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步履維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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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樓內部結構錯綜複雜堪稱迷宮,真不愧是祖孫三代下血本經營的巢窠,如果上溯到羅馬人在這片崇山峻嶺森林間修建抵禦蠻族堡壘的年代,那它的曆史還能再向前推進千年以上,所以走廊裏時不時出現的暗梯箭孔不足為奇,就算角落裏堆著死人骨頭和巨型老鼠,我也能淡定的接受現實,歐洲古堡多少都帶點神秘詭異的氣氛。

    膀大腰圓的騎士擁擠在塔樓狹長的走廊裏,好像一群爭搶市打折商品的大媽,誰都沒辦法舒舒服服的通過,再加上黑暗處經常冒出的明槍暗箭,躲在門後的敵人打一槍換個地方,狡猾的玩起了地道戰,搞得大家緊張兮兮的邁不開步子,背靠背死死挨到一起,都不知道敵人還會從何處起攻擊。

    “奶奶的,中世紀竟然遇到這種怪事!”

    我叨叨的抱怨著,不過吐槽歸吐槽,該打仗還得打仗,幽深的樓梯盡頭仿佛咧開血盆大口的巨獸,獰笑著等待肥美的羔羊自投羅網,我恨恨地想著,要是有足夠的火油,非把整座塔樓燒作灰燼解解氣不可。

    衝在前麵的騎士即使再小心翼翼,也難免被敵人偷襲,受傷者痛苦的嚎叫順著光滑的牆壁傳出好遠,瘮得人牙根酸,戰友將他拖到後方安全的地段。

    沒時間幫忙關照傷勢,又重新投入戰鬥,然後沒多久就變成僵硬的屍體,或者同樣的負傷者躺到剛剛自己拖過來的戰友身邊,彼此麵麵相覷。

    躲在盾牌後麵的漢斯心虛的回頭看著我,正好遇上我生氣的快要噴出火的目光,小臉登時變得紅一塊白一塊,倒不是說他不賣力。

    第一撥上去的十幾個人,愣是沒爬上幾級台階便死的死傷的傷,東倒西歪的栽下來,死最快的那個人就是突破城門時派回營地通風報信的小侍從,丫的興奮過度,估計苦熬十幾年好不容易撈到躋身貴族階層的機會,想要揮揮表表忠心,結果槍打出頭鳥,好幾支不知道從何處射來的箭矢,硬生生終結了草根翻身的偉大理想。

    臨死前的小侍從還帶著滿臉難以置信的驚恐表情,像陽光下的泡沫,轉瞬即逝的驚豔自己。

    “混蛋,都是膽小鬼!”

    騎士們的畏縮不前讓心急如焚的我火冒三丈,從侍從手中奪過盾牌,敲擊著包鐵的邊緣厲聲吼道:

    “新衛軍,龜甲防禦陣!”

    隨著我的命令,幾個新衛軍出身的侍從和騎士條件反射似的聚到身邊,按照曾經訓練時的樣子將盾牌嚴絲合縫的架到一起,構成無懈可擊的半圓形盾牆,活像烏龜背上的硬殼。

    這種源自羅馬人的攻城陣也是得名於此,不過經過我有針對性的簡化,更適應十人以下小分隊的組合靈活使用,比較符合奈梅亨小、快、靈的作戰特點。

    我被眾人擁在中間,周密的防禦仿佛置身於鋼甲厚重的坦克裏,我半蹲著拍拍前麵人的肩膀,他將盾牌稍稍往邊上偏了點,露出隻容一隻眼睛視野的觀察孔。

    我皺起眉頭仔細搜索著走廊深處的敵情,確認沒有危險之後才喊出約定的口號,盾牆內的每名戰士都和著號子移動,整齊的像是一個人,沒暴露任何破綻,前進的度雖慢,卻讓敵人想攻擊也找不到下手的弱點。

    “叮當!”

    一支標槍擦著盾牌的縫隙直直的插進來,鋒利的尖端距離鼻梁隻剩咫尺之距,泛著幽藍光澤的鐵槍頭兀自清脆的震響,驚出我一身冷汗,這支標槍似乎還隻是前奏,頃刻間無數羽箭長槍雨點般落在盾牆上,力道足的連最強壯的戰士都踉蹌了兩步方重新站穩。

    即使是這樣,仍舊有漏網的羽箭穿過盾牌,兩側受到的攻擊相當強烈,不斷有人受傷倒下,幸好奈梅亨訓練有素的戰士眼疾手快的補位,才沒能造成蟻潰似的傷亡,由於人數的減少,盾牆越縮越小,我扭著上身擠在三四個大漢寬闊的後背中間,貪婪的大口喘著稀薄的空氣。

    敵人的攻擊持續一段時間便戛然而止,就像他們動時那麽神出鬼沒,不過已經足夠讓我看清暗道的方位。

    “散開!後排上前!”

    我大喝一聲,盾牆如怒放的花蕾層層綻開,兩側的戰士舉著盾牌緊貼藏有暗道的牆壁,後麵的士兵敏捷的補充到整個隊伍的最前端,再次組成鬆散的龜甲陣,其餘的騎士趁這機會衝過危險的走廊,來到連接塔樓頂層房間的旋轉階梯。

    抬頭向上望望,這種類似於某種兩棲動物咽喉結構的階梯盡頭空無一人,側耳傾聽,耳廓也收不到任何人類活動的蛛絲馬跡,但我知道,一切都是暴風雨來臨前的片刻寧靜,幽深隱秘的背後潛藏著致命的危險,敵人同我們一樣,明白塔樓頂層將是自己最後搏殺的戰場。

    “上!”

