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雞蛋不能放一個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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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權力就像一朵嬌豔盛開的屍香魔芋,散發著勾魂奪魄的誘人馨香,吸引每一個犧牲者前赴後繼的甘願為其拋頭顱灑熱血,跌跌撞撞的踩著別人的肩膀和腦袋攀爬險峰,筋疲力竭的透支生命,在向上的路途上,沒有骨肉親情也沒有憐憫同情這些人類最樸素的情感,隻有在虛情假意的人麵前笑臉親熱,或者在陰險毒辣的背後補刀。

    陰謀就在你來我往的爭鬥中,脫胎換骨應運而生,它吸收著所有不美好的陰暗滋養自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的成長綻放,最後變成難以忽視的碩大毒瘤,占據蓬勃躍動的心髒,磨牙吮血的貪婪注視著獻祭的生命,越多越欲求不滿,渴望新的鮮血。

    現在的我正忙著清理寄生在自己身上的毒瘤,能看到它卻除不掉!

    它不是自然生長的,而是通過別人刻意的傳染,而在我的骨肉裏生根發芽,或者說我本來就有它賴以生存的條件和溫床,換言之,誰不喜歡成正比的投入產出,慢慢接近曾經自己難以企及的高度,接受萬人頂禮膜拜的感覺。

    “您著魔了,我的大人,這樣不好。”

    萊昂納多在萊萬男爵離開之後對我說,聲調平緩卻振聾發聵,在空蕩蕩的大廳裏造成立體環繞的回響,不斷敲擊著毒瘤往大腦皮層深處紮去的觸手。

    “不要輕易就被別人的思想所擺布,我們都是棋子,沒辦法選擇自己的命運,不要幻想著和這些大人物做什麽等價的交易,他們永遠不會在乎一兵一卒的得失,也不會對棋子許下承諾。”

    “可是籌碼足夠誘人,如果成功的話,奈梅亨將一躍成為堪與五大公國相提並論的新興力量,我很難放棄這樣的機會,這不也正是你所追求的結果嗎?”

    我明白萊昂納多的擔心,自古以來棋子被犧牲是無可奈何的宿命,我們隻能在夾縫中求得生存,誰叫奈梅亨現在並不是舉足輕重的決定力量,在沒有足夠的發言權之前,隻能默默接受上位者設定好的角色,隨時做好被拋棄的準備。

    “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嗎?不要輕易做出決定。”

    萊昂納多走到我的麵前來,露出自己那張寫滿歲月滄桑的臉孔,提醒著我他在漫長的人生征途上銘記的坎坷,就好像媽媽訓斥孩子時,總會說她吃的鹽比他吃得飯都多,隻要這樣我便隻能默默無言的接受老人家過來人的教訓。

    “不是還有一個教皇的特使沒有見過嗎,您怎麽知道教皇霓下的條件,會不比皇帝陛下更加優厚?即使是曾經的仇人,也有握手言歡的可能,隻要最終的結果於自己有利,未必不能冰釋前嫌。”

    晚上的宴會我特意將皇帝和教皇特使的隨從分開落座,避免雙方酒過三巡控製不住自己,發生什麽難以預料的衝突。

    廚房在旺財的安排之下,得體的進行招待,他現在處理這些瑣事已經遊刃有餘,一道又一道目不暇接的新鮮菜式,讓這群在路上顛簸多日的旅行者卸下滿身的疲憊,暢快淋漓的一麵欣賞著小醜的滑稽表演,一麵大快朵頤盡享口腹之歡,感受著奈梅亨如火的好客與熱情。

    “真是豐盛的晚宴,即使在意大利貴族的餐桌上,也從來麽見到過被烹飪的如此美味的菜肴,食材種類的豐富也是絕無僅有的。”

