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叛亂初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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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敵人真的如您所說,被卡在狹窄的城門處動彈不得的話,那破破爛爛的小木頭門一定會被擠塌的,相信我大人,那座城堡沒有您想象中的結實。”

    科勒明顯不信任我的計劃,指著下麵的城堡兜頭潑了我一盆冷水:“我到後麵去看看敵人的俘虜,萬一他們發起暴動,就那麽寥寥可數的幾個人,根本沒辦法壓製住,必要的時候我會采取強製手段,殺掉蠢蠢欲動不老實的刺頭。”

    良好的興致被打擾,我滿頭黑線的巴不得科勒趕緊消失,擺擺手讓他快走:“那些人你看著辦,該雷厲風行決不手軟,不過不要殺得太多,都是活蹦亂跳不要錢的工具,留下來能創造多少剩餘價值。”

    科勒翻了個白眼,雖然早就了解自己領主沒心沒肺的樂天性格,但是沒想到竟然無所謂到這種地步,真不知道是應該敬佩他大敵當前臨危不亂,還是慨歎自己遇人不淑站錯隊伍,悔不當初啊!

    敵人的方陣又發生了變化,各自分出兩個迷你版的小方陣,人數大概十幾個人左右的樣子,同樣把負責居中調度的士兵圍在中間,小心翼翼的向著城門移動,全神貫注的搜索著可能會突然出現在城牆上的伏兵。

    但是他們想多了,直到安全進入城門以後,都沒有出現一個預想中的抵抗者,居中的士兵揮舞著手中的長矛,給後麵焦急等待的大部隊,發出確認安全的信號。

    騎在戰馬上的敵人騎士,終於明白空城並不是對方耍的陰謀詭計,而是被自己強大的軍力嚇破了膽,很沒有騎士榮耀的棄城而逃。

    隻見他抽出掛在腰間的長劍,迫不及待的像是要趕緊結束這場毫無趣味的襲擊,剩下的所有敵人迅速作出反應,一個個撒腿就跑,生怕落在別人後麵,失去了進城抄掠一番的大好機會,畢竟不用玩命就能賺飽的機會不多。

    隨著距離拉長,長矛兵的方陣完全散亂,體能差一點的全都被落在後麵氣喘籲籲的追趕,身強體壯的士兵一大幫哄跑在前麵,又衝亂先期進攻的兩個方陣,剛剛還整齊嚴謹的陣形瞬間炸成一鍋稀粥,你推我搡的往城門裏鑽,喧嘩的場麵像是吵鬧的菜市場,一窩蜂似的得好不熱鬧。

    “大人您快看!”

    一個眼尖的侍從指著森林裏突然出現的一麵旗幟,這是漢斯出發前約定好的信號,一旦到達指定位置,他們將升起旗幟向我請示下一步命令。

    我伸出食指放到嘴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轉而繼續關注擁擠在城門處的敵人,已經有一部分進入城堡,正在四處破門鑿窗的尋找值錢的物件,弄得烏煙瘴氣雞飛狗跳,他們的舉動更加激起還沒有進城士兵們的眼紅,紛紛一擁而上的推著前麵慢吞吞的戰友,任憑負責指揮的騎士怎麽左右吆喝都無濟於事,反倒被人群擠在中間束手無策的動彈不得,好像飄蕩在茫茫大海中的一葉扁舟,難以掙脫。

    時機正好!我招招手叫來兩個傳令兵,對其中的一個吩咐道:“馬上去通知科勒男爵,讓他的弓箭手們急行軍搶占有利地形,然後仰射敵人,不要吝惜所剩不多的箭矢,快速全部傾瀉出去,放開膀子玩命的速射,聽清楚了嗎?我要的是火力壓製!”

    傳令兵點點頭,在我的注視下翻身上馬,很快消失在身後的叢林裏。

    我等到馬蹄聲漸漸聽不見了,才轉過身對另一個等候多時的傳令兵說道:“你去升起約定好的旗幟,命令漢斯他們發動攻擊吧,然後所有人都從埋伏的地方衝出來包圍敵人,和城中的公牛一起將敵人一網打盡,勝敗在此一舉,行動吧!”

    傳令兵堅定的應了一聲,扛著準備好的旗幟跑到開闊處用力的搖晃著,以便讓這一帶所有的埋伏部隊都能看到出擊的命令,經過長久的忍耐,決戰的時刻已經到來。

    等到身邊的人除了負責保護我安全的侍從們之外,全都投入戰鬥,我才終於找到機會把自己放平躺在擔架上,舒展開胸膛裏數不清楚的憤懣。

    太陽已經慢慢擦過鬆林的高尖,像半熟的雞蛋黃似的被挺直的樹幹劈成不對等的兩半,一些在外麵撲騰整天的麻雀唧唧喳喳的叫著歸巢,結束了一天的活動,正站在樹枝上好奇的歪著腦袋,瞅著許多直立行走的兩足動物攪在一起你死我活的廝殺,也許它們簡單的頭腦永遠也不會明白,這麽多人玩命的到底在爭奪些什麽,其實參與戰鬥的大部分人也不懂,隻不過機械的服從命令,然後獻出自己的生命,或者結束他人的生命,僅此而已。

    “我先睡會,等到戰鬥結束了再叫醒我,敵人已成甕中之鱉,剩下的事情簡單得很,要是公牛他們連這點都辦不好,真就枉費我嘔心瀝血的謀劃了這麽久。”

