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規模的潰逃事件開始……

    納爾西斯明白，戰敗的慘劇即將發生，原本盡量隱藏的太監尖利嗓音也在這一刻顯露無疑，他用比正常人高出好多分貝的腔調狂吼著：“不許跑，不許跑，所有逃跑的人都以叛國罪名處死，殺了那些逃跑的懦夫，殺了他們。”

    隨著納爾西斯的命令下達，仍然還在咬牙奮戰的東羅馬帝國士兵，帶著殘酷的責怪、憤怒、仇恨的心情，將他們的武器對準手足袍澤，痛下殺手。

    東羅馬軍隊進一步混亂起來，納爾西斯的鐵血手段也並非沒有作用，在脅迫、恐懼、瘋狂的吼叫聲中，會逃的趨勢被抑製，原本還想逃走的士兵因為害怕被殺，因而隻能鼓起最後一點勇氣，硬著頭皮留在戰場。

    但是納爾西斯還沒來得及把額頭的冷汗抹掉，另一個令他絕望的事情發生、

    “撤退！撤退！！”

    瓦蘭吉傭兵丟下各自的對手，一邊粗魯的推開自己身後其他東羅馬士兵，一邊向那不勒斯外城城寨逃去，伴隨戰場中間瓦蘭吉傭兵的崩潰，再也沒有什麽方法能夠阻止東羅馬整體大軍的崩潰。

    哈羅德也不想要將導致失敗的罪名，完全自己背，他眼珠子一轉，便又想到一個主意。

    “納爾西斯殘殺下屬、我們快逃……喊！你們也這麽喊！”

    “戰敗的責任全都是因為納爾西斯這個庸才，他根本就不會做東羅馬十萬大軍的元帥，納爾西斯是叛賊。”

    愣神兩秒鍾後，瓦蘭吉傭兵也學著他們首領的話，這樣喊起來。

    聽到這樣的話後，原本就對納爾西斯鐵血手腕不滿的東羅馬士兵，加快逃跑的步伐，東羅馬軍隊的崩潰速度更加快了。

    “哈羅德！你這個卑鄙小人，我一定要殺了你。”納爾西斯整張臉脹得通紅，對瓦蘭吉人方向扯著嗓子大喊，同時揮舞長劍斬殺兩名剛好經過的潰兵。

    “不許跑！為了羅馬的榮耀，為了巴西爾皇帝，我命令你們繼續戰鬥、繼續戰鬥、”納爾西斯一個沒忍住，眼淚居然飆射出來。

    納爾西斯身邊的衛隊騎士對視一眼，策馬上前，拉住納爾西斯的雙臂，帶著他逃走了。

    “你們要幹什麽？你們要造反嗎？放開我，我要和諾曼人決一死戰，我要砍了你們所有人的頭！我的上帝，為什麽要如此對待我？殺了我，讓我死吧！讓我死！”

    納爾西斯又踢又打，邊哭邊喊，就這樣被自己的部下帶著逃跑了。

    納爾西斯哭也沒用，十萬大軍轉眼之間灰飛煙滅，他即使能夠從戰場上成功逃脫，返回東羅馬後，等待他的也將是巴西爾二世的怒火，退一萬步來說，即便巴西爾二世饒納爾西斯一命，納爾西斯這輩子也別想再踏上官場一步，權力、地位、榮耀、他這一輩子都無法實現，他將會成為一隻人人都可以踩一腳，肆意侮辱的可憐蟲，這比死亡更加殘酷。

    但無論是想不想，納爾西斯還是在侍衛的裹挾下，成功逃走，整個戰場上，東羅馬軍隊徹底崩潰！數萬大軍狼狽逃竄，如同任人宰割的獵物，被天主教聯軍肆意捕殺，無論是東羅馬士兵身上的，比起一般士兵要精良多的裝備，還是他們所代表的贖金，都是聯軍將士們所追求的，相比之下那些蠻族傭兵，就顯得很苦逼。

    因為聯軍將士知道，東羅馬帝國絕不會為了一群蠻子而拿出贖金，所以這些可憐的蠻族雇傭兵，通常會被用來發泄殺戮欲望。

    士兵們追擊著所有的人，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都異常的興奮，好像鏖戰一天所流失的體力全部回來，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狂奔，拾取東羅馬人丟下的盔甲輜重，將那些已經失去武裝的東羅馬人抓起來。

    其中也有一些陷入絕望，因而變得神誌不清，或者單純不想被俘虜的東羅馬士兵，會在被追上後極力反抗，在這種時候聯軍士兵就會放他一馬，不過這放他一馬不是說將他放走，而是讓他早點上天堂，不要在此世界之中受苦受難。

