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咬牙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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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箭矢劃過天空的聲音在人人斂氣吞聲的緊張戰場上顯得尤為清晰,特別像一架滿載滿員的客機正呼嘯著從你頭頂飛過,但那種羽毛穿梭在氣流中鳴響的壓迫感讓人頭皮發麻。

    我揚起頭目送箭矢慢慢變成遙不可望的一片陰影,在升上最高點後急速下降,織成密不透風的大網,將進攻的敵人籠罩其中。

    也許是因為距離太遠,又也許是我方士兵發出振奮的歡呼聲太過洪亮,我眼睜睜的看著箭矢仿佛插進蛋糕的蠟燭般,輕鬆撕開敵人身上的防護,把數不清的生命釘成地上靜止的雕塑,卻聽不到一絲慘叫或者呻吟。

    這邊的科勒已經在指揮弓箭手們準備第三輪齊射,衝在最前麵的波蘭混編步兵四個方陣,經過兩輪打擊雖然損傷慘重,但仍舊保持強勁的衝鋒勢頭,距離傭兵所在的前沿陣地近在咫尺。

    “好頑強的士兵!”我搖著頭嘖嘖讚歎,眼睛裏全是羨慕和渴求,波蘭人的戰鬥力遠遠超過我的想象,絕不是在格涅茲諾那些草包可同日而語的,肯定是大公直屬的百戰精銳。

    我們先見識到的,還僅僅是最普通的步兵,戰損超過三成的情況下尚未崩潰,這絕對稱得上是奇跡。

    軍隊遇挫立崩是中世紀常見的現象,戰爭雙方都習慣打順風仗,一鼓作氣不下便兵敗如山倒的戰例比比皆是,有時候一個勇士的力挽狂瀾,往往能造成摧枯拉朽的連鎖效應,再加上百姓的以訛傳訛,及吟遊詩人的添油加醋,神話和史詩便應運而生,愚弄年輕騎士的幼小心靈。

    待到第四輪箭雨射出,混編步兵早就和嚴陣以待的傭兵們廝殺在一起,不少人攀著鹿角往上爬,被舉著長槍的傭兵候個正著,亂槍四出的紮成篩子,但後續的戰士悍不畏死,踩著前人的屍體繼續衝擊。

    後麵跟進的重裝步兵高舉著盾牌,推土機一樣緩慢推進,傾瀉而下的箭雨對他們沒有造成任何殺傷,即使有幾支僥幸穿過盾牌間密集組合的縫隙鑽進去,撞擊在重甲上,就像灰塵吹到臉頰那樣沒什麽感覺,隻有個別不受上帝眷顧的倒黴蛋,被紮到鎧甲連接處的脖頸和軟肋,踉蹌著倒地死去。

    波蘭士兵利用人數的占了上風,混編步兵在付出極大的傷亡之後,終於用堆積如山的屍體打開進攻的通路,阻礙重步兵前進的鹿角,被毀掉搬到一邊,傭兵再沒有能依持的屏障,步兵興奮地怪叫著,重新激發起士氣。

    隻有區區二百人的傭兵陣腳,隱現不穩但尚未崩潰,這多虧延森和他的督戰隊,在其中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說得更直白一點是恐怖的威懾力,隻要有畏縮不前苗頭的傭兵,全被督戰隊就地斬殺以儆效尤。

    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在兩個陣地之間,我額外布置了一道鹿角障礙,為了防止敵人突破前沿陣地後,他們的騎兵可以輕而易舉的發起衝鋒,沒想到陰錯陽差的成為阻止傭兵潰逃的屏障。

    萊昂納多在征召他們的時候,已經預付了相當於正常數額十倍的傭金,戰前我又鼓勵性的以實物形式發放戰利品,這才說服傭兵頭目同意將自己的士兵,布置在整個陣地的最前方,等到他們真正麵對敵人時才發現,前有強敵後有障礙,自己成了風箱裏兩頭受氣的老鼠,進退不得的擠在陣地之間承受攻擊,也許傭兵的頭目此刻正滿臉血汙的罵我十八輩祖宗,也罷也罷,我跟自己的歐洲祖宗又不熟!

    重裝步兵順著前人打開的缺口,衝進傭兵們已經單薄的防線,好像收割機轟鳴著卷過麥稈一樣,以不可抗拒之威,推平最後還在抵抗的對手,那幾十個傭兵全然不見平日裏嬉笑怒罵的輕鬆模樣,甚至廝殺疲憊連反擊的力氣也沒有,隻能麻木的握著武器,眼睜睜看著自己被長矛捅穿,傷口淙淙的往外冒血,靈魂痛苦卻頑強的眷戀著**不肯離開。

    他們一屁股坐在分不清彼此的屍體上,靜靜等待時間流逝,祈禱哪個好心的敵人走過來,往他們腦門補上一刀,結束生不如死的煎熬。

    “前凸陣地已經完全失陷,敵人繼續向前攻擊!”羅洛大聲喊道,這才把我從自己的世界中拽回現實,科勒正在組織弓箭手展開新一輪的齊射,在通往長槍兵陣地的這段距離上,波蘭人每前進一步必將付出血的代價。

