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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轎夫見自家少夫人主動讓路,這便要把轎子抬起,豈料對麵的夫人坐在轎中朗聲問道:“不知前方是哪位夫人?”

    這聲音太過熟悉,駱寶櫻心想,她一早該料到金惠瑞,而今京都夫人有幾位敢與她作對?也就金惠瑞不自量力,以為嫁得楊敏中,控製內閣便是天下無敵了。真正可笑,她是把皇權放在哪裏呢?

    她懶得理會,讓轎夫抬轎。

    金惠瑞見她要走,有些驚訝,因她了解駱寶櫻的傲氣,她總是瞧不起她,放在以前,狹路相逢駱寶櫻絕不會讓路,可現在她一句話不說,不戰而退,莫非是忌憚自己?她嘴角露出幾分笑意,那可真的可惜了,她今日原是同海夫人一起來的。

    海夫人是海宗萬的妻子,海宗萬雖不顯山露水,官職也隻止於三品,可曾經卻是楊旭的老師,他父親去世,守製三年之後,一直不曾再回京都。而今已是隔了十年,楊旭一再請求,他才願意複職。

    毫無疑問,海宗萬是很得楊旭看重的,故而金惠瑞一早就想著法子結識海夫人,因她知道楊敏中不缺那些隻會對他唯唯諾諾的官員,他缺的是可信賴的盟友,能更加穩固他地位的重臣。

    海夫人隻當路還堵著,詢問道:“可是走不過去?咱們也不急,不如便讓予她。”

    聽起來有些蒼老,應是有四五十歲,駱寶櫻在腦中迅速的回想了下,並不曾想起這是誰。難道是哪位老臣的妻子?她冰雪聰明,忽然就明白了金惠瑞的意圖,扶著肚子從轎中慢慢出來道:“兩位夫人,請你們先走吧,我原無急事,妹妹今日回門,我早些晚些去都不打緊的。”

    聲音柔和,讓人如沐春風,含著特殊的魅力,便同是女人,也忍不住要看一看,海夫人目光穿過窗欞,投在駱寶櫻身上。

    午時明亮的光籠罩著她,顯出少有的絕豔,隻是那樣站著,已是風姿萬千。

    海夫人驚訝道:“你懷了孩子?”

    駱寶櫻手放在小腹上,自然是故意的,她微微一笑:“正是,有三個多月了,故而轎子行得慢,耽誤您了。”

    說話實在客氣,海夫人一下心生好感,問道:“你是哪家的少夫人?”

    沒料到兩人竟然攀上話,還有結識之意,這並不是金惠瑞的初衷,她笑一笑:“原來是衛三少夫人呀,你該早些說。萬一與人碰著了,如何是好?便算沒什麽,也叫人後怕,擔心不小心傷到你。”

    是說她借著肚子無所顧忌嗎?駱寶櫻垂眸道:“楊夫人說得沒錯,我往後是不該怎麽出門,隻珠珠是我最疼的妹妹了,我總要去看看她。”她命轎夫把轎子往後抬,“讓兩位夫人先走罷。”

    “這如何使得?”海夫人忙道,“還是你先走。”她甚至掀開轎簾露出臉來,“你們年輕人不知道,懷了孩子最是要擔心的,哪怕已是三個多月,也不能有一點馬虎!你快些上轎子走罷,莫耽擱。”

    那是一張極慈祥的臉,長眉細眼睛,臉略方,與漂亮搭不上邊可卻讓人心生暖意,駱寶櫻認識她,那時候海大人與衛老爺子一同教楊旭的時候,羅氏常請她入宮做客。

    原來是海夫人!

    駱寶櫻笑道:“海夫人,既是您,我更要讓路了,不然相公得知我搶了您的道不知怎麽責備呢。因相公常提起海大人,說海大人清正廉明,在朝為官是百姓之福。”

    海家離開京都數年,嫌少有年輕人認識他們,海夫人驚訝,但也從剛才金惠瑞說得衛三夫人猜到了她是衛琅的妻子。

    這是衛老爺子的孫兒媳。

    雖然海大人與衛老爺子行事作風南轅北轍,兩人常有爭執,海大人甚至曾公開說衛老爺子其身不正,但海夫人知道,丈夫隻是心直口快,未必是真厭惡衛老爺子。

    見駱寶櫻很堅持的要讓路,海夫人想著再彼此謙讓隻是浪費時間,她們走了,還能讓駱寶櫻也早些上轎,當下笑一聲:“謝謝三少夫人了。”

    兩頂轎子慢慢行過去。

    路過駱寶櫻身邊時,金惠瑞的目光掃過來,透著滿滿的陰冷,明明她是想讓海夫人看看駱寶櫻的囂張,好讓海家一起對付衛家,可現在……海夫人竟然還挺喜歡駱寶櫻?

