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碟中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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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敵人真是太囂張了,前幾日還偷偷摸摸在夜裏搞襲擊,現在竟然大白天就敢出來活動,您就這麽肯定他們一定會出現?”科勒趴在距離我不遠的地方,臉上還塗抹著兩道交叉的煙灰,哪怕挨的這麽近,不仔細瞅還真的很難發現他,循著聲音都找不到源頭的位置。

    “放心,要是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會在昨天連夜興師動眾布置任務。”

    我用小棍把越爬離我越近的毛毛蟲挑到一邊,自信滿滿地說道:“以我多年對犯罪心理學的研究,對方的意圖就跟偷糖吃上癮的小孩一樣,沒有得到約束之前,會越來越明目張膽,甚至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境地。”

    “他們來了,大人。”科勒忽然打斷我絮絮叨叨的自吹自擂,慢慢哈低身子,讓自己和周圍茂密的樹林渾然一體。

    那是一個身材矮小體格精瘦的敵人前哨,隻見他輕盈的攀著樹枝縱身一躍,便站到筆直的鬆樹頂端,手搭涼棚仔細觀察著周圍的風吹草動,柔順舒服的微風撫摸著他棱角分明的輪廓,調皮的擺弄著後腦勺紮成馬尾的頭發。

    忽然他扭過頭眯起眼睛,目光深邃的在我們藏身的樹叢裏來回逡巡,也許是常年與森林為伍的直覺,讓他有所感應。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

    我把臉埋進地上厚厚的落葉裏,心裏麵打鼓似的響個不停,後背上的汗毛根根倒豎,冷汗浸透了貼身的衣服,這種緊張的感覺自從有次考試,被分在監考老師眼皮底下艱難的打小抄之後再沒有過。

    時間大概是停滯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昏昏沉沉的從半夢半醒的狀態中醒過來,鬆樹上的那個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對麵山坡上,逐漸出現的敵人,就像雨後森林裏冒出來的小蘑菇,突然擠出一大堆人,他們大多拿著簡單的武器穿著破爛的鎧甲,很有混搭風情的造型,絕對符合強盜這份有前途職業的時尚要求。

    我所不知道的是,強盜路易此刻也走在他的手下們中間,不過很狡猾的選擇另外一條路線下山,繞過顯眼的大部隊,率領自己親信組成的小分隊,插到早就偵測好位置的運糧隊後麵,堵截他們逃生的最後退路。

    “頭兒,您的主意真妙,那幫嬌生慣養的騎士老爺們,一定覺得咱們神出鬼沒的像條滑溜的泥鰍,哈哈!”一個小嘍囉跟在路易身邊賣力的恭維著。

    “混蛋,竟敢把我比作泥鰍!”

    路易看著自己不成器的手下,氣的直翻白眼,狠狠照著他的屁股來一腳:“他們那群草包當然想不到前幾日總是夜裏偷襲,讓貴族老爺們變成驚弓之鳥,昨天一定加強夜裏的巡邏,到這時候明哨暗哨估計全都撤回營地休息,我們反其道而行之,出現在他們放鬆警惕的薄弱環節,毫不留情的狠狠大幹一票,有這次的收獲,回去後就可以計劃反攻了,上帝保佑!”

    “您真是神機妙算!”嘍囉小心翼翼的組織自己的語言,半天才蹦出這麽個文縐縐的讚美詞,還是小時候從牧師宣講的聖經裏聽來的。

    “閉嘴,笨蛋!再多說一句話,我一定把你的舌頭拽出來切碎喂狗吃,我向上帝保證!”

    強盜路易衝著小嘍囉嚷嚷道:“這個位置差不多了,咱們先埋伏下來遠遠的看著,萬一情況不妙隨時準備逃走,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要有一切情況都可能發生的覺悟,做好最壞的打算。”

    說完路易靠著一棵大樹停下來,擺擺手示意所有人都尋找各自隱蔽的地方藏好,不過他沒有看到,剛剛對話的小嘍囉臉上閃過一絲難以捕捉的精明表情,稍縱即逝的消失在堆砌的諂媚笑容中。

    公牛正靠在車輪上,百無聊賴的數著腳邊爬過的螞蟻,哈欠連天的摳摳粘在眼角的髒東西,不時的抬起頭來觀察樹林裏的風吹草動。

    手下的士兵有的恪盡職守,在忙著捆紮用來遮蓋糧食的油布,有的幹脆把武器一丟,鑽到馬車地下睡大覺,誰也不知道為什麽,早早起床卻又不繼續前進,反正不用幹活,自然懶得去問原因。

    突然什麽東西踩斷樹枝的清脆哢嚓聲,混在森林鳥獸的低沉鳴叫中傳過來,公牛條件反射的跳起來,等待著想象中早就應該出現的敵人。

    士兵們麵麵相覷的看著他誇張的反應,和迅速變化的豐富麵部表情,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大人會跟打雞血一樣興奮,他們當然沒有聽見,那聲代表著敵襲的樹枝斷裂聲,這也直接決定每個人的生死,下意識撿起武器的士兵,生還的概率要比稀裏糊塗死去的戰友大一些。

    “來了!”

