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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是去二老那裏告狀,衛老爺子也不過說羅天馳口不擇言,叫她別放在心上,別的又能如何?還能強迫他道歉不成?

    這不可能。

    程氏隻覺愧對女兒,把這一腔無奈都發泄在了金惠瑞身上,要不是她一早謊稱是羅天馳的好表妹,去請了他來,也不會有這些事,指不定羅天馳便是看她不順眼呢,才連帶著衛蓮也討厭上了。

    是以晚上金惠瑞去道歉的時候,程氏哪裏肯真心原諒。

    當初便是看他們金家與羅家的關係,她才願意讓兒子娶她,如今才曉得,並不是如此,這金惠瑞根本就不會做人,不然羅天馳是她表哥,怎麽會這樣對待她呢?如今也隻是憑著金老爺罷,等到以後,恐是不得用了。程氏現在才後悔,但為時已晚,隻能硬著頭皮繼續接納這兒媳,畢竟金家怎麽說總歸是皇親國戚,假使兒子休掉金惠瑞,那勢必要得罪金家。

    這個後果,是不好預測的。

    嘴上假惺惺說誰人無過,隻要好好反省就是,心裏卻不知道痛罵了金惠瑞多少遍。

    “你這陣子且閉門思過吧。”程氏淡淡道,“咱們家誰犯錯,都是這般規矩,你莫要覺得隻是因你。”

    可衛蓮冒然去三房勾搭羅天馳,難道不是犯錯?金惠瑞心想,程氏這一碗水端得還真平呢!可她是當眾丟了臉,不好自圓其說,乖順的低下頭道:“是,母親,兒媳省得了。”

    程氏擺擺手讓她退下去,卻留了衛恒說話。

    “早知當初,真不該讓你娶她!”她與兒子倒苦水,“便是我,現在都覺得沒臉出去,不過這宜春侯也是可恨,憑什麽無端端這麽說你妹妹?當真是欺人太甚!”

    衛恒冷冷道:“兒子會盯著他的,就不信他不會犯錯。假使落在我手裏,便是告禦狀,我也要叫他嚐嚐厲害!”

    別個兒都叫她忍,唯獨兒子說給她出氣,程氏笑一笑,看著他道:“咱們二房還得靠你才行,不像老爺……”在朝堂上無甚重用,能依靠他什麽?隻可惜,兒子因她也娶錯了人,那是一輩子都悔恨的事情了!

    這陣子,金惠瑞再沒有露麵,隻金夫人聽說這事兒,卻是大怒,徑直就來了衛家,不等人通報,直闖金惠瑞房裏,看到親娘來了,她一下就痛哭起來。

    “受了這委屈,你怎不與我說?”金夫人摟住她肩膀,“你婆婆竟然讓你禁足?”

    “是我不對。”金惠瑞抽泣道,“我不該說與表哥感情好……”

    “這又哪裏不對?你們是從小就認識的,便算不得青梅竹馬,也是表兄妹,退一萬步說,誇大了又如何?你是害人性命還是怎麽了?呸,這衛家也太過苛待你了,當初求著娶你,而今又是另一副臉麵。”金夫人道,“你表哥也是,我下回見到你表姨母,非得說個理兒!”

    那羅天馳實在太不像話了,她好歹是他表姑,平日裏捧著疼著,年年去府裏送禮,他便是一點兒人情都不認?

    兩人說話間,程氏走進來,笑道:“哎呀,金夫人,您過來怎也不提前說一句,我這兒什麽都沒準備。”又看一眼金惠瑞,“惠瑞啊,你哭什麽?金夫人難得來一趟,別惹你娘傷心。”

    金夫人冷著臉:“惠瑞從小就很懂事,在家裏從不曾犯錯,怎麽嫁到你衛家,要遭這個罪?”

    程氏喊冤:“哪裏是我,是惠瑞她自己實誠,非得說錯了要反省,我是與她說呢,誰人無過,便是咱們長輩,還不是會有糊塗的時候?”她問金惠瑞,“惠瑞,你說是不是?”