    她咬一咬嘴唇,可駱寶櫻也就這陣子好得意了。

    她還不知道,衛琅將會麵對什麽呢。

    駱寶櫻等到她們走了,方才上轎子前往駱家。

    這麽一耽擱,她去得更晚,羅天馳已經與駱寶珠坐在堂屋了,老太太瞧著小孫女兒的打扮,紅寶頭麵熠熠生輝,綾羅綢緞盡顯奢華,打心眼裏就高興,更高興的是,羅天馳的態度。她深知一個女人要在家裏地位牢靠,別的都是假的,最需要的是男人的支持。

    現在隻要羅天馳願意撐著駱寶珠,她在侯府的日子定然不會難過,當然,作為妻子,她也得有些回報,比如管好侯府,伺候好羅天馳。

    這些她與袁氏沒有少說,全靠這孫女兒的領悟了。

    聽說駱寶櫻來了,駱寶珠又沒個剛才端正的樣子,幾步走到她身邊著急道:“三姐你真來了,我剛才還在想,你有孩子興許我不該讓你過來看我呢。你要小心些,以後還是等把我的小外甥生下來,咱倆再見麵!”

    駱寶櫻戳她腦袋:“真笨,我不出門你不會來看我,非得要等到生下來呀?那得多久?”

    駱寶珠嘻嘻一笑:“說得也是。”

    她親自扶著她坐下,生怕有些閃失。

    小姑娘為人妻子了,可一言一行並沒有什麽不同,除了這一身華貴,駱寶櫻目光從她頭頂掃到腳,果見穿得妥帖,當下點點頭,她還是把自己的話放在心裏的。

    侯爺夫人要有個侯爺夫人的樣子。

    “侯爺。”她這才轉頭看向羅天馳。

    “姐姐。”他這一聲叫得異常親切與流暢。

    眾人都詫異,但又高興的笑,以為因駱寶珠的關係,羅天馳想著與他們家的人都更親近些,這自然是好事。

    “剛才我在路上遇到海夫人。”駱寶櫻笑著與他們說,“不知怎得,竟與楊夫人在一起呢,與我轎子堵在一條路上。”

    誰都知楊夫人是金惠瑞,但唯有羅天馳擰起了眉,因他甚是厭惡金惠瑞,挑眉道:“她可為難你?”

    “她能怎麽為難,倒是海夫人,我還不知道海大人回京都了。”衛琅一點不與她提朝堂上的事情,也是怪他。

    袁氏道:“也是前幾日才起複的,不曉得可會入閣。”

    羅天馳拿起茶喝一口道:“絕不會,這海明昌脾氣比誰都大,讓他進去非得亂了套了,嶽母您恐不知,當年海明昌也是入過閣的,與其他閣臣鬧得天翻地覆,什麽事兒都難以定論,幸好他老子死了才消停。”

    那海明昌怎麽說也是老資曆的官員,可羅天馳竟這樣說話,眾人都是一怔,老太太嘖嘖兩聲,怪道個個要嫁入羅家,瞧瞧這姑爺真是無法無天了。駱寶櫻也是頭疼,見袁氏與駱寶珠去說體己話,朝羅天馳使眼色。

    兩人走到院子裏的涼亭下,駱寶櫻道:“你而今真該收斂下性子了,原本你怎麽犯錯都是自己擔著,現在你犯錯就得連累珠珠,連累駱家,什麽他老子,海大人的父親是能被你這麽稱呼的?你早晚被人彈劾羅家目中無人,外戚兩個字哪裏來的?便是你今日這等言行!”

    被姐姐一通訓,羅天馳摸摸鼻子:“我也是在家裏說說,在外麵怎會……”

    “你在外麵什麽德行我也知,我隻是警告你莫再這樣,你往後還得有孩子呢,你得樹個榜樣罷?咱們父親當年能像你這樣?”

    “我都不記得父親了。”羅天馳皺眉,“他去世的那麽早!”

    “但你以後會是你孩子的父親。”駱寶櫻道,“你娶了珠珠,便得擔好丈夫,父親的責任。”

    在她麵前,他總是不知不覺就蔫下來,羅天馳垂下頭道:“我知道了。

    “還有一件事兒。”駱寶櫻走近兩步,輕聲道,“金惠瑞嫁給楊敏中定有不軌意圖,我與相公說,他總讓我不要管,但我覺得得提防他們。你得空幫我查查楊敏中,還有金家……我不妨告訴你,我那時讓你對付金惠瑞,是因為她總想要勾引相公,當初落水便是一計,不得已才嫁給衛恒,在衛家也不曾消停,時時作怪。後來他們和離,也有我的原因,想必金家定會怨恨衛家,指不定會對付衛家。”

    頭一次聽說這事兒,羅天馳大怒:“原來她這麽下賤!”

    “可她現在是閣臣妻子了。”駱寶櫻挑眉道,“你說我怎麽能真的安心?”