    萊萬男爵用匕首紮起餐盤中,被炒得爛熟的宮保雞丁,這是我的傑作,中西合璧鼓搗出的玩意,自己嚐起來不過爾爾,卻被沒見過世麵的其他人視為美味佳肴,回味無窮的咂麽著。

    “真的很難相信,雞肉可以被製作的口感這麽細嫩,比傳統翻過來覆過去的烘烤油炸強太多。”

    奧多西斯主教優雅的品著杯子裏的紅酒,欣賞起盛酒的容器,那是一件細膩的琉璃杯子,紅色的酒漿翻騰在杯壁上,經過昏黃的蠟燭一照,便立刻有了瑪瑙般柔滑的質感,讓人舍不得啜飲,他接過萊萬男爵的話茬繼續說道:

    “這種琉璃的杯子,即使在意大利也價值不菲,大部分是埃及的舶來品,被轉運到奈梅亨肯定價格上又翻兩翻,伯爵大人果然財大氣粗,很早就聽說您的領地繁榮富庶,今日一見所言非虛。”

    我得意的點點頭,嘴上卻謙虛的回答:“哪裏哪裏,不過是些過時的假貨,值不了幾個錢。這都是商人們遠道販運過來的,現在的奈梅亨已經成為重要的中轉基地,連接德意誌內地和低地國家,正在興建的大麵積儲物貨倉將錦上添花,相信過不了多久,會有更多的商人慕名而來,我這是在利用他們手中的閑錢發展自己,也算是變相的幫助這群不事勞作的吸血鬼向上帝懺悔,主教大人請放心,獻給教廷的什一稅絕對一個子都不會少。”

    我笑眯眯的解釋著,生怕這些貪婪成性的大人物動什麽歪心眼,索性將自己掙錢的方式和盤托出,省得他們胡亂攤派。

    “嗬嗬……”

    奧多西斯主教笑了,他似乎明白我的意思,萊萬男爵則低頭,忙著搞定餐盤裏所剩不多的宮保雞丁,也不知道聽沒聽懂話中有話的深意。

    “正是有鑒於您的虔誠,教皇霓下才一直考慮在奈梅亨設立一個主教區,甚至可能會將烏德勒支的主教區兼並過來,加強管理力度,當然,最終任命的那個人選,一定要征得您的諒解與支持。”

    “那些桀驁不馴的低地人,不僅僅反抗帝國的統治,就連上帝的榮光也一並拒絕,主教區幾次發起在民間為裝飾教堂的募捐都收效甚微,他們寧肯讓基督像在年久失修的教堂裏斑駁腐朽,也不願意拿出帶來原罪的財物為主祈福。”

    奧多西斯主教痛心疾首的對我說,那樣子像極鏡頭前悲天憫人的紅會發言人,欺負誰不了解烏德勒支的實際情況,光是主教大人的地產就超過弗裏斯蘭伯爵的所有采邑,而教堂每年聚斂的財富,更是足夠將烏德勒支的大街小巷換成亮瞎人眼的金磚,還跟這裝孫子哭窮,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扮清純。

    萊萬男爵仍舊沉迷於酸甜可口的宮保雞丁,似乎並沒有在意奧多西斯主教剛才說的話,全身心的投入到怎麽能吃了自己碗裏,還能覬覦別人鍋裏的偉大事業中。

    我心事重重的端起杯子,用喝酒來掩飾自己的心理活動,兩隻眼睛卻滴溜溜的轉來轉去,萊昂納多在我右手邊隔著四個人的位置,正擠眉弄眼的衝我發著什麽訊號,可惜我的理解能力欠佳,實在參透不了個中玄機。

    公牛和漢斯低著頭裝啞巴,他們不是不想參與,是根本聽不懂五花三層的拐彎話,科勒無聲的把玩著匕首,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清楚的知道這種問題不是自己的層次所能參與的。

    “真是不錯的晚宴,奧多西斯主教大人,難道您不這麽認為嗎?”

