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請不要再讓我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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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安不知睡了多久,入目便是圓形吊頂,上麵攀附雕刻圖案精美奢華,朦朧的光線照進眼裏,還是會有刺痛感,她一時不知道身在何處。
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有人摟著她的腰,轉眸望去,一眼就看到了蕭何丫。
他來了!
意識慢慢回籠,她想起來了。給唐天瑜做手術的時候,她好像昏倒在了手術室。
額頭上傳來刺痛感,她的頭……應該是磕在了手術台上,所以這裏應該是醫院吧!
手下意識摸了摸腹部,未感覺腹部有什麽異常,她鬆了一口氣。
他在沉睡,看樣子隻是閉眼小憩,似乎稍有風吹草動便會睜開雙眼清醒過來,但是她知道他睡著了。
他似乎比她還要累,呼吸有些不穩,做噩夢了嗎?
她沒有驚醒他,就那麽靜靜的看著他的俊顏,眼瞼下顯現出淡淡的青色,她的手被他攥在手心裏,縱使在他入睡後仍然霸道的不予鬆開。
他似乎很怕她出事媲!
她笑了笑,手心溫潤微熱,仍是記憶中的那雙手,修長幹淨,喜歡跟她十指相扣。
那時候的她還很青澀,不像他少年老成,過早的背負起逃不掉的責任,但他從未因為工作和政治高層施壓皺過一次眉頭。
他之所以皺眉,好像都是因為她。
少時,她其實很喜歡看他皺眉的模樣,因為很好看,因為在這個小小的動作間她看到了他對她的與眾不同。優秀出色的天之驕子總是能夠無聲無息的屢獲一個人的心。
她喜歡他,那些開在塵埃裏麵的花朵,雖然沒有光澤,沒有顏色,但是那畢竟還稱之為“愛情”。
因為愛情,她開始不喜歡他皺眉了,因為太過深愛,所以喜歡他眉眼間一片輕鬆,哪怕她再也窺探不到他對她的特別。她隻希望他一切安好、快樂。
她是那麽的希望他快樂。因為母親跟她和父親在一起的時候,母親不快樂;父親跟她在一起的時候,父親不快樂;其實她本身就不是一個很快樂的人,但誰讓她愛他呢?那些在她人生中缺失的快樂,她開始漫無目的的去尋找,去挖掘,然後一次次的捧在他麵前,隻因她愛他!
沒遇到他之前,她一直在流浪,像被風吹襲無家可歸的蒲公英,她被風一卷再卷。遇到他之後,她很想一輩子跟他在一起,隻因她在他身上找到了安定,她不想再流浪了。
蕭何,你知道嗎?流浪真的很苦,父親在家裏生病,我在外麵一邊詛咒自己將來不得好死,一邊還要硬下心腸去偷竊。隻因我不想我唯一的親人離開我。
蕭何,如果連父親都離開我了,我還剩下什麽呢?
她承認她很壞,承認她做了很多的壞事,行竊四年,她偷過好人的錢,也偷過壞人的錢,她受過良心的譴責,她詛咒自己死後下地獄。
可是下地獄的時候,希望上帝是讓她一個人下地獄,別讓她的親人為她的壞和罪惡來買單。
上帝沒有聽到她的話,父親死了,她身上還流淌著他的鮮血,他怎麽能死呢?
那是六月,黎府鬼節。她抱著父親的骨灰,灰色的天空中爬滿了寂寞的雲朵,可她不敢抬頭看。有人說,抬頭看天的人,通常都是很寂寞,很悲傷的人。
她不悲傷,因為她還有父親……
她這麽想的時候,忽然間抱著父親的骨灰蹲在道路旁嚎啕大哭起來,她哭的那麽傷心,哭的那麽絕望,淚水奔湧不息,可是天為什麽不下雨,這樣就能衝刷掉她的悲傷,她的痛苦。
蕭何,我忽然間發現原來我從此以後真的是一個人了。周圍全是冰冷的建築,可我卻失去了人生的方向。為什麽我有母親,我卻感覺不到我是有母親的人呢?為什麽我愛我的父親,卻生生逼死了父親?
