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火燒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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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嘴飽飽的打個哈欠,閃得脖子轉著筋疼,我牙縫直抽冷氣。

    嘶嘶哈哈掰著後脖頸的硬骨頭,站在不遠處的哨兵想抬眼瞅瞅,公爵大人跳著腳在幹什麽,對上我嚴厲的目光後,馬上轉過臉不敢再看。

    相比於波蘭營地的安靜,諾伊施塔特城堡幾乎人人清醒,憂心忡忡的思考著,自己明日即將麵臨的命運,也許今夜就是享受生命的最後時刻,誰又敢輕易的浪費在睡覺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上呢?

    “大人您看,有火光!”

    哨兵推醒摸著菊花差點又睡過去的我。急火火的指著對麵。

    “看呀,又升起一叢!”

    火光?局部冬眠的腦袋功率太小,還處理不了這麽複雜的信息,我抹掉粘連在睫毛上的眼屎,突然電光火石的開竅,激動地一躍而起,順著他指的方向瞪大眼睛尋找:

    “哪呢?哪呢?”

    星星點點的火苗仿佛爐膛裏未燃盡的木炭般,間或明滅的閃現,我緊張的手心直冒汗,巴不得白天的大風重新吹起,借助風勢的燒他個火光燭天。

    可惜看的人著急幹的人謹慎,等了半天都不見火燒連營。

    “公牛他們還真是耐心啊,熬到這個時候才行動。”我點著頭自言自語,又發現一團火苗熊熊升起。

    波蘭營地那邊終於傳來有人尖叫的聲音,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逐漸匯聚為成百上千人的呼號和吼叫,從夢中驚醒對每個人來說,都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更何況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的帳篷,到處跳躍著歡叫的火焰,所以個人的驚厥演變成集體的慌恐,最後以尖叫形式鑽進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奈梅亨人耳朵。

    “隔岸觀火,尤嫌薪稀……”

    我嘴角浮上得意的笑容,眼前好像出現米耶什科大公光著屁股,被自己的侍從攙出起火的帳篷時氣急敗壞的狼狽表情,想想就讓人興奮!

    都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更別提有人故意縱火,開始時零星的火苗,在無數人有意無意的幫助下,接二連三燎著了波蘭人的帳篷,小蘑菇成了火炬,一團一團旺盛的燃燒著。

    火光中人影驚慌失措的來回奔跑,慘叫和咒罵聲不絕於耳,吵醒睡意猶未盡的鳥獸,草地裏棲息的小鳥撲棱棱飛起大片,忙中添亂的加上不怎麽和諧的注腳。

    除了最前麵的斯拉夫人,率先炸營四下潰逃之外,被火焰嚇壞的戰馬也掙斷繩索,本能的往自己覺得安全的方向奔去。

    受驚奔馳的戰馬集合成群,好像油門轟到底越野吉普,沿途造成極大的破壞和殺傷,後麵的重步兵和騎兵營地連在一起,就算我借著燒天的大火,也沒能分辨清楚,不過從人影亂竄的密度和火焰的燃燒程度判斷,這幫受到東羅馬教官嚴格訓練的戰士,並未因為陷於險境而亂了陣腳,畢竟真正的火場在他們身後的大公營地,有足夠的安全距離,燃著的帳篷也是自己人忙中出錯的絆倒火把所致,他們有充足的時間做出反應。

    事實也是這樣,這片地區的火焰,很快被有組織的撲滅,好像深夜高樓漸次熄掉的燈光,倏的一下消失不見,炸營的斯拉夫人也慢慢沒了動靜。

    我驚訝的搖著頭,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波蘭人臨變處置之快大大超乎想象,隻剩腦袋裏滾動輪放著可怕的對手,五個鮮紅醒目的大字,心髒好像被看不見的大手拽著捏扁,撲通撲通掙紮不停,血壓爆表似的直線躥升,不由得開始為公牛他們擔心起來。

    另一個方向突然綻出絢爛的火花,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我望向那邊,一定是雅羅斯拉夫衝進波蘭人存放輜重的地方大開殺戒,庫裏存著的火油瓶子分給他五分之三,目的很明確。

    就是給我燒個底掉精光,能否在隨後的戰鬥中逼和米耶什科大公這條老狐狸,勝敗在此一舉,所以我才選擇看上去聰明些的雅羅斯拉夫負責行動,而讓性子莽撞火爆的公牛承擔正麵進攻吸引火力。

    大火越燒越旺,映紅半邊天空,月亮似乎受不露天桑拿的溫度,灰溜溜的躲到挨近地平線的地方涼快去了。

    天際變得更暗了,隻有波蘭人的陣地上,飛舞著活潑明亮的火龍,肆意噴射著炙熱的龍息,愣是把整個空間的溫度都提升了許多,遠遠觀望的我解開熊皮外套的扣子扇著風,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等待果不其然是最熬人精神的事情,唯有駐足翹首,緊張到渾身發抖。

    這場大火一直燒到天空大亮,太陽被滾滾黑煙熏得睜不開眼,嘈雜的人聲漸漸息止,我眯著眼睛觀察戰場上處處狼藉的灰燼和頻繁調動的波蘭士兵,心下著急尚未有雅羅斯拉夫等人的消息。

    波蘭人遭受重創,終於收拾殘局拔營後撤,但森林邊緣仍能看到他們的遊動哨,這說明米耶什科大公並不死心,他不過是躲到某個陰暗的角落去****傷口,像一匹隱忍的狼,隨時都可能卷土重來。

    “他們在那!”

