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一個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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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讓我們開門見山吧!教廷的學舌鸚鵡已經飛走,您還有足夠的時間考慮給我答複,或許沒有,誰知道呢?”

    萊萬男爵撇撇嘴,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我能明顯感覺到就連身後的萊昂納多都下意識的吞了口唾沫。

    “陛下在兩個月前,就已經發布一道敕令,像往常一樣由陛下和教皇共同署名的文件,在帕維亞召開的宗教會議上,根據皇帝的倡議,決定歸還用於別的目的的教會地產,使得主教管區和修道院,能夠完成他們的任務,更好協助帝國官員管理政務。”

    萊萬男爵從懷裏取出一份蓋有皇室和教廷印章的文書,漂亮的印花羊皮紙上,陛下瀟灑的簽名和教皇溫文爾雅中規中矩的書法,形成鮮明對比,就像兩個人迥然相異的個性。

    一個侵略如火,永遠精力充沛!

    一個笑裏藏刀,黑暗中幹些齷齪的勾當!

    “很抱歉我並沒有看到過這份文件,可能傳遞消息的信差在路上耽擱,山高路遠,說不上哪裏會發生什麽難以預料的狀況,所以對於帕維亞宗教會議的內容,我還一無所知。”

    看著滿紙用標準的書寫體字母,抄寫工工整整的文件,我摸著額頭傷了腦筋,可恨的是每個字母我都認識,但是它們排列組合在一起,就成了高等數學一樣難以參透的天書,明擺著欺負我不識字。

    “奈梅亨並沒有教會的地產,而我們的教區主教身在柏林,您更應該將這份文件傳遞給他,先給我看的意思讓人很難理解。”

    萊萬男爵毫不驚訝我會做出這樣的回答,在確認我已經仔細的閱讀文件之後,將羊皮紙小心翼翼的折起來塞回衣服裏,慢悠悠的說道:

    “這份命令對誰有利,相信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陛下為保證帝國對教廷的控製以及在意大利的權益,自從把霓下扶上梵蒂岡的寶座之後,一直致力於加強教皇國的統治,逐步提高主教對各自負責教區的控製力,甚至不惜將皇帝宮廷,設在羅馬來震懾那些蠢蠢欲動的敵對勢力,但上帝行走在人間的代表,卻不希望做一隻被養在金絲籠裏麵的鴿子,幻想著天高任鳥飛的自由自在。”

    萊昂納多在後麵輕輕的踢了下椅子,動作幅度小的讓我差點沒感覺到,問題到敏感的地方,他在提醒我不要跟著對方的思路,在不了解教廷開出的籌碼之前輕易做出承諾。

    現在的奈梅亨雖然受到鬥爭雙方的重視,但也不過是高級的棋子,在權力的鋼絲繩上玩雜耍,不是一件舉重若輕的容易事,稍有不慎便會墜入漩渦,萬劫不複,無論是誰,都有能夠輕易掐死小小奈梅亨伯爵領的實力。

    看到我表情淡定沒有反應,身為談判老手的萊萬男爵依舊不慌不忙,擠眉弄眼的喝了口被他推到一邊的葡萄酒潤了潤嗓子,皺著眉頭開口說道:

    “也許是在意大利呆的時間太久,被那些教會釀造的優質葡萄酒慣壞嘴巴,現在反倒對地產的貨色不屑一顧,要知道以前就算在皇帝的宮廷,葡萄酒也不是我們這個級別隨隨便便就能喝到的,小酒館的劣質麥芽酒,曾經填滿每一個買醉騎士臃腫的肚腩,麻醉著每一根渴望刺激的神經。”

    “恐怕您的口感依舊沒什麽長進,這是弗蘭德伯爵送給我的上等陳釀,波爾多酒莊壓箱底的好貨色。”

