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放長線釣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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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隊一路走走停停,在傍晚時分選擇在一條不是很寬的小河邊樹林裏紮營過夜。

    這裏距離大軍的營地隻有不到半天的路程,已經是理論上的安全範圍,但老傭兵仍舊很警惕的安排兩班哨兵值宿,一明一暗,雙保險以保證萬無一失。

    森林裏的夜幕總是降臨的很快,參天的樹冠遮擋夕陽本就不多的光芒,歸巢的鳥兒擠在樹杈上唧唧喳喳的爭奪著棲身的地方,有幾隻野獸綠色的眼睛在灌木叢裏一閃而逝,忽閃著詭異,然後月亮就悄悄的爬上天空。

    “都去睡吧,明天一早咱們就出發,爭取早點把糧食送過去,把這趟差事了了,省得夜長夢多。”

    老傭兵對圍坐在火堆前喝酒扯淡的同伴們吩咐道,幹傭兵這行除了尊敬強者,更尊敬資曆老的前輩,大家都應下來,找到自己的位置睡覺,隻剩下他一個人眯著眼睛,瞅著黑洞洞的樹林,好像隨時會有什麽可怕的怪物衝出來。

    老傭兵借著火光,輕輕的擦拭著跟隨自己多年的雙手劍,動作輕柔的仿佛在撫摸自己的戀人,多年行走江湖的老經驗,給了他很強的第六感,深深的明白越是離完成使命一步之遙,越是容易給敵人可乘之機的生存道理,所以他才不放心的打起精神守夜。

    “但願是我想多了。”

    老傭兵自嘲似的搖搖頭,滿滿的喝了一大口酒館買來的劣質麥芽酒,祛祛半夜刺骨的陰寒,把心愛的雙手劍放到自己腳邊,裹緊狼皮披肩準備站起來四處走走。

    可惜他的意識永遠停留在起身的動作上,一支暗處飛過來的羽箭,準確的釘進他剛想驚呼的嘴巴裏貫腦而出,切碎脆弱的聲帶,讓他甚至發不出任何提醒自己戰友警惕的聲音,也許在倒下的那一刻,他至死也不明白站崗的士兵為什麽沒有發出示警,不過他很快就能當麵詢問原因了。

    月亮悄無聲息的扯過身邊一朵雲彩,把自己的臉蒙起來,不忍心看到樹林裏發生的慘劇,十幾名正在睡夢中的士兵,連呻吟都來不及發出,就稀裏糊塗的被人割了腦袋,定格成扭曲的表情,拉車的馬匹驚叫著嘶鳴,一個人走過去拉住它的韁繩,輕輕的安慰著。

    “頭兒,一個不留,幹淨利落。”

    其他人忙著檢視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裏麵,有沒有尚未死透的幸存者,一個黑影輕盈的走過來,對著正在撫摸馬鼻子的那個人說道:“車上拉的全是沒脫粒的燕麥和肉幹,不過燕麥有點變質了。”

    “想不到這次來的依然是個飯桶,圍城戰倒是玩的滴水不漏,可惜還是讓我鑽了空子,這麽著急的讓人送糧來,肯定營地裏饑荒鬧得挺嚴重,且先緩兩天看看,等到他們餓得連弓弦都拉不開的時候,咱們再大搖大擺的下去砍腦袋,這次來的聽說是個伯爵,要是能抓到活的,贖金一定比上次那個傻大個更多。”神秘人的聲音很難形容,像是錘子敲打鐵砧的尖利鳴響,又好像刀片劃過砂紙晦澀的刮蹭。

    說話的人正是強盜路易,一直被堵在山上巢穴裏動彈不得,又遇上連日大雨,搶來的那點糧食早就吃幹抹淨,所有的手下餓著肚子怨聲載道,眼看軍心浮動幾乎不戰自潰,這時多虧上帝保佑,大雨終於適時的停了,圍山的軍隊因雨撤走靠前的幾個遊動哨,給他可以利用的機會,便帶著手下偷偷摸摸的走小路下山來找吃的。

    起初他還戰戰兢兢的生怕驚動山腳下的軍隊,隻是小打小鬧的幹了幾票,搶落單的農民然後殺人滅口,但是得到的東西連要飯的都喂不飽,更何況山上千八百號弟兄,最後隻能抱著試試看的心理,計劃周密的劫了運糧隊,全程順暢的讓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總算是發現對手的破綻。

    從運糧隊路線的選擇和兵力的配置來看,那個前幾日威風凜凜步步為營,弄得自己渾身不自在的年輕伯爵,不過是個生搬硬套刻板兵法的繡花枕頭,同那些自視甚高的貴族老爺們一樣,篤定的認為穩操勝券,沒想到竟然讓自己在眼皮底下抄了後路。

    得手幾次之後,路易逐漸放鬆警惕,籌劃著準備以逸待勞來個致命一擊,明天再幹最後一票,就收手回去調兵遣將打他個措手不及,再次確立自己在這一帶的土皇帝威嚴。

    “糧食搬走,馬匹殺掉,剩下的破爛跟往常一樣付之一炬,咱們快走,別讓蒼蠅似的巡邏隊發現了。”