    羅洛的眼神比我好,第一個發現目標,按理說城堡視野理該開闊,可惜現在濃煙漫漫,好比霧霾降臨的魔都,成為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我明明就在你麵前,你卻說看不見我。

    我揉揉眼睛使勁瞅,好不容易捕捉到鋪天蓋地黑煙中,公牛他們撒丫子逃跑的身影。

    你問為什麽逃跑?沒錯,他們後麵追著至少上百名波蘭騎兵,凶狠的表情像極《瘋狂的石頭》裏麵的肥仔麵包師,故意壓著速度消耗公牛他們的耐力,跑不多遠便有幾個透支體力的奈梅亨士兵突然倒地,渾身綿軟跟煮過火的麵條一樣,口吐白沫再也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目睹波蘭騎兵,無情的縱馬踏過自己的軀體,彌留之際連聲呻吟都無力發出。

    我死死的盯著跑在最前麵的公牛、雅羅斯拉夫和殿後的延森,心也不由得跟著他們的奔跑揪起來,竟然忘記下令派人救援。

    “弓箭手!弓箭手準備!”反應過來的我大聲叫著,一扭頭才發現士兵們早已引弓就緒。

    “射後麵的騎兵,快!”

    話音未落,波蘭隊伍裏的弓騎兵和奈梅亨弓箭手幾乎同時鬆弦,幾個落在後麵的奈梅亨士兵即刻往前撲倒,箭矢沒進要害,不甘的把手伸向城門,掙紮兩下咽了氣,延森肩膀中了一箭,幸好傷無大礙,旁邊的士兵架起他繼續跑,波蘭騎兵剛射出羽箭就聽得耳邊風疾,紛紛抬起懸在左臂的盾牌遮擋,但仍有三四個倒黴蛋挨著負痛落馬,滾了兩圈便不動了。

    其餘人恨恨望著城牆上瞄準他們的弓箭手,不得不調轉馬頭放棄追擊,公牛他們終於在門口士兵的接應下進城。

    我急匆匆的奔過去,公牛幾個人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舌頭吐得比狗都長,羅洛細心的安排人給他們端來酒水和擦臉的抹布,卻沒一個人想要爬起來。

    延森已經脫力陷入昏迷,歪歪斜斜的靠在別人身上,城中唯一的赤腳醫生,正指揮著手忙腳亂的侍從準備沸水煮過的幹布,他自己整理手術用的小刀,一會這玩意將割開延森肩膀上的皮肉,好讓醫生把手指探進去拔出箭頭,場麵血腥極了。

    雅羅斯拉夫費勁的咽口唾沫,來不及擦幹淨嘴角的口水,努力半天才說出話來:“大人,我們成功燒掉了敵人存著的所有物資,順便搗毀幾架停在那裏的投石機,波蘭人反應太快,撤退的時候折了不少兄弟,隻有我們這二十幾個人活著回來。”

    米耶什科大公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在他的指揮下,波蘭軍隊不愧最強軍的稱號,這支嘔心瀝血撒出大把金幣、千裏迢迢請來君士坦丁堡的軍事教官訓練出的鐵軍,頗有東羅馬軍隊的樣子,夜半遭遇偷襲仍能有條不紊的展開防守反擊,並且在發現形勢不利於己的時候,可以秩序井然的徐徐後撤,沒有像一般的封建武裝那樣,鳥獸散般的崩潰。

    這個時代的歐洲大陸上,能把軍隊嚴謹分門別類的,除東羅馬以外也就隻有奈梅亨,大部分貴族領主的軍隊,仍舊停留在騎士、弓箭手、農兵、這三種簡單的排列組合,騎士武裝戰敗瓦解後,隊伍會頓時潰敗。

    波蘭軍隊重新出現,是從第一天晚上開始的,太陽落山以後,無數的火炬就像突然出現的螢火蟲,瞬間照亮森林邊緣,受驚的飛鳥玩命扯著嗓子鳴叫,像是在提醒我們敵人的出現,諾伊施塔特城堡立即做出反應,所有戰士全部登上城牆嚴陣以待,大家都明白這將是最後的決戰,生存死亡在此一舉。

    “我們還有勝算嗎,大人?”

    雅羅斯拉夫扶著戰斧,威風凜凜的睥睨城外越圍越近的火把叢林,說話的語氣怎麽聽都像是在諷刺。

    “沒想到他們竟然還有餘勇可賈,拖著打殘的半拉身子硬上,大公殿下一如既往的彪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