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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熱又柔軟的唇瓣,像是天下最可口的佳肴,可他卻淺淺品嚐便抬起了頭。

    手指輕撫上去,垂眸看著這一個說熟悉又算不得熟悉的人。

    兩人身體已經親密到極致,緊挨在一起,忍不住就有靠近的衝動,無可厚非,她是吸引自己的,而今想來,若不是羅珍,以駱寶櫻當初那麽小的年紀,絕不會在茶詩會上奪魁,也不會在華侯爺手裏得到金鞭。

    不會那樣耀眼。

    不會在他麵前顯得捉摸不透,很是善變。

    沒有她,駱寶櫻不會是那個讓他記掛的三表妹。

    然而雖這樣想著,眼前的人仍有些陌生,這種感覺奇妙又複雜,明明兩人之間就隔著一層紗,他卻不知道怎麽去捅破。也不知道如何去定義,對他二人來說,過去那些年的感情。

    他眸光籠罩住她,夾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駱寶櫻暗想,他這幾日有些奇怪,就像剛才親吻,往常定是要狠狠糾纏一番才放開,但現在很老實,就是晚上睡覺的時候,也沒有如狼似虎般的折騰她,他好像顯得……

    溫柔多了。

    是不是因為宮裏的事情,沒有太多餘力?

    她瞧瞧他臉色,倒也不算憔悴。

    許是有什麽不方便說的,該不會皇上真不行了吧?不過她對這大姑丈沒什麽好感,因為大姑姑的關係,她極討厭他那些三宮六院,所以便是將來駕崩,反正已經立了太子,大梁不會亂,就是不知大姑姑會否傷心?

    她還真不了解大姑姑對皇上還剩下多少感情了呢。

    偏一偏頭,離開他手指,她讓藍翎洗筆,一邊道:“剩下的是現在畫,還是過幾日畫?”

    他回過神:“現在畫罷,不是同一天,顏色不容易均勻。”報出幾種顏色,“你把顏色調來。”

    “我?”駱寶櫻撇嘴兒,“架子倒大,還要本少夫人給你調色。”

    他笑:“算是束脩。”

    “你何曾教我了?還收束脩?”她眼睛瞪大,嫌棄他臉皮厚。

    “便不算束脩,予我紅袖添香不過分吧?”他道,“娘子。”

    不管如何,她都是他娘子,這一條路,注定是要與他走到白頭的,雖然不知路上可否遇到風雨,也不知有一日,他是不是能與她完全的坦誠相對。但他與羅珍,與駱寶櫻,好似怎麽也得糾纏在一起了。

    兩個字被他念得韻味悠長,百轉千回。

    駱寶櫻怔了怔,飛快的睃了他一眼,慢悠悠拿起顏料:“好罷,看在你這樣請求的份上。”

    果真給他調色。

    拿水注滴水,拿玉板調勻,他等著她,看著她行雲流水般的動作,看著她彎彎翹起的睫毛,其實仍有幾分小姑娘的樣子,也許羅珍小時候,本也是這樣呢,假使她晚些出生,遇到他,是不是還會跟現在一樣?

    不過若這樣,她就不會叫自己表哥了吧?

    想著又好笑,真不知她那時喊自己表哥是什麽心情。

    他記得她笑得很甜。

    他在逐漸的想了解羅珍,了解那個扮作他三表妹的女子,雖然偶爾仍有幾分恍惚。

    駱寶櫻調好色,放到他麵前。

    他蘸了墨綠色的顏料,染在仙女的裙邊上,這時紫芙聽到扣門聲,連忙走了過去,原是一個婆子有事稟告。她聽她說幾句,眉頭就皺了起來,打發她走,與駱寶櫻道:“少夫人,是廚房的事兒,有人說今日咱們這兒擺宴席,總是去催,弄得廚子們手忙腳亂,將大夫人的一碗雪玉膏給打翻了。聽說什麽熬了四五日,大夫人專用來補身的,每個月都要服用。”

    “大伯母的雪玉膏我知曉,極是珍貴的,竟然打翻了?”她皺眉道,“沒說是誰打翻的?”

    雖然他們這裏擺宴席不錯,可又不是臨時的,長輩們都知道,何至於忙成這樣?

    紫芙道:“好似還沒查清楚,奴婢使人去問問。”

    她拔腳走了。

    駱寶櫻有些不悅,心想這婆子膽子倒大,一來就把事情推到她頭上,畢竟今兒設宴是她全權準備的。

    衛琅放下筆:“有我在呢,你煩什麽?”

    她挑眉:“怎麽不煩,又不是你管這個的!”

    他一笑:“是我提議設宴的,一會兒你不用出聲。”

    駱寶櫻奇怪:“一會兒?”

