “怎麽，難道還要沐浴更衣焚香齋戒不成？咱不是道士，不興那套；我可提醒你，一旦陽氣離開容器，大羅神仙也挽回不了，你考慮清楚再做決定。”

    “穆景，不要再演戲了，你這種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大少爺，會為了別人折損你自己的陽壽？開玩笑！如今壽元回到你們手，繡繡不願再看這出醜陋的話劇，但求速死！”

    穆景沒有絲毫猶豫，將瓶子舉過頭頂，重重摔在地。

    劈裏啪啦，碎片濺得滿處都是。

    “不要！”月思瑩驚呼一聲。

    一股不同於空氣質量的霧氣緩緩升空，繼而消失不見。

    章逸呈鼓掌：“豪氣！男兒當如此，與其背著一身孽債苟活，不如痛痛快快了斷前緣，他朝又是好漢一條！”

    “哥...”月思瑩淚流滿麵。

    崔繡繡已經看傻眼。

    “穆景...你...”

    穆景沒有絲毫介意，拉著章逸呈問道：“下一步怎麽辦！”

    章逸呈把他撥開，“接下來的事兒與你無關了。”

    來到它麵前，“崔繡繡，念在穆景一片誠心，本天師破例給你一次機會，送你殘魂入輪回；奈何殘魂一縷，人道無望！下一世，無論修羅孽畜，隻要你能堅守本心，我等終有江湖再見一日。”

    崔繡繡難以置信地看著穆景，如墮夢，至於章逸呈說什麽，完全沒聽見。

    穆景擦掉眼淚鄭重道：“繡繡你放心，答應你的事我一定辦到，我會用餘下的殘生守護你一家三口靈台，直至我死那天！”

    頓了頓又道：“可惜你要輪回了，無法等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也會踏與你相同的道路。”

    崔繡繡夢囈般喃喃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穆景笑著道：“繡繡現在不是該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嗎？”

    這一笑，頗有些解脫意味。

    崔繡繡深深望了他一眼，輕輕搖頭不再言語。

    “該路了！”章逸呈話音響起。

    崔繡繡來到他近前跪下，低聲輕語，“縛地靈崔繡繡，感戴師不計前嫌；但有來世，當結草銜環以報之。”

    章逸呈燃起符篆，一股綠色火焰充肅眾人雙眼。

    “小九助我！”

    獨角清氣衝入火焰，帶出一捧火苗，火勢漸弱。

    來回往複三次，火苗色澤逐漸暗淡。

    這是殘魂可以接受的極限，再往，陰火會將其覆滅。

    崔繡繡起身一步步向火苗挪動，隨著距離越近，身形也越發單薄。

    “繡繡，如果你我還有來世，我必不負你！”

    穆景聲音從身後傳來。

    崔繡繡回身望去，神色複雜，停頓片晌，輕啟檀口。

    “穆景你過來。”

    穆景指指自己鼻子，反應了一下才屁顛顛跑過去。

    崔繡繡像是下了什麽萬難決定，顫抖著身子道：“抱緊我！”

    穆景沒有遲疑，一把將佳人攬入懷。

    崔繡繡躲在他懷裏，終於忍不住哭泣。

    “繡繡...繡繡...”

    崔繡繡雙目緊閉，湊雙唇。

    穆景也閉雙眼，低頭痛吻。

    人鬼情未了。

    穆景突然雙目圓睜，一股磅礴氣壓衝入他喉，撐得他腮幫鼓起，胸膛劇烈起伏！

    一瞬間，他有種五髒六腑都要炸裂的感覺。

    下一秒，這感覺消失不見。

    “唔---噗！”

    唇分。

    穆景趴在地瘋狂作嘔，吐了滿地汙穢。

    崔繡繡轉身鑽入火焰，當它身影完全消失的那一刻，一聲輕喃傳出。

    “永別了，我的情郎。”

    火熄。

    灰飛。

    煙滅。

    世間再無崔家女。

    “繡繡！”

    穆景瘋狂呐喊。

    章逸呈走過去輕拍他肩膀，順便抽走他背貼著的符篆。

    因為這張符，才有了最後的吻別，才有了感天動地的陽壽還體。

    塵歸塵，土歸土；哪裏來，哪裏去。

    章逸呈本事天大也沒有給人續命的能力，故而要行險一搏。

    陽氣在他手等同無物，若想壽元歸位，隻有掠奪陽氣的鬼魂才能做到。

    正是怎麽吃進去怎麽吐出來。

    陽氣噴出一刻，崔繡繡果然將其卷入體內。

    好在他賭贏了。

    不，應當說是穆景贏了。

    最後時刻的懺悔挽回了他五十年壽元。

    “哥們，恭喜你過關，從今往後好好做人；還有，記得你對繡繡的承諾。”

    穆景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知道自己心很痛，很痛...

    “繡...嗚嗚嗚...”穆景倒在地抱頭痛哭。

    月思瑩抹一把眼淚，“逸呈，我哥是不是...”

    章逸呈做個噤聲手勢。

    “讓他一個人靜靜。”

    月思瑩輕輕點頭。

    二人肩並肩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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