    說完,我裹緊身上蓋著的毛皮被子,抵擋不住款款襲來的纏綿睡意,被一種說不清楚的情緒影響,閉上眼睛很快進入夢鄉。

    夢中的世界很混亂,現世中夾雜著些微前世的片段,蒙太奇似的閃現斷點:

    我獨自一人走在芳草萋萋的原野上,和煦的春風溫柔的吹拂多姿多彩的大地,目之所及蔥翠的碧綠惹得人心花怒放,但是還沒等我來得及享受,眼前美好的春景瞬間變成廝殺後流血漂櫓的修羅場,到處都是麵目猙獰的死屍,斷臂殘肢被烏鴉們啄食爭奪。

    戰旗邊緣隨著獵獵罡風的撕扯破碎,倒在粘稠混合著泥巴的肮髒液體中逐漸沉底。

    我走過去,水麵上又浮現出德約科維奇神父刺向我時那張扭曲醜陋的臉孔,他依舊讓人如沐春風般的微笑著,卻從牙縫裏擠出斷續的話語:

    “前進,你將粉身碎骨!後退,你必萬劫不複!”

    話音剛落,緩緩流淌的血漿中瞬間站起數不清的無頭僵屍,喉嚨裏發出低沉可怖的吼叫,踉蹌著向我爬過來。

    “不!”

    我摸向腰間,卻發現本該佩劍的位置空空蕩蕩,無法對付鋪天蓋地而來的僵屍,正猶豫間兩隻皮膚潰爛的手攀上自己的脖子,突然用力收緊,我的眼珠暴起,掙紮著想要逃脫,可任憑自己如何扭動就是甩不開死死扣著的雙手,徒勞的抓撓著空氣,意識一點一點的流失。

    “大人,您怎麽了?”

    科勒抓著我的肩膀拚命搖晃,這才把我從恐怖的夢境中拽回現實,我心有餘悸的摸摸脖子,好像真的被人掐過一樣火辣辣的疼,就連呼吸都牽動胸腔裏的器官隱隱作痛。

    “沒什麽,做了個奇怪的噩夢。”

    我搖搖頭,把殘存的不好記憶從腦袋裏弄走,這才看清太陽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落山,彎彎的月亮搶占它白天發光發熱的舞台,換上自己潔白的溫柔,哄著世間萬物安然入睡。

    科勒、漢斯和公牛圍在左右,每個人臉上都是血汙,公牛的臉頰甚至還受了傷,正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淌血。

    “戰鬥結束,雖然付出沉重的代價,但是通過審問從俘虜的騎士那裏了解到,這幾個方陣的長矛兵構成敵人軍隊的主體,城堡中現在隻剩下為數不多的騎士和他們的侍從,我們的機會來了!”

    科勒看到我心神稍寧,趕緊詳細的匯報戰果,指著山下城堡裏升起篝火邊上的幢幢人影對我說道:“莫迪尤納斯騎士正在處置敵人的戰俘,那些上帝詛咒的長矛兵死戰不退,拚掉我們許多精銳,新衛軍基本上打殘了。”

    城堡裏到處彌漫著濃重刺鼻的血腥味,城門前本來就很糟爛的街道上,汙濁看不清顏色的血水,匯成涓涓細流緩慢的流淌,好像組成小城堡的護城河,使得殘破不堪的木製圍牆,看上去更加猙獰可怖。

    滿地隨處可見肢體變相扭曲的死屍殘骸,沒有主人的破碎肢體,呻吟不止垂死的士兵,一群烏鴉不怕人的從一個屍體跳到另一個屍體身上,爭先恐後的啄食著潰爛的腹腔裏,漏出來的五髒六腑,興奮的嘎嘎歡叫著,似乎在招呼更多的同類過來一起享用美餐。

    我躺在擔架上,看著烏鴉眼裏赤luoluo的野性,和收檢屍體的人們麻木不仁的表情,沉默的躺倒在擔架上。

    “上帝啊,請寬恕我的罪孽吧……”我虔誠的在胸口畫了個十字,雙手合十低聲祈禱。

    城堡裏為數不多的士兵,在這次拚死廝殺中幾乎損傷殆盡,碩果僅存的戰士也因為玩命的搏殺透支體力,或是精神幾近崩潰,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發呆,任憑汙濁的血水浸透自己的衣服也不眨下眼睛。

    或是神經質的滿地亂竄,漫無目的的破壞看到的所有東西,野獸般大吼著發泄內心中接近極限的壓抑,所以當我坐在擔架上,進入稍稍打掃幹淨點的城堡時,看到的是一副人間煉獄的淒慘景象。

    “他們還都是孩子,卻不得不拿起武器,和根本不認識的陌生人對決生死,親眼目睹自己朝夕相處的小夥伴身首異處,那種心痛的感覺很不好受,就像我曾經經曆過的那些事情一樣,所以我深深的理解他們。”

    科勒一邊躲閃著地上粘稠著流淌的血水,一麵低著頭語氣沉重的對我說:“他們的家人也許早就顛沛流離的死在逃亡的道路上,帶著人世的淒苦和蒼涼去了上帝那裏,曾經安居樂業的夢想,被殘酷的顯示擊得粉碎,蒼穹之上的主沉默的看著這一切,卻毫不憐憫的加以阻止,我真的對他很失望。”

    科勒握緊腰間的短劍,顫抖的嘴唇顯示出此刻他內心的糾結和無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