    “是,咱們現在就去上房。”衛琅道,“廚房一直風平浪靜的,至少在我印象裏,沒出現過這種事,而今大伯母一回來,廚房就不太平,定是要去說個清楚。”他把金盞叫來,“你原先在廚房待過,極是熟悉,找出來是誰傳的話,立時使人押來上房。”

    金盞答應一聲。

    銀台在外麵聽見了笑,小聲與金盞道:“那人許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敢來惹咱們少爺,她是不知道厲害呢!一會兒你抓的時候就問問,看看是誰指使的,不要命了!”

    “你做你的事兒去,我自有分寸。”金盞沒理會。

    看她匆匆而去,銀台咬一咬嘴唇,兩人雖然一起服侍少爺,可少爺從來就喜歡重用她,也不知自己哪裏做得不好了?可惜金盞腦子不靈活,不懂得利用這優勢,往後給駱寶櫻那兩個丫環占先機,看她後不後悔!

    衛琅與駱寶櫻並肩走出去。

    雖然他要她別管,可駱寶櫻不容人欺負的性子,怎麽可能,她小聲問:“應該不會是大伯母罷?”範氏氣度雍容,對他們三房也和善,照理是沒有理由,可人心隔肚皮,那衛春堂,她瞧著很不順眼,連帶著對範氏也有些懷疑。

    見她盯著自己要答案,衛琅道:“不會,大伯母還不至於耍這些齷蹉手段。”

    “那一定是二伯母了!”駱寶櫻道,“小雞肚腸,當年怎麽嫁入你們衛家的?”

    衛家可是百年的名門望族啊!

    家門不幸。

    看她直搖頭,衛琅忍不住笑,抓住她的手搖一搖:“你看二伯父如何?”

    衛春帆?

    駱寶櫻提起這人也不想評價,實在是烏龜配王八。由此可見,衛春帆這二老爺年輕時也不是什麽好的,所以沒有優秀的姑娘願意嫁給他,至於程氏,到底當年是偽裝的好,還是別的原因,她也猜不到。

    二人很快就到上房。

    將將進去,就看到程氏坐在裏麵,駱寶櫻嘴角一挑:“莫非二伯母是為廚房的事情?”

    程氏臉皮一辣,心想這小蹄子說話真直接,不過這也確實是駱寶櫻的錯,要怕也該是她罷?她笑了笑道:“順路過來瞧瞧母親,不過廚房一事兒我也聽說了,寶櫻,不是我這做伯母的說你,你委實是太急了。你大嫂有胃火,不吃雪玉膏渾身就難受,你也曉得,而今正當在熬呢你添什麽亂?這下翻了,可不就耽擱了,別說裏頭還那麽多珍貴的藥材。”

    駱寶櫻皮笑肉不笑:“倒不知二伯母哪隻眼睛看到是我急了?”

    “不是有婆子說的嗎?”程氏道,“錯了就得認,你年輕,誰也不會怪你。”

    一句句都是針鋒相對,不是她做得就奇怪了。

    衛琅這時見金盞壓著人來了,與衛老夫人道:“祖母,我如今才知家裏都沒個規矩了,事情還沒查出來,倒敢把罪名往主子頭上扣。”他命押解的婆子,“先給我掌她二十下嘴。”

    那婆子姓蔣,委實沒料到一來就要被打,嚇得渾身發抖,忙求饒道:“少爺,少爺,奴婢沒有胡說啊,便是因為三少夫人使人來端菜才打翻了的,奴婢說得都是實話……”

    衛琅冷聲道:“掌嘴!”

    兩邊的婆子立時就左右開弓,把蔣婆子打得嘴角鮮血直流。

    程氏看得心驚,與衛老夫人道:“不問清楚就打,母親您也不阻止?”

    衛老夫人自然偏向孫子,且她也不信駱寶櫻會是這種人,隻淡淡道:“瞧著也是個刁奴。”

    程氏恨得咬牙。

    這會兒,衛春堂,範氏也來了,範氏瞧見這架勢,未免吃驚,忙道:“不過是碗雪玉膏,何需這麽大陣勢,琅兒,算了,我並不計較,再熬幾日便是,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

    “大嫂,你不吃這雪玉膏,口瘡都得生出來,幾日吃不好飯如何得了?你心軟,可也莫縱容。”程氏見到範氏底氣就足。

    縱容誰?她嗎?駱寶櫻笑。

    衛琅認真道:“便是大伯母不計較,這事兒也得查清楚,畢竟是我提議設宴,大伯母這膏藥又昂貴,不查出哪個奴婢打翻的,如何與您交代?”