    路易捋了捋馬脖子上柔順的鬃毛,決然的將一把匕首插進它的脖子裏,在馬匹絕望的眼神中下達了命令,身後的手下們馬上四散行動開來。

    “這已經是三天內第五支運糧隊被敵人偷襲,您為什麽還不讓我帶人去清剿隱藏在樹林裏的那些畜生,對付他們完全用不著什麽路數,我分分鍾就能搞定,就算是加強對山上情況的監視,也能起到一定的預防效果。”

    公牛氣鼓鼓的坐到椅子上,拿起麵前的酒杯跟喝自來水一樣咕咚咕咚灌著麥芽酒,眉頭都沒皺,花的可不是他的錢了。

    科勒走到他身邊,不知道是出於安慰還是勸解,無言的陪著他喝起酒,我看著像火山爆發般抓狂冒煙的公牛,忍不住笑了出來。

    “哈哈……”

    我伸手遮住嘴巴,生怕被別人看到扁桃體,那樣多不矜持。

    “你讓我說些什麽好呢?咱們現在不缺糧食,傭兵又是花錢雇來的,沒了就沒了,難道還心疼丟掉的不成?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小氣?”

    公牛聽到我的挖苦,更加氣不打一處來,但是又礙於身份不敢爆發,隻能拿麵前的酒杯撒氣:“您說的倒是輕巧,可這樣一來咱們就成了敵人的免費搬運隊,等於豁出去自己的奶水,把對手養活得白白胖胖,冤大頭也不能這麽當。”

    “我覺得沒事的時候你應該去爬爬山,到絕頂之處開闊開闊自己的眼界,現在你的目光隻有那麽一點點,看到沒,像老鼠那麽一點點隻能看到眼前的東西。”

    我一麵說,一麵撚起兩根手指誇張的比劃著,弄得公牛撓著腦袋臉紅不止:“你隻看到敵人白白弄走咱們的糧食,殺人越貨的很囂張,卻沒注意到那些被劫糟爛的粗糧,每次的數量隻夠維持一天,這叫放長線釣大魚,看著吧,敵人的警惕已經放鬆,明天就是決戰的時刻,豬養肥,總是要殺來吃肉的。”

    “明天?大人,您怎麽能確定,萬一他們明天不來呢?”科勒從這些天來的情報大致判斷出我要施行什麽計劃,所以很配合的保持沉默,但是卻擔心我的決定是不是太大膽,於是出言詢問。

    我諱莫如深的招招手,讓羅洛給自己的杯子裏填滿麥芽酒,轉著酒杯對科勒說道:“常吃腥的貓兒改不了貪嘴,我敢打賭他們明天一定會來,而且強盜路易也會出現,咱們就在早就為他準備好的墳場等著,免費舉辦一場盛大的屠宰宴會,將這顆為禍一方的毒瘤連根拔起,也讓所有人再一次見識奈梅亨不容置喙的強大實力!”

    第二天似乎是專門為廝殺而準備的理想天氣,太陽早早的便整裝待發,精神抖擻的從地平線下麵,迫不及待的一躍而出,放射朝氣蓬勃的萬丈光芒,樹林裏清晨常見的霧氣很快煙消雲散,翠綠的枝葉柔順茁壯的生長,煥發一片勃勃生機。

    一支運糧的小分隊,剛剛鑽出長滿帶刺鐮草的灌木叢,負責押送的士兵大多筋疲力竭,麵對著眼前被這幾日車隊經過,弄得溝壑縱橫的大路束手無策。

    為首的似乎是個軍官,他健碩龐大的身軀,絕對能在第一時間吸引你的目光,那雙凶狠的眼睛裏,發射出野獸般渴望殺戮的神色,嚇得潛藏在周圍樹叢裏的鳥群驚恐的撲騰著翅膀飛起來,似乎晚一秒鍾都會被他生吞活剝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這樣的路況咱們沒辦法趕路,大人。”一個士兵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跟前說道,生怕不小心惹怒了這個不苟言笑的長官。

    “沒關係,咱們呆在這裏就好。”

    公牛職業病似的反複摩挲扛在肩上的戰斧,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和自己心愛的武器說著悄悄話:“一會恐怕又要弄髒你了,不要怕,飽飽的痛飲一頓灼熱的鮮血吧!”

    我盯著麵前草棍上一曲一伸,蠕動爬行的毛毛蟲,它身上細小的針刺,在樹葉間透下來的陽光照射下反射出詭異的華彩,我的心情也跟它奇怪的行進姿勢一樣扭曲的忐忑不安。

    草叢中的潛伏已經持續整整一夜,我精疲力竭的好幾次險些睡著,不得不咬著舌尖強打精神,努力讓自己集中注意力。

    “這是一場生死之戰!”

    每次咬疼自己的時候我都惡狠狠地在心裏默念著。

    我嚴格仿照電視劇裏特種兵的野外作戰方法,要求每個人都把自己打扮成經年累月的老頑石,渾身上下綁滿樹枝和草葉,匍匐在低矮陰濕的灌木中,遠遠望去確實很難發現,有一群殺氣騰騰的戰士趴在那裏。

    認知混淆的當然也包括那些生活在樹林裏的動物,比如一條蛇,曾經堂而皇之的在麵前不超過兩步的地方,好奇的衝著我吐信子,桀桀的恐怖聲音,仿佛在嘲笑我們這群兩足動物蹩腳的仿生技術,驚得我一身冷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