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糊糊的血漿從泥土衝返出來，浸沒了羅申＂chi　luo＂的雙腳，細細小小的腳趾縫隙中傳來冰涼滑膩的觸感。

    視角從羅申的腳部向上拉去，逐漸升高，先是看到他整個人……隨後，隨著距離向斜上方越拉越遠……那男孩周圍的地獄景象也徹底出現在了監視者的視野當中……屍體，無數屍體……數百乃至數千數萬具層層疊疊的被丟棄在玉京城街道上，以至於向上疊滿堆砌到附近建築二三層樓高度的連綿屍堆！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些猙獰可怖的畸變體們還在源源不斷的將獵殺的屍體或者人體碎塊從四麵八方向著這裏搬運！

    從監視者透過青雲雀的眼睛從空中看過去：整片街區都已經淪為了屠宰場般的魔域。

    各種各樣畸形的怪物在屍體中遊蕩著，將那些屍體隨意的堆放在街道上，甚至是掛在建築表麵。

    “它們要做什麽？”看到這一切的暗夜禦史們緊皺起了眉頭，即使是那位高深莫測的總禦史在此時也感覺到有些棘手——畢竟這也是能和王莽作戰，甚至還隱隱壓製了王莽的存在……如果沒有必要，老者是不打算親自動手的。

    可此時，原本打算中希望這個怪物鬧騰夠了就主動離開玉京城的盤算顯然是行不通了。

    羅申指揮著畸變體們不斷獵殺居民，集中到這片街道上的行為隱隱使得剛剛鎮壓了大新朝皇族勢力的叛軍和與之有些合作的叛變的暗夜禦史們都感覺到了一些不安。

    “玉京城百萬人口，死掉幾萬老百姓倒也不算什麽，可這男童控製的怪物越來越多……怕是再不消滅或者驅逐他就會……”老者摩挲著自己的翠玉扳指，心裏開始盤算起來。

    作為一個出身沒落富戶，年輕時被選入暗夜禦史，經曆險惡無數，逐步青雲高居廟堂之人……老者自然是一位心機深沉之人。

    他很清楚自己在這場風波中的優勢和劣勢。

    作為掌控禦史衙門多年的權臣。

    老者明白自己的優勢就在於精銳的下屬以及手中在大新朝占據絕對數量優勢的仙器。而劣勢則在於經曆變亂，人數本就不算多的禦史衙門中必然會有許多不願追隨他叛亂或者存著其他想法的人離開。

    這樣一來，他手下可以用的人也就更少了。

    就算是老者對自己多年來的手段頗有信心，到了這種時候，他認為最好的結果也僅僅是有數百人追隨他也就是極限了。

    他的心思轉動著……

    思考著如果正麵對上羅申的傷亡和得失。

    最終。

    亂世帶給老者的壓力讓他放棄了與羅申正麵戰鬥的想法。

    而對於羅申行為的不安讓他也做出了提前撤退的打算，他幾乎立刻召回了所有手下的勢力，通過那件特殊的畫卷離開了玉京。

    ……

    急促的鈴聲在心底響起，尖銳的聲音幾乎令人感覺到痛苦。

    剛剛還在為龍椅的丟失而大發脾氣的老者身形一晃，差點摔倒，幸好旁邊的長子連忙扶住他這才免於出醜。

    “爹！您怎麽了？”長子關切的詢問沒有領老者感覺到多少高興，反而因為對方未稱呼自己“父皇”而感覺到有一絲絲的不快。

    但畢竟是還未正式登基，這位靠著外戚身份從一戶民間豪門搖身一變，躍升為大新朝最具權利的外戚世家族長的老者壓下了心頭的微微怒火，將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腦海中的急促鈴聲上：“孩兒，是伴君伴虎鈴！響的非常急促……怕是有極大的危險！”。

    “危險？”英俊的青年一愣，開口說道：“父親、父皇何出此言？我們王氏子弟已經攻下皇宮，各處城門也盡收吾手，城內各軍皆已投降，外麵的駐軍也早已經替換成我們王氏的人在控製又哪裏會出什麽問題？”。