    聯軍追亡逐北，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但最終他們仍舊選擇停下來，這倒不是因為體力不支或者沒興趣，而是因為在他們麵前出現了阻礙。

    原本納爾西斯在這之前所臨時修建的半永久性建築物，用木材和石塊修建的麵積龐大的那不勒斯外堡，納爾西斯逃進這裏後總算鬆了口氣，知道自己接下來死不了，既然死不了就努力試著活下去。

    那不勒斯城高池深，糧草可以支撐半年之久，西側靠近海岸，可以源源不斷的由海上運輸補給物資和援軍，一時半會攻不下來。

    除非……

    想到這裏，納爾西斯冒出一身冷汗，馬上向城牆邊跑去，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城牆上，隻看見下方大片大片人頭。

    靠近一點的是己方士兵，再遠一些的便是那如狼似虎的野蠻人、

    “快關城門！”

    納爾西斯馬上可以看出，再這樣發展下去，他的擔心就很有可能成為現實，天主教聯軍很有可能會追著潰兵一起衝進來，到時候驚魂未定的東羅馬軍隊絕對不會是他們的對手，那可就真的沒有退路了。

    “可是城外還有兄弟沒進來，將軍，他們會被野蠻人殺了的。”納爾西斯旁邊一位頭盔都不知丟到哪裏去的副官，這樣說道。

    “不對，如果不關上城門才是真的完蛋，你這個白癡，野蠻人要的是贖金，不會輕易殺掉他們的，最多受點苦，如果不及時關閉城門，野蠻人順勢衝進來，整個那不勒斯城都會遭到他們的屠殺和洗劫。”

    副官一愣，心裏明白納爾西斯說的有道理，於是不再猶豫，從城牆上跑下去執行命令。

    “你們也別愣著，快，盡可能將士兵組織起來守衛城牆，對方肯定不會這麽甘心退回去，而是順勢攻城。”納爾西斯這會徹底冷靜下來，跟其他侍衛、副官、傳令兵下達命令，緊接著轉過身去從一個輕步兵那裏搶下一柄標槍，瞄準一個衝在最前方，穿著華麗罩衣和鏈甲的貴族投擲過去，正中目標將其殺死！

    “哈哈哈……還沒有結束呢！你們這群該死的野蠻人。”納爾西斯狂吼著，又搶下一柄標槍，此時納爾西斯的副官已經跑到城牆下，叫住一批羅馬士兵，讓他們去關閉城門。

    “什麽？我們還有不少兄弟沒有進來？你怎麽可以這麽殘忍？”一個胳膊上被砍了一斧子，血肉外翻，剛剛才被醫生用燒紅的洛鐵給燙了一下，止住血的家夥聽到副官的命令後，聲音洪亮的說道。

    “沒錯，你不能下達這樣的命令！”其他東羅馬士兵也被鼓動起來，一起大聲抗拒。

    “你們要違抗命令嗎？這是納爾西斯的命令！”

    副官的心情很煩躁，也不想和這些家夥解釋太多，直接抬出納爾西斯，如果在一般情況下，事情到這個地步，那些士兵就算心裏不情願也會遵守命令，但是……

    那個受傷的士兵語氣悲憤至極：“他打了敗仗，害死這麽多袍澤還不夠嗎？難道他想把我們都害死？他是不是收了敵人的好處，想做東羅馬帝國的叛徒？”

    “沒錯！那個膽小鬼！死太監！東羅馬的叛徒！！”傷兵憤怒的破口大罵，周圍也有好幾個士兵附和他的話。

    “沒錯，去找他算賬，要他作出合理的解釋，否則的話我們是不會執行命令的。”

    “走走走，去找他問個明白。”

    被盲目鼓動起來，憤怒衝昏頭腦的士兵這樣揮舞長劍，長矛、拳頭、用簡易擔架抬著的受傷士兵向城牆處湧了過去，此刻副官想要解釋已經來不及，憤怒的士兵們根本就聽不進去他們所說的話，直接將他們一把推開，不再理睬。

    士兵一邊往城牆的方向湧，一邊大喊著有關納爾西斯的壞話，特別是那個躺在擔架上的老兵，揮舞著他完好的胳膊大喊大叫著：

    “小亞細亞、克裏米亞、敘利亞、巴爾幹半島、我參加過無數次戰役、我為東羅馬留下過無數鮮血，我在很多個將軍的麾下服役過，甚至接受過皇帝陛下的指揮，但我從來沒有見過像納爾西斯一樣卑鄙無恥，下流的家夥，如果不將這樣的人除掉，他們早晚會將帝國毀滅。”

