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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鄉試第三場是在八月十五,駱元昭兩兄弟考完,到得晚上才回來,不過正好也能趕上拜月。

    為得個好兆頭,喻意兩人高中,這日駱府是張燈結彩,家裏一溜屋簷下都掛了燈籠,老太太叫人把宴席擺在庭中,一家人圍坐著說笑。席麵上,駱昀也收斂了嚴父的姿態,一點兒沒提鄉試。

    畢竟已經結束,而今一切都定了,還不如趁此讓兩個兒子放鬆放鬆,作為過來人,是知道其中的艱苦的。

    是以這日晚上,父子三個竟喝得酩酊。

    駱寶櫻替袁氏抱嘉兒,笑道:“難得見父親那麽高興。”

    袁氏道:“老爺平日裏繃著臉,其實哪裏不擔心你兩個哥哥?也是現在才放下心,不過……”不知兩個兒子到底能否中舉,她搖搖頭,“想這些也無用。”她看著駱寶櫻,“你們姨祖母剛才使人來傳話,明兒請咱們過府聚聚,說想你了。”

    光是對著她說,駱寶櫻垂眸捏捏嘉兒的臉:“弟弟好像胖了好些呢。”

    害羞打岔了,袁氏笑。

    到得第二日,一眾人便去衛家。

    因衛琅那裏尚且沒有音訊,衛老夫人擔心,成日裏沒個好心情,也是想著老太太他們過來,一起樂樂,舒服些,不料這二媳婦順勢還請了金姑娘,衛老夫人知道,二房是想與金家結親。這事兒老爺子也曉得,她試探問起,他不曾反對,隻隱晦說起前幾日去乾清宮商議事情,皇上一直坐在床上都不曾下來。

    可見身體是不好了,如今太子雖則還在守製,也承擔了大部分批閱奏疏的事兒。

    整個京都,誰不想巴結姓羅的?哪怕是稍許沾點邊兒,也是趨之若鶩。

    而衛老爺子顯然不是清高的,能把俗世撇下的人物,不然也不能登上這高位,衛老夫人清楚,那是默許了。

    故而等駱家等人來到上房,就瞧見衛老夫人身邊坐著一個陌生的姑娘,衛老夫人的態度還很客氣,駱寶樟有些好奇的問駱寶櫻:“這姑娘你可認識?哪家的啊,怎得今兒也來這裏。”

    因駱寶櫻名聲在外,請去做客的人家多,好些人她們沒見過,她都相熟,但這人,就算她不是駱寶櫻,也知道。

    金惠瑞,當今皇後的表妹的女兒。

    那時年歲相差的大,她十五歲了,她才十一,是以便有些來往,也不熟,倒是她換了個人,常去貴女圈裏能見到她,畢竟是皇後的親戚嘛,誰都給點兒麵子,聽聞家中門檻也是被踩破了。

    她說與駱寶樟聽,駱寶樟心思活絡,嘴角兒一挑道:“許是要嫁入衛家的,那可是你二嫂了。”

    就不該告訴的,駱寶櫻撇過頭不理她。

    熟不知駱寶樟這會兒心裏還在發酸呢,要她不是庶女,隻怕衛恒肯娶她,而今呢,得娶這金姑娘了吧?她目光在金惠瑞的臉上打了個轉兒,生得還算秀麗,隻不管比起她,還是駱寶櫻,都比不上,這些姑娘啊,仗著家世好,就是有底氣。

    自己這身份,隻能靠下輩子投胎投個好點兒了,如今也隻能嫁個庶子。

    想起那章無咎,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兩家定親了,他也沒露個影兒,真不知道他到底娶自己作甚?哪裏像衛琅,這家世這才能,還圍著駱寶櫻轉呢,她打定主意,等嫁給章無咎了,非得叫他還這筆賬。

    衛老夫人這會兒笑著給她們介紹:“金姑娘你們想必認識,一樣年紀,正好有話說。”

    駱寶櫻就先見禮。

    金惠瑞也識得她,早前還聽聞駱寶櫻就住在衛家的,她笑眯眯道:“三姑娘不必客氣,咱們可是見過好幾回了,你過來坐我旁邊吧。”她示意丫環端椅子給她,瞧這架勢,倒似與這裏很熟。

    衛二夫人抿嘴一笑:“惠瑞啊,一會兒要吃什麽與廚房說。”

    聽到這句,金惠瑞卻是麵色淡淡,謝了一聲。

    要論起家世,這金家可比不上他們衛家,隻沾了羅家的光吧,性子也養得驕矜了,衛二夫人不喜這姑娘的脾氣,可既然想要這兒媳,怎麽能不包容?隻盼那金夫人快些鬆口,兒子早些成家。

    長輩們在房裏閑話,幾個小姑娘坐不住,紛紛出來園子裏賞花。

    八月桂花香,衛家也種得許多金桂銀桂,此番空中都漂浮著香甜氣,偶有菊花夾在其中爭豔。

    駱寶珠拉著駱寶櫻的手,東轉西轉,走得會兒累了便坐在涼亭歇息,衛蓮為助哥哥,不時得與金惠瑞說話,一反常態,但金惠瑞有些愛理不理的,衛蓮幾次三番下來,也有些惱了,空隙就與衛二夫人控訴:“娘就非得瞧上她?瞧著也不是賢妻良母,哥哥娶她幹什麽呢?”