    我調笑著把萊萬男爵的酒杯填滿,醇紅色的酒漿就像柔順的絲帶:“您再仔細的品一品,絕對正宗的口味,比意大利的更加綿軟,回味無窮。”

    “意大利的溫柔鄉確實足夠綿軟纏人,許多騎士到了那裏抵不住燈紅酒綠的誘惑,紛紛和當地的貴族勾結起來沆瀣一氣,失去繼續進取的意誌,麵對市民們無事生非的叛亂和騷動也不肯出全力賣命,對於幕後黑手的煽動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派去鎮壓各地叛亂的任務,基本上都落到了雇傭軍的身上。”

    萊萬男爵無奈的聳聳肩,表情像吞吃蒼蠅一樣難受:“那些野蠻的諾曼人和匈牙利人您也是了解的,打起仗來雖然悍勇不要命,但卻毫無紀律性可言,桀驁不馴多次打亂陛下原定的部署擅自行動,隻有明晃晃的金幣和女人白花花的大腿,才能換取他們的忠心。”

    “每當攻克一座城市,他們便會不顧皇帝禁令,成群結隊的鑽進大街小巷洗劫財物,**女性,這些屢禁不止的暴行,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意大利城市公民對帝國占領的排斥,他們寧可回到被自己親手趕走的東羅馬劊子手皇帝的統治下,也不願意繼續沐浴德意誌強大的榮光。”

    “愚蠢至極,不是嗎?”

    我明白意大利對於帝國的意義,不僅僅是法統上的名正言順,也是維持帝國統治穩固的重要稅源地,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的領土。

    “沒有強大的德意誌站在他們身後,麵對西西裏咄咄逼人的******和塔蘭托的東羅馬軍隊,那些連長矛都握不住的懦弱民兵,恐怕一個回合都堅持不下來。”

    “如果意大利能有一個像您這麽睿智的貴族,他們也不至於無數次被征服者踩在腳下蹂躪呻吟,可惜那群人不過是躲在城堡陰暗的密室裏,玩弄陰謀詭計的短視者,搖擺不定的遊走於各個勢力之間,自以為左右逢源,其實是在走上一條不歸之路。”

    萊萬男爵似乎很痛恨兩麵三刀的******,他曾經追隨兩任皇帝,三次征討在意大利煽動叛亂的克雷森蒂公爵,在綿延無期的征戰中,失去自己的父親和朋友,人生經曆灰暗無比,所以他總是將自己受過傷的額頭,掩藏在厚厚的頭發裏麵,遮蓋住大半張陰沉的臉。

    “您把我搞糊塗了,男爵。”

    我裝作迷糊的樣子揉了揉腦門,愁眉苦臉的對他說道:“或者是波爾多葡萄酒後勁太大,將意大利修道院釀造的清淡玩意比了下去,讓您忘記要跟我交涉的主要內容,開始絮絮叨叨的說些題外話,您不會是自己的奶奶帶大的吧,未老先衰?哈哈,開個玩笑!”

    萊萬男爵附和著我蹩腳的笑話,臉上的褶子揉成一朵開敗的花,表情很慫的聳著眉毛回答:“和聰明人說話就是這麽的輕鬆,我們都知道這後麵的水到底有多深,就像您虛情假意的在奧多西斯主教麵前扮演小醜一樣,足夠的精湛和謙卑,麥穗飽滿,卻明白要垂頭麵向大地。”

    “奈梅亨能有今天的一切,與皇帝陛下刻意的提攜和照顧是分不開的,請恕我冒昧,如果不是陛下的賞識,您現在也許仍舊是徘徊在死亡邊緣的普通騎士,有一塊養家糊口的小采邑,為自己的主子賣命,出入槍林彈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倒在敵人的屠刀之下,帶著對人生的眷戀卑微頹然的逝去……”

    “住口,您知道這麽說很失禮嗎,我要求與您決鬥來捍衛封君的尊嚴!”

