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圍爐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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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帝最虔誠的仆人,純潔靈魂的引導著,高貴的柏林主教大人駕到!”

    守在門口的侍衛官敲擊兩下手中的權杖,提醒場地中所有歡宴的人注意,高聲宣出來訪者的名號。

    士瓦本大公爵像是等待很久似的,迫不及待的從座位上站起來,舉著雙手衝過去帶頭行禮,於是乎場中的貴族此起彼伏的彎腰,並歡迎大主教的蒞臨,包括那些還歪歪斜斜著醉醺醺搞不清楚狀況的醉漢們。

    “忠心侍奉主的孩子們,不必如此拘禮,上帝賜予瓊漿錦食,自是對你們奔波操勞的獎賞,請繼續暢快淋漓的享受,上帝保佑德意誌!”主教大人用十字架在空中虛虛的畫了個圈,底下的眾人趕忙低頭默禱。

    “請您入座,神父大人。”

    士瓦本大公爵引領著大主教來到自己身邊的位置坐定,周圍的人很識相的與他們拉開一段距離,讓兩位老人有空間說一些私密的話,但是他們卻好像商量好一樣,慈眉善目的注視著每一個望向他們的貴族,友好的點頭示意,剛剛有些冷場的氣氛緩緩回暖,重新熱鬧起來。

    “伯爵大人,主教大人邀請您借一步說話。”

    就在我拿起麵前餐盤裏,擺放許久的雞腿準備犒勞下自己肚子的時候,一個理著可愛聖彼得式發型的小教士,恭敬的湊到我耳邊說道,我抬起頭望向主座,兩位德高望重的大人果然都不見。

    “知道了,你幫我引路。”

    我把油膩膩的雞腿重新放回去,在自己的褲子上抹了抹髒兮兮的手掌,整理下有些褶皺的衣服,跟著小教士轉過宴會廳大門,循著台階拾級而上,來到走廊盡頭的一個不起眼的小房間。

    小教士示意我先等在一邊,他走上去跟門口站著的騎士指著我說些什麽,然後騎士敲敲門,得到許可後打開衝著我做個請的手勢,我深吸一口氣,邁著堅定有力的步子走進去,大門在收回腳的刹那合上。

    房間不朝陽,也沒有開窗戶,室內的溫度跟溫暖的大廳相比簡直天壤之別,大門正對著的壁爐裏正燃燒著劈砍整齊的木柴,橘紅色的火舌貪婪的****著燒柴嗶嗶啵啵的作響,釋放出繾綣的熱量,房間正中的燭台上點著五六隻不停流淚的蠟燭,主教大人正在和士瓦本大公爵透過黑暗打量著手足無措的我,臉上帶著各自難以揣摩的表情。

    “快坐過來,奈梅亨伯爵大人。”

    柏林大主教第一個開口歡迎我,熟絡的把我拉到自己身邊,鋪著厚厚動物毛皮的墩子上坐下,看來黃金的作用還是蠻大的。

    我故意裝出受寵若驚的表情,衝著兩個位高權重君臨一方的大人物謙卑的行禮,盡量放低自己的姿態,在人家的地盤上,我還是知道應該怎麽保證自己安全的。

    “不知道大人們找我來這裏有什麽事情,得到消息我就急匆匆的過來了。”我小心翼翼的隻坐下自己半個屁股,懸在半空多少能讓思維保持危險來臨前的戒備。

    士瓦本大公爵低下頭不吱聲,隻顧擺弄桌子上用來當作推演戰術用的木製騎士模型,柏林大主教看看他又看看我,尷尬的擠出一點笑容活躍氣氛:

    “其實也沒什麽重要的事情,剛剛我在和公爵大人交換,關於你擅自處決阿默薩斯福特伯爵的看法,不過很遺憾的是我們並沒有達成共識,不過請你放心,我已經完完全全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場,我是站在你這一邊的,哪怕官司最後打到皇帝陛下,甚至教皇霓下那裏去也一樣。”大主教故意強調了後麵的一句話,以期引起士瓦本大公爵的注意。

    “主教大人,這其中的原因我想您一定比我還要清楚,如果奈梅亨伯爵的行為得不到懲處,那麽所有等待結果的諸人,都會得到一個錯誤的信號,整個嚴謹遵循的封建秩序就亂套,沒人再虔誠的侍奉上帝,大家隻能沒黑沒白的相互廝殺,僭越的處決身份高貴的神父或者貴族,那樣的現實實在是太可怕了。”

    士瓦本大公爵終於放下手中研究的小木頭人,慷慨激揚的說一通大道理,但是我們每一個人包括他自己都把這些說辭當作放屁,隻不過是開場白,真正的重點在後麵。

    “奈梅亨伯爵大人是事出有因的,這其中詳細的經過我已經都說給您聽,他確實有過錯,但也是迫不得已的。”

    柏林大主教探著身子讓自己離得大公爵更近一點:“況且他本來的訂婚對象,克雷森蒂小姐被人殘忍的扒了皮,這是一件多麽讓人悲哀的事情,我的大人,請發發您的善心吧!”

