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內戰(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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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噗……”

    站在門口的士兵瞳孔瞬間放大,嘴角流出紅黑色的鮮血,軟綿綿的靠在剛剛還熟絡的跟自己打招呼,但隨後便把一柄匕首送進下腹最柔軟處的對手肩膀上,喉嚨裏含糊的發出破碎的詞語。

    對方算是自己的老朋友,一路上沒少在一起喝酒吹牛打發無聊的時光,依稀記得他是個操著洛林方言的憨厚人,種地是把好手,臨死前大家最後一個話題,還是賤賤的涎笑著評論領主老爺帶來隨軍女寵豐滿的胸脯,直到肚子上感覺一塊冰涼的物體筆直的插進來,視線模糊的瞬間幾個看不清楚臉孔的影子,從樓梯的暗處跑過來。

    “原來是個可恥的叛徒……”

    生命的最後一絲氣息,從軀殼裏遊走的時候,士兵這樣想到。

    “幹淨利落!”

    我讚許的衝著正在屍體上擦拭匕首血跡的夜鶯豎起大拇指,他麵無表情的低著頭,渾身上下感覺不到一絲的溫度,像他拿著的那柄鋒利,卻毫無感情的冰冷匕首,握在主人的手裏,隨時準備刺向看不見的敵人。

    “大人,距離下一班換崗大概還有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您要抓緊時間,現在城堡的走廊裏至少有五十名士兵在來回交替巡邏,無法摸清敵人的行動規律,我們根本帶不走克雷森蒂小姐。”

    “如果您準備詳細的計劃,那也要很久才能天亮,敵人一旦發現小姐被救走,一定會惱羞成怒四處搜索,僅憑我們幾個人的力量,基本上是以卵擊石,我的職責就是必須保證您的安全,不讓您意氣用事做出不符合理智的行為。”

    夜鶯側耳聽了聽走廊裏的動靜,確定安全後才低聲對我說道,他敏銳的洞察力一下子就看明白我來這裏的意圖。

    “可是你的這段廢話,已經浪費相當多的時間,怎麽做是我的事情,作為你的領主,隻要記得執行命令就好了。”我很不喜歡這個人同我說話的口氣,似乎早就把一切了然於胸,別人隻是早就如你所料作出判斷的玩偶。

    “如您所願,大人。”

    夜鶯聽出我語氣裏隱藏的憤怒,識相的閉嘴退到一邊,把自己隱藏於火把光亮照不到的陰影中去,作為一隻優秀的夜鶯,絕對的服從是近乎變態訓練的刻進骨子裏的本能,對於一個永遠難見天日的隱形戰士,也許隻有黑暗才能帶給他片刻的安全感和存在感。

    用從屍體身上翻出來的鑰匙,在晦澀生鏽的空洞裏轉了好幾圈,終於打開厚重的實木包鐵大門,屋子裏麵仿佛深不見底的黑洞一樣吸走了所有的光亮,什麽也看不清,為防止有路過的巡邏隊發現塔樓上的異常,我並沒有帶火把進來,肉眼一時半會還適應不了屋子裏的光感。

    巴掌大的小天窗透進月亮隱隱約約的光華,照亮巴掌大的地麵,勉強讓屋子裏能夠分辨出,床鋪和桌子大概的位置,我看了眼床上散發出黴敗氣味的淩亂稻草堆,那上麵並沒有人,隻是扔著一件沾滿鮮血的衣服,下擺處赫然有一道長長的裂口,像是被人用力撕壞的樣子。

    我的心忽然像是被看不見的手攥住一樣,收的緊緊的,每次跳搏都被限製在狹小的空間裏動彈不得,仿佛封閉在狹小空間裏的核爆炸,劇烈的衝擊波在心房裏反複蕩滌著一切。

    難道克雷森蒂小姐已經遇難了?

    心中莫名其妙的升起這個可怕的念頭,就連我自己都被嚇了一跳,微微的顫抖,卻不願意去相信,是我來的太遲了嗎?是我做錯了嗎?那個美麗而又堅強的少女就這樣香消玉殞,隻留下嘲諷般凝視我的血衣在桀桀冷笑。

    “嗬嗬……”

    就在我因為憤怒而抓狂,準備衝出去找那隻謊報軍情的夜鶯算賬的時候,一個沙啞而低沉的呻吟聲,蹣跚著爬進我的耳朵,如果不是我的耳廓足夠寬大,估計很難捕捉到這麽微小的聲音。

    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我小心翼翼的走到床邊,那恍若遊絲般微弱的呻吟,像它的出現一樣倏忽消失,就連一點空氣的波動也感受不到,我站定在原地側耳聽了片刻,然後慢慢的蹲下身子探頭往床下看去。

    這裏果然有一個人!不過看起來狀況似乎不怎麽樂觀,我趕緊手忙腳亂的把她從床底下拽出來,借著微亮的月光,眼前的情景讓人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經曆過這麽多的生死,我仍舊隱隱的有一種想要尖叫嘔吐的衝動,似乎有渾身上下千百萬隻螞蟻支著觸角密密麻麻的爬來爬去。

