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瑤一歲時就喊我“生叔叔”，她的嘴很甜，總會對著我笑，清澈的眼眸裏倒影出我的身影。後來她就喊我“染生”這個稱呼似乎從她三歲之後開始的。

    玄天麒登基為帝後，一直忙於除了朝堂瑣事，墨青甯一直閑閑的坐擁後宮，後宮就她一個皇後，無需管理請安。我抱著清瑤千裏迢迢趕到楚宮，卻被玄天麒封為太醫院院長，聖旨已下，不可收回成命。

    我隻能苦笑，對玄天麒說可以留在宮裏，等到清瑤十三歲再離開，這也是我答應木雲海，就是我爹留在墨青甯身邊，看著她。

    最後一次見到他，就是在一個月前的夜晚，風塵仆仆的他翻窗進入我的房間，將睡夢中的我搖醒。跟說了我的身世，也說起他此生唯一的遺憾，他說不會對墨青甯見死不救，我知道，一直知道，隻要是關於墨青甯的事，他永遠不會袖手旁觀，隻要是墨青甯有生命危險，哪怕刀山火海他都會去闖，哪怕這次是以血換血，以命換命，他都不待猶豫的。

    我隻是有些詫異，喊了十幾年的師父的男人，居然是我的親爹，上天真是跟我開了一個大玩笑。

    墨青甯的氣色一直不太好，或許是體內的毒素早就蔓延五髒六腑，即使換血也隻是暫時的保住她的命，她的表情總是看起來淡淡的，淡漠的好似早就看破了紅塵俗世，將生死置之度外。

    雖然沒有人告訴她我爹的離開是因為什麽，但她似乎感覺到了，眉眼之間掛著一抹淡淡的憂傷，想要安慰她，可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安慰的詞匯，隻好說些有趣的事情逗她開心。

    轉眼清瑤五歲了，她總是挽著我的手問我各種問題，如院子裏的杜鵑花開了，為什麽會是粉色的？如她今天被他父皇誇獎了，可墨雲寶為什麽看上去悶悶的？

    她喜歡拉著我的衣袖，指著我手裏搗騰的藥草問：“染生，這是什麽草藥？聞起來好香啊，你教教我唄，聽說我母後就是你師妹，是你一手提拔出來的，我也要學，要做一個比母後還要利害的女子。”

    我聽笑了，隨即問道：“你現在是公主，可以不用學這些的。”

    清瑤噘嘴，“當公主一點意思也沒有，每天都無聊死了，還不如呆在染生身邊每天研究藥草比較開心自在。”

    我莞爾，世間哪個女子不羨慕清瑤出生在帝皇家，擁有尊貴的身份，尊貴的血統，錦衣玉食，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卻沒想到清瑤卻覺得這些富貴都比不上在我身邊學習。

    將清瑤抱起，我習慣性的在她臉頰親了一下，這樣的親吻其實也沒什麽，出於長輩對晚輩的疼愛。

    卻沒想到我這動作一做完，清瑤摟住我的脖子，眨巴清澈的大眼睛，很認真的說：“染生，你剛剛親了我一下，你要對我負責。”

    我笑彎了眼睛，挑眉問她：“要怎麽對你負責？”

    清瑤轉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很是可愛，“呃……那就等我長大了嫁給你！！

    我一直以為這隻是童言無忌，小孩子的話長大後不會記得，便點點頭，“好，要是清瑤變成大美女，我就娶你！”

    說這話，清瑤五歲，而我二十四歲。

    墨青甯找到我，說幫我物色幾個知書達禮的千金，邀我過去看看，合不合眼緣，畢竟如我這般大的男子早就娶妻生子，孩子都能打醬油了，而他到現在還是打光棍，身邊唯一親近的女人就是五歲的清瑤。

    清瑤就坐在我身邊玩著積木，聽到墨青甯的話詫異的抬頭，眨巴著靈動的大眼睛看了我一眼，又轉頭看了墨青甯一眼，最後小嘴一扁哇的哭了起來。

    墨青甯抱起清瑤哄著，可清瑤那楚楚可憐的淚眼卻一直盯著我看，我隻好抱過清瑤，她一邊用手擦著眼淚，一邊可憐兮兮的說：“染生，我要去放風箏。”

    墨青甯正欲開口說些什麽，卻被我揮手打斷，我抱著清瑤往外走，對著墨青甯揮揮手道：“師妹，我陪清瑤出去玩了！”

    墨青甯略顯無奈的聲音從背後飄過來，“那幾個千金閨秀怎麽辦？”

    我頭也不回道：“大概是無緣了！”

    轉眼，清瑤十歲，她早就出落的亭亭玉立，是個小美人，她最近喜歡研究一些糕點，每次做好就會第一時間送到我麵前，捏起一塊糕點送到我嘴邊道：“染生，這是我做的薄荷味的糕點，你嚐嚐，好不好吃？”

    我張開嘴咬住清瑤的遞到嘴邊的糕點，雙眼彎彎的點點頭，“好吃。”

