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乃是離陽王朝東南一洲，位居三十州之一。

    登州自古就有“七路八水”之說，交通發達，乃是勾連中原和海外諸國的必經之地，從來都是商賈如雲，貨貿繁盛之地。

    登州府是登州的中心，位居清江下遊入海口，那是一個從海邊成長起來的城市，這裏從來都是人來人往，遊人如織，不時可見膚色樣貌迥異於離陽王朝的海外異人，更有諸多海貨從這裏輸入，每天往來交易的人能把整個登州的碼頭都給擠滿了。

    小於漁檔頭就是每天這些交易人之中的一員，不過經過十幾年打拚的他早已經算是登州的中流人士。

    漁檔頭這個名字聽起來不美，每天也都是和腥氣味重的海貨打交道，可是作為海邊漁民和城中酒樓的中間渠道，要說這個位子沒有油水，小於自己都不信，不然每年他為何要忘清江裏扔下幾具人的屍體。

    還不是這些人眼熱，瞧上了自己的位子。

    又是尋常的一天，小於起了一個趕早，乘著微微湛露的晨光，就朝著碼頭那裏趕去，手提一紫檀山水小鳥籠，裏麵裝的是一隻頂綠身金的小鸚雀，身後跟著七八名精壯的仆從，小於檔頭就這樣走出了自己的院子，朝著碼頭走去。

    小於檔頭雖然是叫做小於檔頭，可是年齡上也有三十好幾了，不過麵上年輕，皮膚白淨，再加上迅速從碼頭上崛起，以至於有人說小於是從宮中被趕出來的。

    直到許久之後，當小於檔頭的一個婆娘為他生下一個大胖小子之後，這類的風聲才慢慢平息。

    說起來，小於檔頭並不需要每天去港口查看，自有他底下的兄弟好手來照看，不過今天小於檔頭來到港口，可不是為了他自個兒的生意，而是為了一群人，一群小於檔頭看了也覺得十分奇怪的人。

    小於檔頭在這登州府的大街小巷廝混多年，見過不少番商，一雙眼睛毒辣的狠，可是要說三天前的那群人，他也是第一次見，甚至連底都沒有摸出來。

    首先第一個，他們的口音，明顯帶著一些燕北之地才有的腔調，可是又不盡相同，還混雜著一些不同地方的語調，這麽一群人聚在一起，卻說自己是從海外來的。真當他這一雙眼睛和耳朵是白長的啊。

    這群人來曆奇怪，可是售賣的海貨卻都是稀奇的玩意，磨盤大小的海龜，一丈多長的“一條紅”，活蹦亂跳的小銀魚，在這登州府雖然不少見，可是也算的稀奇，最稀奇的是，那夥人說，隻要他想要，在量上管夠。

    本來小於檔頭還不想做這一筆生意，沒辦法，雖然魚鮮掙錢，可是他小於檔頭是什麽身份，需要做來曆不明不白人的生意嗎？

    不過這些人接下來的話倒是把小於打動了，因為他們賣魚不要錢，而是要奴隸，不管是男女老少他們都要，這一說，小於檔頭的心中就活泛了起來。

    要說離陽王朝早就廢除了奴隸買賣，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雖然沒有了奴隸這一說法，可是每年都有很多實質上是奴隸的人被販賣到全國各地。

    獄中的囚犯，匪徒，敵國的將士，還有那些失去土地的貧民，這裏麵都有很多能夠說道的地方。

    好巧不巧的是，小於檔頭的姐夫就是這登州府最大的奴隸販子之一，隻要他做成了這筆買賣，那麽兩麵吃差價，這種行為帶來的利潤可不是淡淡一個販賣海貨就能夠比的上的。

    此時，就在那碼頭之上，登州府內各個達官貴人府邸上負責采買海貨的管事，各處酒樓飯莊的采辦，還有來自全國各地各大商幫的買辦，盡穿著華美的衣服，在那港口一邊的一座茶樓裏百無聊賴的喝著粗茶，閑談著各地風物，打發著時間。

    就在這時，卻見十幾個明火執仗的漁伢子大聲吆喝著，“小於檔頭來了，小於檔頭來了。”眾管事買辦神色一凝，忙忙起身，和那個三十多歲，麵色白淨，在一群人簇擁下走進來的男子打著招呼。

    說起來，作為登州府各大勢力的中層人士，他們在登州府也算的上是有頭有臉的人，而且從身份上來說，也要比小於檔頭這個漁檔頭來的高，按理來說，他們不應該對小於如此恭敬，可是怎麽說來著，有時候敬畏一個人，並不是敬畏那個人本身，而是敬畏他身後的那個人，作為那個人的化身，他們在那個人不在場的時候，適當的表示一下恭敬，也是可以的。

    各位，安好啊。”小於檔頭走了進來，對著眾管事采辦拱了拱手，笑著說道，然後對著自己身邊的壯漢道了一句。

    既然人都起了，那就開始吧。”

    當即有個人邁出步子，取出一個紅綢裹著的銅錘，重重的敲了一下一麵三十多尺寬的錚明瓦亮的鎏金銅盤，“哐”的一聲巨響，宣告了今天漁市的正式開始。

    看著眾買辦采辦管事和那些魚販子一個個在大聲交易，沒有來由的，小於就想起了自己三天前見到的把幫人，一個個斯斯文文的，就是不知道把他們放在這裏，是否還有那股斯文氣。

    隻見一筐筐的魚蝦龜鱉就這樣在魚販子和管事隻見，由一個小小的賬本轉換了主人，有時候小於也會不由自主的想著，要是這些不是那些魚蝦龜鱉，而是一個個人多好，那種天下盡在我手的感覺，相比會非常美妙。

    不過小於到了這時就不敢想了，要是被他身後的那個人知曉的話，保不準連腦袋都保不了。誰人不知道，他是當今聖上的心腹，簡在帝心的紅人。

    日上三杆之後，漁市收尾，小於帶著七八名扈從回到了自家的宅子，在宅子裏呆了一會兒，聽了一陣小紅唱的小曲之後，終於在三杯茶水都喝幹了的時候，有仆人進來，告訴小於，那夥人到了府邸門外邊了。

    快，快快有請。”

    小於檔頭嘴上說著，腦中的念頭卻不知轉了幾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