    公牛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低沉聲音,喚醒著體內嗜血的靈魂,然後彎腰拾起靠在一邊的盾牌,找到一個弓箭射擊的死角蹲下來,他雖然渴望戰鬥,卻並不魯莽。

    “公正的上帝,請讓我見識見識強盜路易的真正實力,以便確定會給赫魯斯貝克的旗幟上添加新的榮譽,而不是勝之不武的恥辱。”

    好像在回答他一樣,伴隨著細細梳理落葉的清風,數不清的小黑點,忽然帶著尖利的呼嘯眼花繚亂的從天而降,很多閑著無聊曬太陽的士兵,瞳孔放大表情驚恐的被活生生釘死在原地,紅黑色的血液緩慢的順著傷口流出來。

    “我們被襲擊了,大人!”肩膀上還帶著傷的士兵踉踉蹌蹌的跑到公牛麵前,腳下拌蒜摔倒在地,弄得灰頭土臉的狼狽不堪。

    “我知道!這早就在伯爵大人的意料之中,我們是誘餌,現在大魚上鉤了。”

    “吾……”

    還沒等受傷的士兵開口,一支箭矢便穿透他脆弱的脖頸,帶出一團血肉模糊,看不出是什麽的肌肉組織,就像崩壞的水管一樣噴公牛一臉。

    不過公牛並沒有動,他變成一尊棱角分明的古羅馬雕像,沐浴在漫天飛舞的箭雨裏,敵人很快停止射擊,拖著各種武器的強盜,怪叫著從兩邊的樹林裏跑出來,驚得本來就處於崩潰邊緣的士兵,抱著腦袋四處亂竄,徒勞的尋找可以藏身的地方,在看到待宰羔羊般四處亂撞的獵物時,強盜們全都咧開大嘴笑了,這是注定好的屠殺。

    可是他們的如意算盤打錯,爭先恐後奔向戰利品的強盜一腳踏空,世界在他眼前顛覆,落入插滿鋒利樹樁的陷阱,然後是下一個倒黴蛋。

    樹樁被鮮血染紅,享受著一場豐盛的人肉歡宴,直到枕藉的屍體填平本就不深的壕溝,因為重傷垂死掙紮的幸存者扭曲成詭異的形狀,滾在屍山血海裏呻吟不止。

    “殺!”

    公牛的後背彎曲成蓄勢待發的野獸,和著從喉嚨深處發出野性的嘶吼跳躍而出,縱身躍過壕溝舉著戰斧砸進還在愣神的強盜之中,片刻便掀起一陣腥風血雨,敵人的淒厲慘叫不絕於耳,整個陣形向裏塌陷了半邊。

    “雙方接上火了!”

    科勒在不遠處提醒我:“是不是可以先派一部分人下去幫忙,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不行,堅持住!”

    我一時間竟忘記自己是伏在草叢中隱蔽著,大手一揮否決道:“你的夜鶯尚未發出信號,路易也許正和你我一樣,躲在暗處觀察著戰場的形勢,這是一場狐狸和獵人相互比試耐心的較量,沉不住氣的必將失敗。”

    科勒重新縮回去,將自己融於綠色的背景板中,像一隻慢吞吞的變色龍,渾然天成的潛伏於任何環境之中。

    公牛勇往直前的銳氣,也漸漸被越聚越多的敵人消磨殆盡,不得不放棄繼續衝鋒,轉而站在原地擴大戰果,吸引更多敵人的注意力,以便能在自己人反應過來投入戰鬥之前,獲得足夠穩定的突入點。

    每一個稍稍靠前的強盜,都不是公牛的一合之敵,簡簡單單的劈砍衝刺招式,就把對方的胸腔剮開讓人觸目驚心的口子,攪爛的器官和斷裂的骨頭混在一起,腐爛成為烈日下蒼蠅最愛的美餐。

    “那個人像一頭發狂的公牛,絞肉機似的運轉不停,我們的弟兄不少死在他手下。”

    小嘍囉指著戰陣中很顯眼的公牛衝路易喊道:“咱們快要頂不住了,敵人似乎不像剛才那麽混亂,逐漸穩住陣腳開始組織反撲了!”

    路易透過層層疊疊的樹冠,看著公牛幹淨利落的砍掉跪在地上徒勞祈求生路強盜的腦袋,就像在欣賞一場與自己無關的殺戮表演,麵部表情平靜的讓人捉摸不透:“他們是有備而來,咱們中計了,快撤!”

    路易的手下全是百裏挑一的嫡係,二話不說便護著自己的主子奪路而逃,小嘍囉心有不甘的轉身掃視著局勢已定的戰場,從懷裏取出一把精巧的手弩,安裝上特別製造的響箭,左右觀察確定安全之後,對著天空扣動了扳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