    範氏笑道:“琅兒你有這份心就是了,我是怕大費周折,浪費精力了。”她看向駱寶櫻,“再說我也不信寶櫻會這樣,她向來是個孝順的,怎麽會因為邀請宜春侯,就把廚房弄得亂七八糟的。”

    “大伯母說得是,娘子的為人我最清楚,畢竟廚房哪一日不打翻東西?”衛琅道,“隻要把管事一叫來,稍許統算,便知咱們衛家每年得損耗多少碗碟,而因犯錯扣去月錢的人又有多少。”

    家裏這麽多人,每日來來去去的送膳食,收碗筷,因各種原因,打碎的碗碟一年裏沒有上百,幾十樣總有。

    隻不過範氏那雪玉膏特殊,就顯得重要了。

    範氏無話可說。

    因衛琅這話實在是天衣無縫。

    衛春堂一直未發話,這時冷冷道:“每日都有打翻東西,所以毀了你大伯母的雪玉膏,你便有理了?”

    “侄兒不是這個意思。”衛琅道,“所以仍是要查個清楚。”他問蔣婆子,“你說是因宴請一事有人來催廚子,才打翻了的,那你看清是誰打的嗎,是去端菜的人,還是原本在廚房的人?你最好給我仔細想清楚。”

    雖然語氣不鹹不淡,可蔣婆子剛才被打的慘了,想編謊話也編不出來,朝程氏看了好幾眼。

    她是二房的人,安插在廚房做事兒的。

    程氏見她那死樣子,心裏惱火,說道:“她也不過一雙眼睛能看得清楚?沒聽見是有人來,亂作一堆,才打翻了的,要不是你們急著催三催四,也不會有這種事兒了,真是目無尊長!”

    想盡辦法要挑撥大房三房的關係,想讓範氏偏幫她?

    駱寶櫻冷笑道:“二伯母,您今兒午時就不曾用膳?”

    言下之意,你還不是派了人去廚房?

    程氏大怒:“我可沒湊這個熱鬧,我才使了一個丫環去,不像你們流水般進進出出的。”

    衛琅道:“照二伯母的話,咱們衛家以後也不用宴請貴客了。”

    “你……”程氏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好了!”衛老爺子突然從外麵進來,大喝道,“什麽小事兒,值得你們鬧成這樣?不過一碗雪玉膏,再去熬便是了,婆婆媽媽的說半日,傳出去丟衛家的臉,都給我回去!”

    範氏忙就站起來。

    衛春堂冷聲道:“什麽小事兒,父親,衛家長媳被小輩瞪鼻子上眼了,也算小事?”。

    要說衛家,衛春堂是與衛老爺子關係最不好的,當初衛老爺子續弦,父子兩個恨不得打架,而今多少年過去,衛春堂提到父親,仍有罅隙,衛琅是衛老夫人的親孫子,他自然不喜歡。

    衛老爺子看他如此,坐到衛老夫人身邊,瞪著他道:“你什麽意思,琅兒與寶櫻還能故意不成?”

    衛春堂沉著臉沒說話。

    衛琅道:“既然這婆子說不出個理兒,拖出去發賣了事……廚房其餘人等,都關起來。”

    程氏一下站起來:“她是我的人,還由不得你來做主!”

    “那敢問二伯母,她既沒看清是誰打翻的,怎得就敢推在三房身上?”他冷冷看著她,“二伯母是要包庇她嗎,還是二伯母覺得一個奴婢可以對主子說三道四?如此,也難怪大伯父覺得是咱們對大伯母不敬。畢竟一個奴婢都能誹謗主子了!”

    程氏臉色發白,承認不是,不承認也不是,咬牙問那蔣婆子:“你到底看清楚沒有?”

    蔣婆子最是倒黴,廚房是翻了東西,可巧的是,各忙各的誰也沒看到,她也不過順著主子的意思,把風聲發出去,誰料就被揪著不放。她一橫心,叫道:“是,是鶯歌打翻的!”

    鶯歌是三房的粗使丫環,確實是去端菜的。

    駱寶櫻笑起來:“鶯歌在午時中就沒去廚房了,被藍翎叫著去澆水,可大伯母那雪玉膏好似才打翻不久罷?”

    蔣婆子聞言渾身癱軟,匍匐在地上,直叫饒命。

    程氏哪裏還能留她,暗罵蠢貨,厲聲使人把她拉出去發賣了。

    範氏搖一搖頭:“不過一場誤會罷了,相公,咱們走罷,都鬧得父親母親頭疼了。”

    “往後再翻了你的雪玉膏又如何?”衛春堂還不肯罷休。

    駱寶櫻眉頭皺了皺,對這人實在是毫無好感。

    都說是意外,被有心人利用罷了,他還不依不饒。

    衛琅淡淡道:“這好辦。”他看向衛老爺子,衛老夫人,“既然大伯父不放心,祖父祖母,我看咱們三房不如另行搭建廚房,原先大伯父大伯母未曾來,人不算多,而今確實有些擁擠。各自有廚房,互不幹涉。”

    衛春堂不放心,他也還不放心呢!

    瞧一眼駱寶櫻,他心想她將來要替自己生兒育女的,吃食方麵自是要精細些,再說各有廚房,也不會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煩著她,各自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