    “命令科勒使用破甲箭,別留著伺候敵人的近衛騎兵,他們一時半會還不會出動,先解決眼前的困境才是當務之急。”我掃了眼幾乎沒遭受多少損失的波蘭重步兵重新集結成方陣,急忙給羅洛下命令。

    “大人,咱們的破甲箭不是很多……”羅洛沒有把話說完,但意思很明顯,他覺得寶貴的箭支浪費在步兵身上很不劃算,況且戰事的進展情況同預估的一樣糟糕,隻要敵人的騎兵在合適時機壓上,我們肯定再難翻身。

    “執行命令吧。”我擺擺手,不想糾結這個問題,轉而仔細的觀察戰場形勢。

    以前在電影裏總看到牛掰的名將謀士,凹造型隨便一掃,便能神機莫測的發現敵人破綻,從而扭轉乾坤,可是為什麽我眼睛都快瞪掉,也沒找到波列斯瓦夫的排兵布陣中有啥差錯,連個走路順拐的笨蛋都沒有。

    黃天不負有心人,敵人終於有些變化了。

    等等,怎麽我還是半點智慧火花都沒閃現!

    布置在步兵方陣兩翼的兩個弓騎兵方陣,和四個輕騎兵軍團中的兩支突然啟動,輕騎兵在前掩護防護相對較弱的弓騎兵,鋪展開隊伍正像大雁的兩隻翅膀包抄過來,他們迅速的繞過剛才狼藉的戰場,已經達到和步兵同一水平線的位置!

    “讓左右兩翼最邊上的兩隊步兵跑步出擊,爭取在陣地前麵阻截敵人,決不能讓弓騎兵予取予求的射擊我們!”當發現敵人輕弓混雜的騎兵組合時,腦海中第一個閃出的,便是自己的步兵像割韭菜一樣,被箭矢層層射倒的景象,趁波蘭人立足未穩馬上纏住他們,是我此刻能想到唯一的辦法。

    箭雨持續傾瀉,好像尖利呼嘯從天而降的收魂符,此起彼伏的慘叫,穿透戰場上各種雜亂的噪聲飄進我的耳廓,弄得人從心底一直酸到牙根,幾輪齊射之後混編步兵減員超過半數,大部分失去了作戰能力躺在原地呻吟,正好擋住了重步兵前進的道路。

    我不由慶幸的勾起嘴角感謝上帝,多虧敵人的混編步兵幾乎沒什麽裝甲又玩命衝鋒,才大大提高了箭雨的殺傷力,沾者無不負傷身亡。

    承擔阻擊任務的兩支步兵剛一走出陣地,就被波蘭騎兵發現,輕騎兵立刻散成鬆散的陣線,將弓騎兵掩護在身後,催馬上前同步兵撞在一起,頓時一片人仰馬翻,加起來才勉強一百五十個人的步兵,很快被人數超過他們十倍的騎兵包圍,就像黑心小吃部純肉包子裏的餡料,也就那麽大一點疙瘩肉,還不夠敵人下酒的。

    好在新兵都是奈梅亨的嫡係,許多人出身新衛軍,也算有點文化,長時間灌輸的忠君思想,讓他們即使麵對強敵也能麵不改色的執行命令,戰鬥到最後一人。

    他們接受過公牛的特訓,學會他總結的混不吝打法,對付騎兵不走尋常路,硬是緊貼戰馬貓著腰隻剁馬腿,玩一招渾水摸魚的把戲,弄得波蘭騎兵難受至極,左右施展不開,相互救應不得的大為光火。

    後麵的騎兵著急幹瞪眼,卻被麵前滿地淒慘嘶鳴的戰馬和受傷的戰友擋住,眼睜睜的看著步兵們利索的一刀一個,把被戰馬壓在身下呻吟的波蘭人,像過聖誕節宰小雞似的抹了脖,隱隱占據上風,很好的完成了阻滯敵人騎兵的任務。

    我抿緊嘴唇不像其他人那麽興奮,憂心忡忡的皺著眉頭,即使自己的戰士打得風生水起,但數量上一對十的劣勢很難彌補,等到敵人緩過神來一擁而上,區區百十人必被砍成肉泥,碎的跟餃子餡似的。

    “敵人步兵突破弓箭手的射域,已經在破壞鹿角了!”

    羅洛高聲通報戰場的情況,我把目光從波蘭輕騎兵身上收回來望向正麵,波蘭的混編步兵雖然人人負傷卻愈發頑強,這群蠻子打得十分有血性,也不知道被波列斯瓦夫灌了什麽變態湯藥,戰損超過六成還在硬扛,但凡四肢健全能動彈的,一個個注射了雞血一樣瘋狂的衝擊鹿角障礙,頗有古斯拉夫人悍勇爭先的遺風,震撼得我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心裏直犯嘀咕:萬一敵人全這麽玩命,就算呂布再世也得玩完啊!

    “你親自過去,命令長槍兵保持陣型,千萬不能提前出擊!”

    我咬手指掙紮著做了決定:“剩下的兩個步兵方陣統統壓上去,別讓波蘭步兵破壞鹿角,給我把敵人死死的摁在陣地上!”說完這句話,我在心裏告求所有已知的神靈保佑,祈禱他們讓奈梅亨士兵個個變身打不死的解放軍叔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