    便今朝母親替她做主,可自己是衛家兒媳,往後日子又怎麽好過?徹底得罪程氏,隻怕她會想方設法對付自己,除非她和離。

    可和離的姑娘大抵沒什麽好結果,她也不甘心,如此窩囊的離開,不知道被別人暗地裏怎麽笑話呢!更何況,衛恒對她不錯,將來也是頗有前途的,沒了她,也有其他姑娘嫁進來。而她呢,恐是有些家底的公子哥兒,都不可能娶她了,娶她的,定是那些沒落的,不顧臉麵的人家,她又怎麽願意?

    念頭在腦中閃過,她拉住金夫人的手:“娘,是我主動要禁足的,與母親無關。”

    “你……”金夫人大惱。

    可程氏卻鬆了口氣,心想這兒媳婦總算還有點腦子,不然她真與金夫人說衛家壞話,兩家恐是要生罅隙,那麽這門親事也就沒多少意思了。

    她主動承擔,金夫人倒不好再說。

    程氏笑道:“也虧得你,才能教出惠瑞這樣乖巧知事的女兒呢,我瞧著,也不用禁足了。”她上去拍拍金惠瑞的手背,“其實也算不得什麽大事兒,你金家與羅家關係那麽好,許是宜春侯那日吃醉酒才會胡說八道呢。”

    金夫人臉色就有些不好看。

    再喝醉酒也不能如此放肆,她非得去宮裏與她那表姐說道說道才好!

    安慰金惠瑞幾句,她就離開了衛家。

    過得陣子,宜春侯府果然派來帖子,邀請他們衛家去做客,可最後去的,也隻有衛琅與駱寶櫻兩個人,羅天馳親自迎到門口,四處看一眼道:“老爺子與老夫人不曾來?”

    衛琅淡淡道:“年紀大了腿腳不方便。”

    聽到這句,羅天馳就曉得自己到底還是得罪人了,畢竟,衛蓮是衛老爺子的親孫女兒,他呈口舌之快,疏忽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訕訕一笑道:“是嗎,看來我改日還得登門拜訪一趟。”

    不像那二房,衛老爺子不止是吏部尚書,盛大人致仕之後,更是升為內閣首輔,皇上十分倚重,便是太子,還不是有很多事情要請教他?不然衛家也不至於如此顯赫,畢竟過去的世家名望隻能拿來緬懷,更重要是手中掌握多少權利,衛家可不是紙老虎。

    駱寶櫻也曉得弟弟的毛病,畢竟當初她也是那麽高的身份,且沒個父親母親時常教導,在外麵確實是威風八麵。弟弟是男人,更是了不得了,不然也不能這樣奚落金惠瑞。

    比起衛琅的態度,她當然是偏向弟弟,但私心裏又希望他既強悍,也能保持理智,畢竟宜春侯府是他一個人撐著,他成才了侯府才有望,他不行,那麽即便有大姑姑,表哥這樣的後盾,到頭來也是爛泥扶不上牆。岔開話題,她問道:“侯爺,我父親母親可到了?”

    “也是才到。”羅天馳笑道,“女眷們都在院中看海棠呢。”

    侯府有一大片西府海棠,足有五六十棵,是當年羅氏出嫁時種下的,已是有二十來年的曆史,到得這時節,紛紛盛開。那時候駱寶櫻常喜歡走到花叢中去看,海棠花兒像胭脂染在綠葉間,豔麗無比,那香味隨風飄來蕩去,使人暈暈欲醉。

    她已是十分心癢。

    羅天馳笑著看她,知曉姐姐的心思,與衛琅道:“衛三哥,你兩位大舅子都在涼亭裏呢,對弈不分勝負,我與你去瞧瞧?”

    說得是駱元昭與駱元玨。

    衛琅自然不反對,與駱寶櫻道:“我稍後再去拜見嶽母。”

    她笑著點點頭,隨丫環去園中,本是熟路熟路,這會兒卻裝的陌生,但一步步走過去,目光掠過青石路,掠過兩邊的一草一木,樓台亭榭,她發現與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可見弟弟絲毫不曾改動。

    走到海棠苑,終於瞧見袁氏與駱寶珠了,還有嘉兒,小家夥正彎著腰不知道在地上找什麽。

    她走過去道:“母親,珠珠。”

    駱寶珠才發現她來了,驚喜道:“三姐,你總算來了!你什麽時候請咱們去做客啊?”

    這孩子,天天惦記這個,可這不是才沒過幾天嘛,她揉揉眉心:“明天,明天好嗎?真怕了你了!”