    衛老夫人斜睨她一眼,責怪她不懂事。

    不像大房老爺有能力,在外是一方大員,她這丈夫啊,做到員外郎就升不上去了,四十來歲的人還隻是從五品,這仕途也差不多到頭,那麽靠誰呢,隻能是兒子,他的終身大事就顯得很是緊要,結得好,可以減輕不少負擔。

    她教導衛蓮:“你這脾性真得改改了,往後嫁去夫家,若遇到那些個不喜歡的親戚,你怎麽應付?也甩手不理會?”

    衛蓮嘟嘴:“娘不會將我嫁到這種人家的,姐姐不就嫁得挺好嗎,梁家個個都誇她好。”

    “那是菡兒會做人。”大女兒比起小女兒,為人處世成熟的多。

    衛蓮不高興了,哼一聲道:“您就偏心姐姐,她什麽都好,我什麽都不好,沒見過您這樣偏心的!”

    “怎麽是偏心,好就是好,壞就是壞,你這一點是不如菡兒。”衛二夫人正色道,“趁著沒嫁人呢,你還不給我收斂些?今日這金姑娘,就給你練練手,便是不喜,你也得與人家親近親近。”

    憑什麽啊,她又不是要仰金惠瑞鼻息過活的,衛蓮道:“我就不願!”

    不等衛二夫人說完,她一溜煙的跑了,氣得二夫人直跳腳。

    她後來就沒露麵,但金惠瑞也不在意,與駱家三位姑娘有說有笑的,衛老夫人下午還使人搭了戲台,請了戲班唱戲。長輩們坐前排,姑娘們坐後排,衛蓮被衛二夫人派的丫環押過來,虎著臉坐在最側邊。

    聽戲這事兒,不太常見,尋常也難得有一回,駱寶櫻對此興趣不大,倒是駱寶珠聽得有趣,時不時的發笑。衛三夫人好像也喜歡,中途休息,見金惠瑞與衛老夫人講那些戲曲淵源,也過去說了一陣,金惠瑞可見在這麵是個行家了,逗得兩人直笑。

    一直到傍晚才回來。

    隔了幾日,就到放桂榜的時間,駱家眾人前一晚都沒睡好,一大早的老太太就醒了,比去衙門的駱昀還早,叫小廝去看,結果愣是等了半個時辰才有吏目來貼。

    前來的人把小小一個地方圍得水泄不通,小廝那是花了好大力氣才看清桂榜,一個字一個字的往下看,瞧見兩位少爺的名字,他歡喜的大叫一聲,腳底抹油般的跑回來。

    大老遠的就聽見上房老太太那驚天動地的笑,駱寶櫻直跑進去,問道:“是中了嗎?哥哥們中了?”

    “中了,中了!”老太太站著,一疊聲的道,“快些去告訴老爺,再去祖宗那裏上香,告訴他們,咱駱家又出了兩個舉人!”她招呼駱元昭,駱元玨,“走,快些走,給你們祖宗們磕頭報喜去!”

    袁氏也笑起來,叫人去外麵放炮仗。

    駱寶櫻歡喜的跟在駱元昭後麵:“哥哥,恭喜你!”說著拿出一對兒玉扣放他手裏,“好看吧,我前幾日買的,挑了好久呢!”

    駱元昭皺眉:“送些尋常的便好了,花這等銀子,你……”他想說家中清貧,妹妹的嫁妝還不知怎麽樣呢,他哪裏還能要她花錢,隻恨不得自己早些當官,有了俸祿,將來好讓她風風光光的出嫁。

    駱寶櫻笑嘻嘻道:“這東西不貴,這玉啊不是頂頂好的,我是想著哥哥往後當官,可不能再穿得書生樣,把這玉扣鑲在腰帶上,就有幾分官威了。”

    一席話說得駱元昭直笑:“官威就靠你這玉扣?”

    “就靠這!”她撒嬌,拉著他袖子,“收下罷哥哥,難道我還能退回去?”

    這是她在娘家最親的支持了,也很疼愛她,所以駱寶櫻這幾年始終維護著與駱元昭的關係,兄妹兩個感情十分之好。

    駱元昭拗不過,隻得拿了,點點她鼻子:“你那珠冠的珍珠都賣得差不多了吧?瞧你大手大腳的!”他頓一頓,“三月還有一場,等我順利中了,往後再不要動你自己的了,哥哥給你銀子花。”

    她甜甜笑道:“好,哥哥說話算數哦!”

    兩人親親密密的往前走去。

    鄉試過後,還有會試,兄弟倆仍不能鬆懈,日日在家裏念書,駱昀得空,難得的休沐日也會陪兒子們一起溫習。這一日,駱昀將將考完他們,外頭小廝輕輕叩門,像是上房那裏有要緊事兒,駱昀走出去。

    透過窗子,駱元昭清楚聽見,那小廝說,賀家來提親了。

    他一尋思,賀家的話,聽聞那日高掛在桂榜頭名的公子,姓賀名琛,難道是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