    公牛猛的一拍桌子,風風火火的站起來,怒目圓睜的指著萊萬男爵大喊,那架勢像要把他囫圇個生吞活剝一樣。

    “脾氣暴躁的騎士,稍安勿躁,我並沒有看不起您封君的意思,隻不過從朋友的角度給予善意的提醒。意大利是一片讓人泥足深陷的沼澤,而寄生在這片土地上的教廷則是凍僵的毒蛇,在仁慈寬厚的懷抱裏醒來之後,第一件事情便是衝著,曾經給自己溫暖的胸膛狠狠地咬上一口,忘恩負義的貪婪。”

    “此話怎講?”

    我歪著頭追問,覺得這事越來越好玩了,萊萬男爵竟然如此直言不諱的批評教皇,隻能說明在羅馬的權力鬥爭變得更加激烈,曾經攜手共進的兩位至尊,現在竟然明裏暗裏的開始搞起對抗來。

    萊萬男爵用右手觸了觸眉毛向公牛表示歉意,後者氣呼呼的別過頭,男爵站起身來環視著周圍的每一個人,似乎在確認自己接下來的話,會不會被泄露出去,造成意料之外的波動。

    他掃過最後一個人的臉,雙手撐著桌子,壓低聲音對我說道:“陛下在施政理念上和霓下產生些許的不和,本來很小的矛盾卻被教廷內部別有用心的好事者利用,大做文章,慫恿教皇霓下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

    科勒往邊上靠了靠,閃到角落打量一下隱藏在暗處的夜鶯,擺擺手讓他離開,因為接下來談話的內容,不適合讓下屬聽見,很難保證他們不會泄密。

    “據可靠消息,巴伐利亞公爵爭吵者亨利的使者,秘密謁見教皇,雙方達成某些默契,同時被拉進來的,還有控製著帝國連接意大利重要交通線的卡林西亞公爵,牆頭草法蘭克尼亞公爵,波西米亞大公等等地方實權人物,他們還和巴黎的羅貝爾國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和勾結,陰謀發動叛亂。”

    萊萬男爵知道自己所說事關重大,所以一字一頓說得很清晰,以不容辯駁的口氣剝奪我們選擇站隊的機會。

    “現在皇帝陛下身在羅馬,為挫敗他們的陰謀,保持帝國內部的穩定和團結,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亨利公爵家族三代繼承人,一直偏執的想要謀取皇位,每個在位的皇帝都同他們進行艱苦卓絕的鬥爭,現在瘸腿的爭吵者身殘誌堅,仍舊幻想著有朝一日黃袍加身。”

    男爵挑起眉毛盯著我陰晴不定的臉,像是在催促我早早做出抉擇。

    “亨利和羅貝爾交易的籌碼就是洛林,這片法蘭西人世代做夢都想得到的土地,隻要控製這裏,不僅僅在地緣上有對德意誌的進攻優勢,在法理上也避免了卡佩王朝被加洛林王朝複辟的可能,所以陛下需要在敵人之間楔入一顆釘子,而您正是陛下信任的人選。”

    “剛剛安定的帝國又要爆發內戰嗎?”

    此前一直默不作聲的萊昂納多忽然插話問道:“敵人不過被暫時打敗,正潛伏著爪牙準備反撲,這個時候帝國自己卻先亂起,意大利戰火即將重燃。”

    萊萬男爵以為老頭子不過是個貼身的學者,就像其他領主身邊,都擁有一名重金聘請參謀政務的老學究一樣,所以對於萊昂納多突然的問話有些驚訝,不過在觀察眾人尤其是我的反應之後,大略搞清楚他的身份,於是認真的用更低的聲音回答道:

    “非常時期非常手段,隻要奈梅亨伯爵能夠保證,自己以及同盟者士瓦本站在陛下的身後,那麽獲得的回報將不僅僅是領地金銀等看得到的東西,被肢解的謀反者,也許不再適合參與大公爵的聯席會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