    駱寶珠笑起來:“早就該這樣了!”一邊去拉嘉兒,“快些叫三姐呀。”

    嘉兒抬起頭,嘿嘿一笑,把手裏一樣東西遞給駱寶櫻:“三姐,給。”

    好大一隻肥蚱蜢!

    駱寶櫻嚇得連退兩步。

    頭一次看見她驚到,駱寶珠噗嗤一聲:“三姐,你怕這個啊?”

    她倒是不怕了,因常與弟弟在一起,嘉兒沒事兒就抓個蟲玩,有回下雨,也不知從哪裏尋到個小癩□□放在她裙衫上,把她差點弄哭,後來就習慣了,小家夥不懂事兒,看到活物就喜歡抓來玩,也不過是一會兒的熱情,立時又扔掉了。

    看她離得遠,袁氏輕輕一拍嘉兒的手:“別惹你三姐害怕,曉得嗎?再說這螞蚱有什麽好玩兒的,不是與你帶了小木馬?那個幹淨。”

    嘉兒眨一眨眼睛,不明白兩者的區別,在小孩子眼睛裏,什麽都是新鮮的,但還是乖巧的哦了一聲。

    小家夥天真無邪,駱寶櫻很喜歡他,把他抱起來道:“咱們去前麵看看,聽說還有更多的海棠花呢!”

    袁氏道:“你與珠珠去吧,我在這兒坐一會兒。”她瞧見不遠處像是有幾位夫人來了,也是想結交一下。

    那兩大一小就走了。

    越走越遠,駱寶珠也越來越驚訝,低聲道:“我以為衛家夠大了的,可這侯府竟然還要大一些,我看隻有皇宮能比了。”她歎一聲,“不知道羅哥哥一個人住在這種地方,會不會覺得孤單?”

    要是她,恐是要瘋了。

    駱寶櫻知道弟弟不容易,輕歎口氣道:“等他娶了妻子就好了。”

    可像他這樣又英俊又厲害的侯爺,不曉得哪家的姑娘配得上呢,駱寶珠心想,可惜姐姐已經嫁給三表哥了,不然姐姐倒是堪配。

    說話間,三人走到一處荷花池,原來這海棠林一直綿延到這裏,連接著湖水,水照麗花,別有一番意趣。駱寶珠坐在池邊的石凳上看,駱寶櫻也瞧著池塘,再過幾日,那荷花也要開了呢,她那時有興致時,還會撐著小舟去湖中心采蓮蓬。

    轉眸一看,河邊那小舟也在,且旁邊還有一位姑娘,好似想上去坐。

    駱寶珠也看到了,她天生活潑,忙走上去,問那姑娘:“你要坐船去玩呀?”

    那姑娘沒料到這兒有人,淡淡道:“是。”

    自顧自的要上去,誰想到嘉兒不知何時又抓了蜻蜓,喜滋滋走來要與駱寶珠瞧,結果沒抓穩,蚱蜻蜓從手中飛走了,他去追,一腳踩在那姑娘的裙擺上。

    他走過草叢沾了泥,立時把她裙子弄髒了,那姑娘大怒,一推嘉兒:“哪裏來的野孩子?竟敢踩我裙子?”

    嘉兒摔倒在地,屁股疼了忍不住哭。

    生得極是秀麗的姑娘,脾氣倒大,小孩子不懂事說兩句就是了,為什麽要推?駱寶珠向來疼愛弟弟,扶起她質問道:“你這裙子有什麽了不得?幹什麽推他,他才幾歲?做錯了,他自然會向你道歉的!”

    那姑娘冷笑一聲,上下打量她:“隻怕你賠不起呢!”

    她轉身仍要上船,駱寶珠低頭打量嘉兒,才發現他脖頸還被那姑娘指甲劃破了,更是惱怒,一把拉住她:“你給我說清楚……”

    趕來的駱寶櫻同時間道:“你給我站住!”

    那姑娘又下意識推駱寶珠,她練過武,極是有力,那一掌竟然把駱寶珠直推出去一丈遠,她哪裏站得穩,一下子坐倒,摔在石子路上。

    腳踝登時扭到了,疼得差些哭,可她不服氣,心疼弟弟受傷,撐起來又要去找那姑娘,這時卻覺肩頭一痛,有人把她像小雞一樣給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