    聚攏過來的人越來越多，開始的時候納爾西斯還以為，這是一群遵照他的命令前來守城的士兵，但是當他們越走越近時納爾西斯才發現事的不對勁，嘩變！

    該死！竟然是在這種時候，外麵的敵人眼看就要打進來，你們這群白癡到底是怎麽想的？

    雖然納爾西斯很想這麽說，但是他也知道如今這群家夥的氣氛，就好像充斥著天然氣的狹小封閉屋子一樣，稍微有個火苗就會產生爆炸，所以必須先穩住這些家夥才行。

    “無論究竟怎樣都行！”

    “你們看，現在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嗎？”

    納爾西斯將手指指向城外：“我明白，各位因為今天的失敗很不舒服，我也一樣，我知道作為這支軍隊的指揮官，我的責任重大，但現在不是內鬥的時候，我們必須團結起來，團結，東羅馬人，請聽我的命令，哪怕是最後一次，野蠻人抓捕東羅馬士兵想要的是贖金，俘虜不會有事，所以我納爾西斯用人格來保證，就算東羅馬帝國財政吃緊，拿不出這筆贖金，我個人也會負起責任，就算散盡家財，也要將這些士兵贖買回來。”

    納爾西斯這番話，讓東羅馬士兵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正當納爾西斯想要趁勝追擊，盡快擺平這次嘩變的時候，卻聽到那些士兵中間，躺在擔架上的老兵又喊了出來。

    “將軍您說的有道理，但這裏仍然有一個問題，想要向您詢問一下，不知道可不可以？”

    “請盡快！”納爾西斯看著幾個羅馬士兵扛著一個看起來40多歲，右手近乎殘廢的老兵擠出人群，點點頭說道。

    那個上氣不接下氣，看起來就要死掉的老兵，被一點點的抬到納爾西斯麵前，納爾西斯的侍衛警惕的看著抬著他走進的士兵，最終那些士兵在放下擔架後離開，侍衛們終於鬆了口氣，在看那個麵色蒼白的嚇人，甚至近乎陷入昏迷的老兵，精神便漸漸放鬆下來。

    老兵張張嘴，含糊不清的說出幾個音節，納爾西斯沒有聽明白，皺著眉頭伏下身。

    納爾西斯一邊疑惑的想著，一邊裝模作樣的彎下腰：“請大聲一點。”

    納爾西斯終於聽到了士兵所說的話：“偉大的納爾西斯將軍，蘭迪陛下向您問好！”

    納爾西斯聽到這個家夥冷靜的，好像健康正常人一樣的心跳，心髒猛的一跳，當機立斷向後倒下，如此驚變之下，無論是納爾西斯的侍衛還是準備嘩變的東羅馬士兵，都發出驚聲尖叫。

    再看過去時，那個刺客雖然掏出閃著藍光，疑是淬毒的匕首，卻也愣了一下。

    “我還沒殺他，他怎麽就自己倒下了？”

    此刻心裏納悶一秒鍾，納爾西斯訓練有素的侍衛早已反應過來，大喊：“刺客！”

    之後便向那位老兵衝過去，那位老兵實際上也是諾曼王國的精英刺客，此時也明白過來，對方實際上是在裝死。

    惱羞成怒之下，完全不管自己的死活，無視向他撲過來的侍衛，直接朝納爾西斯撲去。

    納爾西斯此刻無一體麵，眼看刺客撲過來，在地上打個滾，安全躲過刺客的一次攻擊，此時侍衛已經衝上來，將刺客和納爾西斯隔開。

    眼看刺殺幾乎要功虧一簣，諾曼刺客獨孤一致，向納爾西斯丟出手中的匕首，匕首上淬過劇毒，見血封喉，中者立斃，這是他最後一次機會。

    “危險！”

    眼看匕首的軌跡，能夠從幾個侍衛的空隙中飛過去，其中一個侍衛大喊道，納爾西斯聽聞想要躲開，卻已經到了關鍵時刻，一個侍衛超常發揮，瞬間將自己的動態視力發揮到極致，眼疾手快揮動長劍，將那邊匕首一頂，略微改變那個匕首的軌跡。

    但是很可惜，匕首最終還是蹭破納爾西斯右腳大拇指。

    刺客眼看匕首傷到納爾西斯，知道對方命不久矣，在仰天長嘯中被憤怒的東羅馬士兵砍成肉醬。

    “快把我的腳趾頭砍下來！”

    盡管隻是稍稍劃破一層皮肉，但是那個腳趾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納爾西斯知道如果再等下去，毒素蔓延開來，自己肯定完蛋，這種時候納爾西斯狠下心來，對一個侍衛這樣命令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