    清瑤笑彎了眼，“既然好吃，那就多吃一點！”

    我點點頭，雖然這個薄荷味的糕點放了太多糖，但也隻能往下咽，並露出一副很好吃的樣子。

    午後的下午，我與清瑤在院子裏曬著草藥，清瑤：“染生，再等我三年。”

    我轉頭問：“什麽三年？”今日的清瑤穿著一件白色宮裝，盡顯華貴。

    清瑤笑道：“我們約定的。”

    我一臉的茫然，怎麽想都想不起，自己是怎麽與清瑤有三年之約的。

    這是一個宮人太醫院門口站定，朝裏麵張望幾眼道：“木太醫，丞相府的千金病了，皇上要你過去一趟。”

    丞相府千金我倒是剛見過幾麵，墨青甯這些日子舉辦不少宮宴，也讓我參加機會，實則在幫我挑選好妻子人選，隻是宮宴上總是會出現清瑤公主各種不適，令墨青甯不得不終止宴會，讓我將清瑤帶回去開點方子。

    清瑤那一招百試百靈，也很成功的打退一票對我存在幻想，窮追不舍的女人。

    清瑤道：“染生，我都幫你看過了，這些女人每一個是安好心的，一看就不真誠，你可千萬不能動情啊？”

    我隻能笑笑，反正我習慣一個人，身邊多個女人嘮嘮叨叨，大概很不適應。

    清瑤提起裙擺，在我麵前轉了一個圈，笑嘻嘻道：“染生，我這套剛做的裙子好看嗎？”

    我點頭，“好看，清瑤穿什麽都很好看。”低頭繼續收拾藥箱，檢查是不是有什麽東西沒有帶齊全。

    清瑤道：“染生，我也要跟你一起去丞相府！”

    我愣了一笑，抬頭看了一眼，認真姿態的清瑤，抬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問：“我是去看病而已，很快就會回來陪你玩。”

    我想清瑤這麽依賴我，大概是因為我陪伴在她身邊的時間比較多，令她產生了依賴感，一旦我離開她身邊，會令她手足無措。

    清瑤的眼裏蒙上一層霧氣，聲音也變得有些哽咽，“可是我想陪著你一起去，長那麽大，我還從來都沒有出過宮，很想知道，出宮外是什麽樣的？”

    我有些動人，隻好點頭讓她跟著，並叮囑她不要離開我身邊半步。清瑤點頭如搗蒜，拉著我的胳膊笑嘻嘻的往前走。

    我側頭看著清瑤的側臉，她似乎總把所以的喜怒掛在臉上，讓我一眼就能看到她的心事，她的開心，我懂，他的不開心我也懂。

    隻是，她什麽時候才能真正長大不再依賴我呢？我跟她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她這輩子注定生活在華麗的宮殿裏，而我這輩子注定身單影隻的在塵世漂流。

    很多話想告訴她，可看到她微笑的眉眼，我的話隻能卡在喉嚨裏。

    丞相府的千金淩薇隻是感染一些風寒，其實找一般的太醫也可以醫治，隻是這淩薇是丞相府的掌上明珠，丞相及其看中，本想送進宮給墨雲寶當個貴妃。

    可惜陰差陽錯的墨雲寶反而對尚書府的柳瑟來了興趣，這也難怪這位淩薇會感染風寒一病不起。

    我簡單的給她開了兩貼藥，她也非常客氣有禮的請貼身丫鬟送我出府。而清瑤自始至終都跟在我身邊不言不語，非常的安靜。

    出了丞相府，我帶著清瑤去吃好吃的，順便帶著她逛了集市一圈，清瑤拿著一個鬼臉麵具在我麵前晃悠著，“染生，這個麵具好看嗎？是不是很嚇人？”

    我輕笑，即使清瑤戴著鬼臉麵具，我也不覺得她嚇人，反而透著可愛。

    我買了一串糖葫蘆遞給清瑤，“這是你哥最喜歡的零食，你帶回宮送給他，他一定會很開心的。”

    清瑤撇嘴，“他都那麽大的一個人了，真的還很喜歡吃這個？”

    我看著手裏的冰糖葫蘆笑道：“或許，這就是他的童年！”

    清瑤點點頭，勉為其難的接過，“好吧，那我就借花獻佛了！”

    我指了指她手裏的麵具問：“這個你要嗎？”

    清瑤將鬼臉麵具抱在懷裏用力的點點頭，“當然要，以後掛在房間裏辟邪！”

    我抽了抽嘴角，辟邪？！皇宮裏的禦林軍那麽多，已經很辟邪了，不需要一個麵具壓場子。

    但我還是付了麵具的錢，帶著清瑤一起回宮，送她到寢宮，她說：“染生，等我一下，我有東西要送給你！”說完轉身就跑進屋。

    我笑了笑，站在原地吹著冷風，看著頭頂的梧桐樹在風中飛舞，雖風飛舞，飄零在我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