    我坐在一邊裝著滿臉悲戚的神色,心裏卻異常冷靜的看著兩個老頭一唱一和的表演,估摸著火候差不多,該下點猛料,於是猛地站起身來,差點連桌子也給掀翻,極力擠出幾顆渾濁的淚水給自己加分,一字一頓的對著兩位老頭說道:

    “我請求主寬恕殺戮的罪過,如果將受到懲戒,我心甘情願的受罰,絕不能因我一人壞了普世的規矩!”

    “上帝保佑!”

    柏林大主教馬上見縫插針的說出自己的台詞,將氣氛烘托到恰到好處的微妙。

    “我相信大公爵是整個德意誌最公正無私,和德高望重的存在,雖然現在很多人懷疑您的實力和虔誠,跑去那些在陛下麵前跳梁賣乖,一時得寵的小人身邊搖尾乞憐,但全能的上帝是公正的,他必將還給您永遠的清白和所有人的尊重。”

    我目光灼灼的望著臉色微微有所改變的老公爵,不過要看穿他厚厚虛偽麵具下,真實的表情確實很難,他們都是些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多少年摸爬滾打,老奸巨猾得很。

    我停頓一下繼續說道:“為表示懺悔的心,我將出錢在科隆和奈梅亨,各修建一座氣勢恢宏的教堂,請來意大利最頂尖的建築師操刀設計,將卑微的讚美獻給偉大無限的上帝!到時候希望能請主教大人前往主持彌撒並賜福。另外,為了方便所有教徒朝聖的路途,我還要修建一條奈梅亨直通亞琛前往科隆的石板大路,讓有心向善的芸芸眾生前來聆聽現世聖人的教誨,並一睹德意誌受人尊敬老公爵的風采!”

    我的大手筆顯然震撼到柏林大主教,他不知道是配合的還是真的難以置信的張大嘴,驚訝片刻之後發現自己的失禮,馬上幹幹的咳嗽兩聲掩飾過去,不過從他精光閃爍的雙眼裏還是能看出**裸的貪婪。

    要知道光是修建兩座教堂的費用,就足以顯示奈梅亨強大的經濟實力,更何況還有一條相當於後世高速公路規格的石板大路,所需花費更是天文數字,我想此時此刻老家夥心裏,一定在計算著自己抱住我的大腿之後能撈到多少讚助呢!

    誇海口這種事情我最擅長,教堂什麽的摻摻沙子偷工減料能省下不少,人力又是不花錢的,實際上的花費還在可接受的範圍之內。

    至於那條石板大路,我又沒說什麽時候開始修建,要修建多寬的,用多久修好,反正找點人磨洋工的幹幹歇歇,讓他們滿腹怨言還找不到發泄的機會,憋死這幫老財迷!

    老公爵並沒有急於表明自己的態度,就這方麵來說,他比柏林大主教要沉穩得多,隻見老公爵又拿起剛剛放下的騎士模型仔細的摩挲著,不遠處燭台上蠟燭的火焰微微顫動著,壁爐裏燃燒過後的灰燼,仍舊不遺餘力的閃爍著明滅的火星,像是要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貢獻出自己所有的能量。

    我眯著眼睛,像是要透視現象背後的本質一樣,盯著一片虛無的空氣出神。

    “看來老家夥不是那麽好騙的,怪不得能夠在風雨飄搖中維持搖搖欲墜大廈的屹立不倒,有點自己的小九九。”

    我心中想著,決定無論如何要把老公爵綁上自己的戰車,畢竟我們擁有共同的敵人,不希望臣屬比自己高明,倒是願意看到各自為戰相互製肘局麵的皇帝,和那個總是躲在高大的兄長背後野心勃勃的教皇。

    “聽說您長子的小兒子已經成年,如果得蒙允許的話,我倒是十分歡迎他來奈梅亨學習,並有朝一日建立一番功業,無論以後發生什麽事情,整個奈梅亨都將是他背後最堅定的支持力量,錢糧兵甲,皆供所求。”

    我知道自己的地位根本入不了老公爵的法眼,按照常理他們這些大貴族,隻會把自己的孩子送到皇帝的宮廷,或者梵蒂岡的教廷去當差,以便謀個好的出身,拉近與帝國核心領導層的關係,為自己以後繼承家業做好準備。

    但是現在士瓦本的情況是,嫡長子根本無法壓製住自己幾個虎視眈眈的弟弟,一旦爭權奪位演變成內戰,對於站在那幾個傻孩子背後,希望士瓦本四分五裂的陰謀者來說,正是瓜分老牌公國的大好機會,這其中也許就包括著總是謙虛有禮的巴伐利亞大公爵,和稀泥的法蘭克尼亞大公爵和上洛林公爵,遠在羅馬皇帝的影子也在利益後麵若隱若現。

    而我加入的決定意義,就在於深不可測的財力,金錢至上的法則自古皆然,況且奈梅亨伯爵是出名的狡猾和善於打仗,而柏林大主教顯然已經被暗地裏收受的賄賂堵上了嘴,實力教權都站在我這邊,三方聯手無疑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凡自高者,必為卑賤!”

    “凡自卑者,終成至高!”

    老公爵把模型放下,搓搓自己滿是皺紋的雙手,好像在自我取暖似的,停頓半天才說出一句話:

    “你手下最能打的那名騎士,是不是叫公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