    我用力揮舞胳膊做出射箭的手勢,壓低聲音命令,騎士們躡手躡腳的拾級而上,將弓箭舉過頭頂也不瞄準便一通亂射,射完隨即撤退後麵繼續補上,幾輪下來確認沒有危險,我才手腳並用的挪到樓梯口,拽過旁邊人的頭盔頂在長矛尖,故意露出淺淺的邊緣試探著。

    果不其然,埋伏的敵人看到移動的頭盔以為我們要起衝鋒,立刻箭矢、標槍密密麻麻的招呼過來,頭盔搖搖晃晃的被好幾支投槍擊中,順著樓梯滴溜溜的滾遠,磕碰的聲響在走廊裏反複回蕩,然後歸入寂靜。

    “看到了嗎?”近侍們都點著頭回答我。

    “學會了就照著做,上麵的敵人再多,也保不準時刻繃著,給我煩死他們!”說完,我又頂起一個頭盔,從最上麵一級台階的角落稍稍探出。

    謹慎的敵人再次上當,反擊的火力愈猛烈,一支勁道十足的羽箭擦著頭盔飛過,在鑄鐵的外表刻下深深地凹痕,我心有餘悸的哈低身子,慶幸著頭盔裏麵幸好不是一顆貨真價實的人腦袋!

    就這樣來來回回幾次拉鋸,敵人終於弄明白我們的陰謀詭計,不再對假模假式挪來挪去的頭盔保持警惕,收起支出的長矛,我得意的勾起嘴角心想:小樣的,還不玩死你們!

    “殺!”

    我把騎兵用的小圓盾掛在小臂,身形一閃嗖的魚躍而出,正好和兩名扛著連枷的衛兵對個正著,騎士們黑壓壓的奔上,措手不及的敵人隻得硬碰硬的麵對,雙方在狹小的空間裏爆肉搏。

    弓箭和長武器都失去了優勢,許多人扔掉家夥抱著對手的膀子用手掐用牙咬,那種喪失理智的野獸本能成為求生的最後保證,所有人麻木的滾在血泊裏,瘋狂的攻擊任何靠近自己的生物。

    守衛者憑著塔樓頂層走廊的擁擠地形,在戰鬥初期牢牢掌控主動,逼得奈梅亨騎士舒展不開拳腳,隻能一撥一撥的衝進敵群送死,可是戰士素質和人數上的優勢越到後麵越展現出來,騎士這種高級作戰單位畢竟不是普通城堡衛兵能夠比擬的,就算守在頂層的還有相當數量的斯佩耶爾騎士,悍不畏死前赴後繼的奈梅亨騎士很快扭轉了不利的局麵,仿佛逆流而騰的錢塘之潮,波濤洶湧的氣吞萬裏。

    “大人,這裏有暗門!”

    要不是漢斯那化成灰都能分辨出來的破鑼嗓子,我差點把突兀蹦到眼前的血人劈成兩半,他用同樣不怎麽幹淨的袖子蹭蹭眼窩,露出自己特有的精明老鼠眼,幾名騎士在不遠處用長劍撬著和牆壁渾然一體的暗門,估計它後麵就是連通整個塔樓的隧道。

    “還等什麽?要我進去嗎?”

    看到漢斯傻乎乎的樣子我就氣不打一處來,有你請示的工夫敵人早嗅到風聲腳底抹油了,簡直愚蠢,他聽主子這麽說終於明白點道道,接過侍從準備的火把帶人鑽入冒著寒氣的暗門。

    走廊裏的戰鬥接近尾聲,殿後的黑森騎士拎著長劍走在屍體中間尋找氣息尚存的瀕死者,做些積功德的勾當,所有人漸漸聚攏到被血漿塗成惡心顏色的大門前。

    這兩扇明顯沒有塔樓的主門那麽堅固的單薄木板,已經是城堡僅剩的屏障,我暗思:

    如果斯佩耶爾伯爵沒從暗道逃生,那麽推開門後,將是多麽激動人心的會麵。

    騎士們抱著破門錐僅僅撞了兩下,紙片似的木門應聲而裂,與此同時學乖了的戰士紛紛散開臥倒,從裂縫裏射出來的箭矢沒能傷到任何一個人,倒是隱蔽在門側的奈梅亨騎士的還擊取得不錯的效果,房間裏傳出中箭者的尖叫和呻吟,一個顫抖得幾近失聲的人帶著哭腔喊著:

    “都住手!以上帝的名義,請不要再相互攻擊!”

    強壯的侍從三下五除二拆掉搖搖欲墜的大門,房間裏的場景清晰映入眼簾,剛才說話的是位個子不高的中年神父,淩亂的型和狼狽不堪的衣著,全不及他哭喪的臉孔那麽生動和富有喜感,手無縛雞之力的舉著一枚鑲滿珠寶的黃金十字架,我都能聽清周圍騎士貪婪咽吐沫的咕咚聲。

    “我是此地駐堂神甫多米尼克,看在上帝的份上,老爺們,都請住手吧!”

    憔悴枯黃的臉讓他看上去至少比實際年齡要老十幾歲,自稱多米尼克的神甫竭力想控製住有失身份的顫音,卻根本無可奈何。

    我的眼神越過他,直接落在被眾多騎士和近侍保護的斯佩耶爾伯爵身上:“你真沒讓我失望,亨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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