    “你又有什麽好不安心的?”羅天馳卻又笑起來,“衛三哥那麽聰明定然不會被楊敏中設計,至於金家,金家要敢動你們衛家一根毫毛,我都不會放過他們。”

    “可你也得有證據在手,不然光憑著宜春侯的身份,未免太虛。皇上,大姑姑也不是耳根子軟的人,你說什麽他們就會信什麽。”駱寶櫻道,“不管如何,你定要查一查,咱們這金姨父坐到而今的高位,不是那麽簡單的。”

    羅天馳道:“我曉得了,回頭就使人去辦。”說著一笑,“我可真是忙呢,姐夫讓我查這個,你又讓我查那個,我什麽時候像都察院的官員了?”

    駱寶櫻一笑:“他讓你查什麽?”

    “孫家。”

    “哦,那不是應當的,或者你該與表哥皇帝說,讓你去錦衣衛做指揮使算了,就管這個,多方便。”

    “跟一群兒沒根兒的做事太難受,我才不去呢!”羅天馳連連搖頭。

    駱寶櫻噗嗤笑起來。

    從駱家回來,她又與衛老夫人那裏轉了轉,何氏正好也在,駱寶櫻說起駱家意向搬家的事情,衛老夫人道:“那院子太小,而今你兩位哥哥陸續都要成家,將來又生兒子,早該換了。”

    “母親也這麽說,隻不知哪裏有合適的。”

    “這還不容易?”衛老夫人笑道,“我與你母親這陣子便使人四處問問,就咱們這附近便有,我跟你說啊,咱們這街原先好些百年老宅,可不少家道中落,漸漸就不成了,要麽宅院空著,要麽租於旁人,隻是你們不知,以前手頭也沒有銀錢買,而今可不同。”

    駱寶櫻笑著挽住衛老夫人的手:“那可都交給您與母親了。”

    “本來就不要你操心,你啊,好好養好孩子。”何氏笑道,“能不出門還是不出罷,你這一出,我就忍不住提心吊膽。”

    瞧瞧兩位長輩嚴肅的表情,駱寶櫻連忙答應。

    後來幾個月都不曾出過一回門,眼見春節來臨,她這肚子也好似蹴鞠一樣鼓了起來,圓溜溜的。衛琅愛不釋手,早上起來摸一圈,晚上回來又摸一圈,當成玩意兒似的了,每回看他興致勃勃,駱寶櫻就不高興。

    她身子日漸臃腫,比往前胖了一圈不止,照鏡子有些慘不忍睹,可想到孩子很快出生,又有說不出的興奮。她這幾日已經給孩子做了四雙小鞋子,兩雙虎頭的,兩雙橋鞋,現在又在做兔頭鞋。

    衛琅從衙門回來就看見她手裏拿著針線,對著燭光繡花,他眉頭一皺把針線搶了:“這樣要壞了眼睛,怎麽就不聽?”又訓藍翎,“下回再讓我看見,非得打你們板子!”

    藍翎嚇得忙把針線籠收起來。

    駱寶櫻嘟囔道:“現在走也走不動,沒個事情做,還不準我繡花,那我做什麽呢?也就你動動嘴,什麽都輕鬆。”

    衛琅笑,蹲下來摸他兒子。

    兒子在肚子裏很活潑,時不時的就在動,許是在伸展胳膊踢腿呢,生出來一定是個很健康的胖小子。

    看他笑意滿麵,駱寶櫻站起來就要走。

    “小心摔了,還急吼吼的。”衛琅一把抓住她,“你最近吃了炮仗了,每次我回來都沒個好臉色?到底怎麽了?”

    駱寶櫻恨恨道:“反正你就天天回來看兒子,你管我作甚?”

    聽到這話,衛琅挑眉:“我怎麽就專看兒子了,我剛才還讓你不要天黑了繡花呢,我難道不關心你?”

    是隻剩下關心了,別的什麽都沒有,駱寶櫻站在那裏,垂眸看著自己粗大的腰身,別說衛琅,就是她現在看著自己這身體恐怕也沒有多少想法,他定是嫌棄自己。駱寶櫻越想越不高興,甩手道:“反正你不像以前了,等生下兒子,你就摟著兒子過罷。”

    聽起來有些生氣,衛琅瞧著她撅起的嘴唇,把自己這幾日的行為翻來覆去的思考了一下,突然就笑起來。

    是了,他忘記親她了,可……

    他把她拉過來,垂眸看著自己懷裏龐大的肚子,把她調了方向,讓肚子對著外麵,彎下腰從她耳邊挪過來。

    駱寶櫻撇過頭:“你做什麽?”

    “在做你想做的事情。”

    他兩隻手固定住她腦袋,不讓他這驕傲又嘴硬的女人借口使性子,用力親在她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