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

    洪荒四周，有四片海域，為東南西北四海，都是遼闊寬廣，浩渺無垠，而在這四片海域之中，又以東海最為繁盛。海洋廣闊，雖然其中也有不少海島仙洲，如玄冥所居的疑始島，後土的幽都等等，但比起整個大海來，自是遠遠不如。修行之人，雖說無所謂環境，但也自有其喜好，所以這些海域，多數還是水族的地盤。

    瀚海無邊，有靈為龍，乃是神異之物。其角似鹿、頭似駝、眼似兔、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魚、爪似鷹、掌似虎、耳似牛，生而有神通，甚是奇異，在無盡汪洋之中，也是極其強大之輩。各類種族，根據其興趣喜好，大多都會分別聚集在不同的地方，各分疆域而居。但是在汪洋之中，又以龍族為盛，其實力頗為強大，在遼闊大海之內，隱隱有霸主之姿。而在四海之中，現在也確實是以龍族為首。

    雖然在東海之中，也有些大神通者，如東華帝君、共工大神等人，但他們對這些地盤之爭並沒有什麽興趣，隻要有一地清修便可。而他們在道場中所設下的禁製陣法，自有其玄妙所在，可不是一般人就能看得破的，若是道行不及，就連看都看不到、摸都摸不著，當然也不可能誤闖進去。況且這些人都多少有些親朋好友，也時常在各處走動，並不是經常待在道場裏麵。所以龍族這些舉動，對他們而言，並沒有多大的影響，自然也就懶得管了。

    敖泓為龍族之主，居住在東海之內的水晶宮中。因為他乃是第一條龍，故又被稱為祖龍。與此同時，他還是龍族中道行最為高深之人，由他來當族長，也確實是實至名歸。他也曾去紫霄宮中聽過鴻鈞講道，當時就受益良多，回來之後便閉關修行，在幾日前終於破關而出。

    這一日，他請了三位好友來宮中一聚，不僅是互相溝通所得，也是在考慮將來的打算。

    他這三位好友，分別名為泰遠、孟章和含明，乃是三條青龍，在龍族中，道行僅次於敖泓。這三人被封為龍族長老，地位僅在族長之下，而整個龍族之中，也隻有這三大長老。由於他們身居如此高位，又是青龍化形，故而都身著綠沈衣裝，大長老泰遠道行最高，為人也更穩重，所以服飾顏色最深，另外兩人依次略淺。

    敖泓請他們前來，卻不急忙商量，而是先讓他們看點東西。

    隻見這位龍族族長手中本是空無一物，隨著神通運轉，掌心之上卻是無中生有出現了一顆寶珠。其小如黍米，晶瑩剔透，內有無數光點，密密麻麻，層層疊疊連成一體，恍若星河。仔細看去，這寶珠裏麵的無窮光點，個個都是法界，寶珠中明明滅滅不止，便是無數法界生滅輪回不已。敖泓則是看著小球不發一言，麵上隱約露出微笑，似是覺得有趣。

    孟章見敖泓此舉實在算不得高深，也不知是何用意，等了半天，不禁皺了皺眉：“族長，你怎麽說也是一位大羅金仙，自當有大羅金仙的樣子，怎麽今日還玩起了這凡靈的手段？”

    修行之境界，在大羅金仙之下，大體分為凡靈和仙靈兩層，這仙靈為修行境界之名，與化形而出的仙靈意思卻是不同。凡靈之境，又可細分為引氣入體、煉氣化神、煉神返虛和煉虛合道，仙靈之境則分為天仙，真仙，靈仙，玄仙，金仙與太乙金仙。而到了煉虛合道的合道境，便可一念創滅無量法界，正是如今祖龍敖泓所為，故此孟章才說這是凡靈的手段。

    泰遠見族長如此行為，也有些看不過去，但他本就沉穩一些，也不立即表態，而是對孟章勸道：“二長老不要心急，且看看再說。”

    三人耐著性子看下去，就見在一方法界之中，出現了無數個小小的氣泡，須臾之間紛紛破滅，而在破滅的同時，又有更多的氣泡顯現。小小氣泡之中，卻又是無窮無量的法界，顯現出生死幻滅、興衰成敗等種種光怪陸離之景，而法界之中又有氣泡，氣泡之中又是法界······如此層層疊疊，永恒無盡。

    雖然都是法界，但同樣有高下之分，不同級別的法界，自然是天差地別，就等於真實與虛幻一般。故而修行之人常說，紅塵俗世，不過幻夢一場，便是此故。或許是敖泓終於盡興，這次氣泡之中，出現的並非法界，乃是一片汪洋大海，渺渺茫茫，無邊無際，喚作十方世界莊嚴海。敖泓心念再轉，十方世界莊嚴海亦如同無窮法界一般，生滅不休，重重無盡，而在十方世界莊嚴海之下，那便是華藏世界莊嚴海了。

    生滅法界與十方世界莊嚴海，尚且是煉虛合道的神通，但生滅華藏世界莊嚴海，卻隻是煉神返虛的手段。

    含明剛才本就想要說話，可孟章搶先一步，他便也不好多說。現在又見敖泓的演化愈發低級，雖然仍舊將怒氣按下，但麵色也有些不太好看，不禁脫口而出：“族長，你為龍族之主，請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

    “好，我們先不說這個。”敖泓也知三位長老不太高興，抬手將寶珠磨滅，這才正色道。“未曾往紫霄宮聽道之時，我在東海便已難逢敵手，自以為這大羅金仙，便已是修行的終結。此次玉京山一行，眼見紫霄宮中的各位大能，又聞得鴻鈞前輩講道，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洪荒之大，遠非區區四海，而龍族在四海中如此威勢，與那些大神通者相比，也實在上不得台麵。我之所見，不過為井底之蛙。”

    敖泓所言委婉，其中用意卻是十分明顯，他們看那顆明珠覺得實在不堪入眼，可在鴻鈞老祖的眼中，他們估計也算不得什麽。洪荒生靈眾多，但修行又是何等艱難。龍族為四海第一大族，可發展至今，族中達到大羅金仙者，也實在不多。

    泰遠眉頭微蹙：“族長何須如此。煉虛合道，是生靈修煉所能達到的極限，倘若能夠更進一步，便可成就天仙。天仙之境，混元一體，不生不滅，不增不減，肉身元神皆為表象虛形，就連真靈也無，亦不再為生靈。我等雖有根基，得以成就大羅金仙，但不可因此而自視高貴，當常懷謙恭之心。道兄在東海之中，為龍族之主，先前從未遇到敵手，竟能有這番感悟，此次玉京山之行，卻是不虛。”

    敖泓點了點頭，卻又歎息：“奈何我等雖達大羅之境，但可惜混元道果還是遙遙無期，不知前路如何。”

    孟章則笑道：“修道，所修的便為心。心境若到，道行自成，不可強求。若是為修道而修道，這不就是一種桎梏嗎？如果這麽想，是不可能真正修行有成的。族長道行如此之高，這點自然也清楚，找我們前來相聚，應該問的不是這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