    萊萬男爵終於把餐盤中最後一塊雞丁唆進嘴裏,還意猶未盡的舔著嘴唇,清理著胡須沾上的湯汁。

    “可惜您們沒辦法品嚐這樣人間罕有的美味,實在是太不幸了,不過上帝安排給不同的人不同的使命,得失模棱兩可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清,身為他的仆人,您們的使命正是在神聖的教堂裏,淨化有罪者的靈魂,規勸他們一心向善,其中甘甜自在人心。”

    你的意思還能再直白一點嗎!我在心裏歇斯底裏的喊道,這個萊萬男爵並不像他看起來的那樣傻乎乎,至少嘴上功夫還是值得對手正視的,弦外之音彈得那叫一個驚世駭俗。

    眼看著場子要冷下來,我趕忙打著哈哈:“主教大人從上帝那裏獲得救贖世人的力量,同時還通過世俗國王的敬奉將這種力量無限放大,達到布道傳教的神聖目的,這是所有虔誠的基督徒共同努力的結果,讚美主!”

    奧多西斯主教微笑著向我點頭致意,感謝幫他解圍,然後緩緩地推開椅子起身邀請:“我可以與您更進一步的交談嗎,伯爵大人?隻有我們兩個,教皇霓下的親筆信件我要麵對麵的保證僅有您一人閱讀。”

    我還能說些什麽呢?萊昂納多又用自己獨特的肢體語言開始諄諄囑咐,我仰起頭權當沒看見。

    這老頭子事事出標準定注意,弄得我感覺自己像個提線傀儡,一舉一動都必須嚴格按照既定的方案行事,成為遙控器被他牢牢握在手中的機器人,短短一段時間就身心俱疲。

    如今好不容易有獨當一麵的機會,我要讓他明白誰才是主人,並且是個有縝密邏輯思維和判斷能力的聰明人,雖然他嗬責我以前遇事總耍些小聰明,但是小聰明也是聰明!我這麽強著回答他。

    “事情就是這樣!”

    我用雙手托著腮,一五一十的將同奧多西斯主教談話的內容講給萊昂納多聽,現在距離宴會已經過了很久,月亮剛剛好升到半空中,人們都沉沉的進入夢鄉,我們卻要抓緊時間拿出個應對的辦法。

    “教皇霓下的建議足夠誘惑,如果我是置身事外的第三者,絕對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投入天主的懷抱。”萊昂納多莫名其妙的笑了,這幅我早就知道的表情最欠揍,丫的總擺出未卜先知的神棍範。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我哈欠連天的拍拍嘴巴,努力不讓自己的上下眼皮擁抱在一起,眼睛瞪到牛鈴那麽大。

    “有時候為保證自己穩賺不賠,我會選擇兩邊下注,投資兩種緊俏走紅的商品,因為沒人能知道等到商品運抵時還能否繼續流行,也許就會賠的底朝天。”

    “陛下和教皇的爭鬥才剛剛開始,我們不可能百分百的預見到誰會取得最終的勝利,所以隻能將自己有限的資源,平均分配給雙方,爭取做到左右逢源。”

    “這和雞蛋不能裝在一個籃子裏的道理是一樣的。”

    我拍著腦門恍然大悟,但是很快又擔心起來:“兩麵三刀的做法,會不會引起雙方的猜忌,挑挑揀揀的到最後一無所獲?”

    萊昂納多滿意的點點頭,像是欣慰於我能問出這麽深刻的問題,他指點著桌子上的古舊地圖:“隻要我們擁有不容別人忽視的實力,無論誰贏,都必須分給奈梅亨足夠的好處。”

    “看起來同洛林的聯姻要提前,我明日便動身去見夏爾公爵,在取得他的諒解之後,找個借口出兵並實際控製弗裏斯蘭,再加上同弗蘭德的聯姻,到那時從萊茵河到大海的土地連成一片,我們便有了討價還價的資本,兩位陛下肯定還會再派分量更重的特使前來,至於答應還是不答應,仰人鼻息的不再是我們,選擇的餘地就要大很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