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

    約莫後世淩晨兩點多鍾的時候，平陽府街道上的兩名打更人敲著梆子，舉著老舊昏暗的燈籠不緊不慢的走著。

    一邊走，兩人還一邊聊著。

    當然隻是些家長裏短，坊間傳聞的事情。

    突然，手持燈籠的看更楞了一下，旋即往前邁的腿也僵硬住了，旁邊這人發現不對，順著同伴的方向往前一看——邦啷！手中的梆子便脫手掉在了地上。

    “什……什麽人？！”他驚恐的低喝著，身體不自覺的畏縮起來。

    因為他心裏清楚——在宵禁時出來亂逛了，除了家人急病一類不得已的事情便是那些翻牆入戶、溜門撬鎖之輩。

    其實如果隻是這樣倒也好說，前者無非是領著去醫館砸門，後者不過是報官處理。這屁大點的平陽府裏的梁上君子就那麽些人，也沒人敢真的掏刀子抗法。

    可眼前的情況顯然和平日裏這些事情沒什麽關係。

    黑壓壓的，不知是數百還是上千的身影就這樣靜悄悄的站在街道上，甚至將那一條街都堵死了的情況可不是小事！

    聯想起這些年來頻繁的造反事件，打更人的心中已然是一片冰涼。

    這造反可是殺頭的事情！

    如今被自己二人撞破，哪裏還有活命的機會？

    這樣想著，掉了梆子的打更人便猛地轉身便是要跑！他想著這些人今晚反正是要造反了，肯定不會一股腦的來追他一個小小的看更人。隻要跑的快些還是有些機會逃掉的的……更何況和他同行的朱老三從來都跑不過他——啊！

    腿上的劇痛讓他頓時一個踉蹌撲倒在了地上。

    一道身影嗖地一下從身邊跑過，眼看著那身影手裏丟開的燈籠，打更人哪裏還不知道自己剛才是被誰給打了？

    身後腳步聲傳來，緊接著幾隻大手從背後死死的按住了打更人。

    “朱老三！你不得好死！”他聲嘶力竭的大叫著，轉瞬間就成了現實。

    隨著‘繃！’‘繃！’兩聲弓弦歸為的脆響，打更人便看到那已經跑出十多米的朱老三的身子一顫——整個人便腿一軟的撲倒在了街上。

    兩根在黑夜裏看不太清楚的，黑黢黢的細長條狀物還在他的背上擺動了兩下這才平息。

    “不！不！我不想死……饒了俺吧！饒命——”打更人的求饒聲中，那些按住他的人卻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打算。

    似乎是有人端來了一隻裝滿了液體的壇子，隨後從裏麵撈出了什麽東西。

    打更人被人死死按住看不到對方在做什麽。

    但恐懼讓他拚命的掙紮起來。

    然而，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有限，在幾隻大手的按壓下，他也隻能在無用的掙紮中被人將一條黏滑的東西放在了耳朵上。

    隨即。

    那領他恐懼的，不知是蛇還是魚，還是蟲子之類的東西“滋溜”地一下便鑽入了他的耳道當中……

    啊啊啊啊啊啊……

    他痛苦的顫抖著，嚎叫著……最終陷入了沉沉的昏迷當中。

    ……

    “什麽人？！”平陽府衙門口，守衛的衙役拔刀大喝到。

    嗖嗖嗖嗖——！

    當站崗的幾人聽到箭矢飛射的聲音時，已然是晚了。密密麻麻的箭矢伴隨著‘咄咄’地釘在人體、木門、甚至大門上銅皮上的聲音已經將守門的幾人當場射成了刺蝟。

    緊隨其後的是數百名拿著趕製出的長槍、雜七雜八的刀斧甚至粗木棍的黑衣人蜂擁而入，很快便占滿了整個縣衙。

    許多捕快兵丁還沒來得及從床上爬起來便被亂刀砍殺或者製服拖到了院子當中。

    而這時保準會有抱著壇子的人上前，從壇內取出一條白色長蟲放到被製服者的耳竅或鼻腔當中。

    這一夜。

    同樣的事情在平陽府內不斷重複著。

    沉睡中的軍營也好、各處衙門倉庫也好……就算是四座城門也遭到了攻擊。

    少則數百人，多則兩三千人的不明身份的叛軍似乎早已做好了計劃一般有序的攻擊著這座城市的各處重要部位。

    當然也不是所有地方都像衙門一樣被輕易攻陷。

    在四座城門處，黑衣叛軍便遭遇了一些麻煩。

    不過在這種普通日子裏，城門上的軍隊雖然沒有完全睡覺，但人數也並不是太多。

    在叛軍們有充足弓箭和武器的工況下還是接連陷落。

    但即使這樣。

    還是給了守門士兵反擊的機會，隨著守護城門的士兵手中的火銃的鳴響，就駐紮在平陽府城外不遠的軍營卻是騷動起來。

    盡管大明朝武備鬆懈，官場腐敗到了極點。

    但作為軍事力量的軍營，無論如何在府城內半夜傳來槍聲、喊殺聲的情況下也絕不可能無動於衷。

    士兵們被從營帳中連打帶踹的拖出來，到處都是丟盔棄甲找不到武器的士兵。

    不過。

    還是在天色亮起前完成了集合。

    又經過了兩個多時辰的反複打探，最終，城外軍營中的人這才確認了昨晚平陽府內竟然發生了叛亂。

    然而，尷尬的事情發生了……

    因為平日裏軍營內居住條件不佳的關係，作為整個平陽地區軍隊的指揮使大人竟然在城內的自家大宅中居住！

    此時平陽府叛亂，自然聯係不上，在長官恐怕是凶多吉少的情況下也隻能暫時點燃了烽火，通知周圍地區的其他千戶、百戶所。

    而在明朝慢的要死的官僚體係下，這一等便是足足五日！

    又等了兩日。

    轄區內五個衛所，合該5600人的軍隊也才集合了不到三千人手。而這三千人也還都一些是臨時強抓來充數的壯丁。

    然而知府、同知這幫老爺們雖然自己屁股都不幹淨，但哪裏又清楚下麵的腐爛程度早已經到了朽爛不堪的程度了？

    於是。

    在上頭不斷的催促下，那些真正了解情況的千戶們隻好硬著頭皮準備攻城。

    但早已經習慣了大明朝“一天打仗，半個扯皮”這種節奏的他們哪裏知道耽誤的這幾天功夫，整個平陽府城內早已經將幾乎全部人口轉化成了邪神的眷族？

    在這般情況下。

    雙方第一次拉開了陣勢，在大明王朝的土地上展開了第一場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