    是她!克雷森蒂小姐臉衝下,趴在冰涼的石頭地麵上,頭發沾著灰塵和許多莫名的髒東西,好像冰箱裏融化變質的巧克力冰淇淋,惡心的糾結成一團,但是最讓人觸目驚心的還是她纖細白皙的後背,曾經曼妙的身姿早就不複存在,出現在我麵前的是一個血肉模糊的後背,或者說是一團不辨身形的爛肉。

    整張皮膚都被人用刀剝離,露出纏繞的血管和脂肪組織向外翻著,一隻叫不出名字的小甲蟲,被幹涸的血痂凝固而動彈不得,正絕望的蹬著細小的後肢掙紮。

    我被激怒了!不過在這種憤怒的時候,我忽然間變得冷靜的可怕,好像心已經被人拿走而不會跳動,自然也不會有歇斯底裏的吼叫或者發泄,隻是默默脫下身上的披風,把克雷森蒂小姐裸露的上身包裹起來,盡量不去觸碰血肉中還在微微顫動的神經,輕輕的反著用兩隻胳膊拖住她,一步一步堅定又沉重的走了出來。

    外麵的士兵聽到聲音回過頭,看到我抱著一個人出來,都驚訝的說不上話,隻有躲在暗處的夜鶯悄然無聲的走到我背後,默默地垂手而立,他早就猜出我一旦見到克雷森蒂小姐的慘狀必然會將其救出來,張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麽。

    “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盡量不碰到尚未愈合的傷口,使出全身力氣端著懷中僵硬的軀體,用和平時一樣的語調緩緩的詢問道:“告訴我是誰。”

    夜鶯點點頭,把他知道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娓娓道來:“據說克雷森蒂小姐身上背負著他們家族千年的秘密,那是一份上帝都會眼紅的寶藏,千百年來藏寶圖隻紋在家族裏最純潔的少女後背,因為她們受到上帝的祝福,使得繪圖的顏料與身體發生作用。”

    “在每整百年複活節的晚上,借助滿月的光芒才能讀出上麵顯現出來的紋路,如果那天不幸趕在雨天,那就隻好再等一個周期,背後的那個大人物,似乎就是衝著這副地圖來的,他命人殘忍的剝下了克雷森蒂小姐後背的整張皮。”

    “不要再說了!”

    我忽然提高語調,暴怒的回聲在走廊的牆壁間反複碰撞而無限放大,士兵們緊張的觀察著樓梯的動靜,生怕驚動下麵的敵人,現場安靜的連一顆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他們不明白我為什麽發這麽大的火。

    “大人,我們不能帶她走,這麽個大活人,根本混不過走廊裏流動的巡邏隊,您這是要將自己至於危險之中!”

    夜鶯示意大家稍安勿躁,湊近我低聲的提醒道:“不能意氣用事,這是您在秘密會見我們的時候說的第一句話,無論什麽時候都要保持絕對的冷靜,用置身事外的眼界透徹的審視,否則隻能被熊熊怒火將自己燒成灰燼!這些滿含哲理的箴言難道您忘記了嗎?”

    “我當然記得自己說過的話,不過我還講過,遇事要善於變通,不能墨守成規,否則隻能死在普通人一輩子也繞不過去的坎上,讓自己變成個普通人,活人不能被尿憋死。”

    我控製住慢慢有些顫抖的胳膊,一步一步走下樓梯,前麵早就有士兵出去探路,仔細的搜尋著可能出現的危險。

    走下塔樓,一隊敵人剛剛巡邏過去,夜鶯敏銳的提前覺察到情況,讓大家躲在樓梯轉角下麵,等到敵人走遠了以後,我才大汗淋漓的在身邊人的攙扶下站起來,心有餘悸的吩咐道:

    “你帶著一個人先回去把屍體處理,如果有人來換班,就盡量編瞎話騙走,實在不行直接殺掉,爭取把時間拖延到明天白天,我帶著剩下的人去二層的小教堂找德約科維奇神父,那裏有條通向馬房的暗道,如果事情敗露你們可以從這裏逃出去,隻要等到天亮,我們的人就會發起攻擊,到時候亂軍之中有許多可乘之機以供利用。”

    夜鶯看我主意已定,隻能無奈的應下這份差事,挑個說話口音比較接近低地國家,看起來機靈點的士兵,跟他回到塔樓,我則帶著剩下的三個士兵,輕手輕腳的往城堡第二層走去。

    上帝保佑!我隻能這麽形容自己的好運,一路上躲過敵人好幾個巡邏隊,和醉醺醺叫罵著相互攙扶回房間休息的騎士。

    我近乎達到身體的極限,兩隻胳膊完全失去了知覺,用意誌支撐自己,托舉著懷中似乎越來越重的克雷森蒂小姐,渾身上下都被流水一樣的汗液浸濕,體溫烘幹之後再被打濕,即使這樣,我也從沒有想過扔下她獨自逃生。

    在這期間克雷森蒂小姐好像是醒來過,一種心意相通的微妙感覺讓我注意到她的變化,鼻息有些不自然的加重,很明顯是發現自己正被我舉在懷裏時感到很意外,卻又不敢發出什麽聲響,事實上她的身體薄弱程度根本做不了哪怕最簡單的動作,隻能老老實實的一動不動,頹然的裝作沒有蘇醒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