    如果是以往，老者可能早已經做出了自己的判斷，遠遠逃離危險直到鈴聲不再響起。

    可此時已經站在了皇宮當中，周圍大軍環繞的老者卻是根本不想在這種時候離開。

    於是他一邊安慰著自己，一邊心神不寧的繼續留在了皇宮內。

    半個時辰後。

    羅申看著已經覆蓋滿整個街區，層層疊疊幾乎將所有街道、胡同和建築內部都塞滿，甚至已經掛在了屋頂和外牆上的人類屍體，釋放了對自身氣息的收束。

    如同核彈爆炸般的強烈輻射呼嘯著向四麵八方瞬間擴散開來！

    沒有核武器爆炸的轟然巨響。

    沒有山呼海嘯、摧城拔寨的衝擊波。

    沒有將油漆、人類、一切可燃物質瞬間點燃的高溫。

    有的隻是那大多數生命無法看見、無法聽見、但切實存在著的強烈輻射！

    這是一種自然界並不存在，但因邪神而存在的異常輻射。

    它詭秘而強大。

    甚至僅憑其肆意自然的散發便可以造成生物死亡變異、物質改變、甚至宇宙物理法則的顛覆和扭曲！

    嗡——！——！——！

    光線在這一刻似乎都開始扭曲了。

    陽光先是變的昏暗，繼而天穹被染成了鏽鐵般的紅色，雲朵更是紅的發烏，如同一塊塊凝固的血跡汙漬一般塗抹著天空。

    玉京城八十八坊、大小胡同三千，期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者百萬之眾——在這一刻均是被那鏽紅色的天穹和鍍上一層血紅的太陽所震懾。

    繼而。

    在這座巨大的城市中，無人不聞見歌聲。

    那是邪神之歌。

    是宇宙所譜，天地為其所奏響的旋律……如億萬生靈哀嚎，如鬼哭天地，如星球死亡，黑洞塌縮，星雲崩滅之聲音！

    那是人類語言所無法形容，人類樂曲所無法演奏，甚至以物理學上的“聲”之定義也無法定義詮釋的聲音。

    恐怖在整個城市裏蔓延。

    失去了那自稱空間的胃囊和化作星辰的血肉分身的羅申不再使用以往鯨吞天地的手段，而是選擇了更為“放飛自我”的方式。

    以羅申為中心。

    木造建築開始被腐蝕潰爛，大多數建築直接崩塌，成為黏膩的鏽紅色菌狀物。

    另一些則在腐爛前被攀附生長出的藤壺狀物質完全覆蓋，像是長滿了無數凸起、細小孔洞、一些孔洞中還隱隱有著蠕動的肉質的死亡珊瑚礁構成一般。

    地麵的青石板、台階的條石和一些建築圍牆中的青磚也開始崩解。

    內部冒出根莖般的物質將其崩裂坍塌，或是冒出某種流膿的肉質物，散發出惡心的古怪氣味……

    草木枯萎，生長出鱗皮後扭曲成怪異的模樣。地麵上的屍體則迅速畸變，然後又在這種高濃度的輻射中死亡，融化成半成型的肉泥狀物質！

    這裏此時已經匯聚了大約五萬到六萬具屍體。

    在邪神強烈的輻射下屍體開始變異，然後在痛苦掙紮中化作肉泥的畸變體一起匯聚成淹沒街道的肉泥河流。

    屋頂、房簷、或是掛在外牆上的屍體也在變異後融化著沿著牆壁和屋頂向下流淌。

    而在這一片惡臭翻滾的肉漿之河中，不斷有新的畸變體冒出頭來，又淒慘的死亡融化。

    “咕嘟咕嘟”的氣泡在肉漿河流表麵冒出來。

    氣泡破滅間似乎便有幾道哀嚎的魂魄重新被拉回到“河流”深處。

    這是多麽殘酷恐怖的一幕啊。

    甚至連從來也沒有這樣徹底放開自身壓製的羅申也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對於那些普通生命的巨大危害。

    也許是觸景生情。

    羅申難得的想起了身為人類時的一些記憶。

    爸爸、媽媽、第一次暗戀的女孩……小時候的玩伴和喜愛的小狗……如果這一切還在，即使是自己站在那裏也會讓他們都化作這人類和靈魂融化一團的肉漿大河中嗎？

    某一瞬間。

    羅申心底產生了一絲絲疑慮：他開始意識到自己許多兒時回憶中的問題……通過剛才短暫的“觸景生情”讓羅申察覺到了一些記憶的異樣。

    不是說那些記憶不夠清晰。

    事實上，在轉化為邪神之後，羅申身為人類時的記憶便如同高清影像一般牢牢的儲存在了那裏。甚至還帶著溫度、觸覺、嗅覺等一切影像所無法還原的真實記憶。

    可此時，當羅申產生了一絲“感情”的時候他忽然意識到這些記憶的不協調性。

    雖然不是所有。

    但的確有些東西不太“正常”。

    具體是哪裏，羅申一時間也搞不清楚，但他就是隱隱的感覺到一些記憶、一些畫麵中有些什麽問題……

    如果非要形容，那也許有點像是以超高技術修改過的電影畫麵。

    肉眼也許難以辨別，但總有某種極細微的異樣感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