父親說,原來愛也可以那麽冷。
蕭何,我多麽想跟我父親說,愛不冷,我是那麽的想給父親溫暖,我寧肯一輩子都活在地獄裏,我隻是想讓他好好的活著。
蕭何你告訴我,愛一個人怎麽會讓人感覺冷呢?
可是後來她明白了,原來愛一個人真的會讓人覺得很冷。
那天k國首都也在下雨,她穿著蘇秦的衣服走出宴會廳,她看著色彩斑斕的霓虹燈,她看著輝煌的城市夜景,她睜不開眼睛。
蕭何,我一個人穿著高跟鞋飛奔在黑色柏油馬路上,很多人都在看我。
有人說,穿著高跟鞋在大街上飛奔的女人,通常都是因為她在愛情裏受了傷。
人來人往,車來車往。蕭何,你治理下的k國那麽大,為什麽那麽多的人連一個蘇安都容不下呢?
我是那麽的想要活下去,他們是不是被我的外表和性情給欺騙了?我外表淡漠,可是我心腸很好,我承認我以前做過很多錯事,可是我真的變好了。我以前偷竊,但我現在當醫生救人。蕭何,我在贖罪。你告訴你的國民,我是一個好人,我現在不偷也不搶……你告訴他們,蘇安很脆弱,別再傷害我了,我不想像個小孩子一樣受了委屈躲在角落裏麵哭。以前有爸爸安慰我,可是現在我的身邊還有誰?
我那麽努力,那麽努力的活著,那麽努力的工作著,他們為什麽還要肆無忌憚的傷害我?
蕭何,我痛了,可是這些痛,都沒有你帶給我的痛要深,所以三年前我決定忘記你。
她開始穿著樸素的舊衣服毫無目的的在k國遊走,她給自己的定義是孤魂野鬼,也許連孤魂野鬼也不如。
她站在陌生的城市裏,風在她發間纏繞,可卻有一種痛在心底蔓延,然後這些痛通過血液鑽進了她身體的每一處。
她的眼睛總會模糊不清,是什麽濕了她的眼睛?
蕭何,你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有沒有聆聽過來自城市破碎的喧囂聲,那種滋味真的很不好受,我感覺自己像是一個迷路的孩子,我的周圍是那麽的空曠、冰冷,我找不到你的身影,我感受不到你的氣息。我們那麽多的回憶,為什麽一夕間悉數倉惶而逃呢?
可她的生命裏出現了一個小天使,他叫雲卿,他眉眼跟他父親很相似,他喜歡咧著嘴輕笑。
她的雲卿很依賴她,再也沒有人像那個孩子那麽依賴,需要她了。可是她的兒子死了……
蕭何,該死的那個人是我,不是雲卿。上天帶走我父親不夠,如今又要來帶走我的兒子,這一切都是為什麽?
隆冬夜,真的很冷,她抱著雲卿,他身體那麽冷,她拚命的想要溫暖他冰涼的身體,但是暖不熱啊!她們母子都畏寒。
蕭何,如果當時你在,你一定能溫暖我們的兒子,對不對?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很溫暖的男人,一直是……
那天,她抱著雲卿躺在床上,沒有開燈,視野裏一片漆黑,懷抱中的兒子再也沒有了呼吸。
她不是一個好母親,生下他,卻不對他的人生負責。所以活該她遭報應。
雲卿死了,她想帶雲卿離開,離開羅森堡,離開這個傷心地。但人生總是充滿了戲劇化,她離開k國是在三月,雲卿骨灰遺失卻在年前十二月。
雲卿死的時候,臨近聖誕節,她和兒子陰陽相隔,兒子隨風裏去,她被囚瘋人院。
蕭何啊!你母親海倫在幹什麽呢?
法國巴黎,她喜歡光著腳在地板上行走,因為生活給她帶來了太多的冰冷。身體冷,心不冷,因為沒有心。
她的過去宛若一堆任人踐踏的流沙,而她把愛恨癡纏悉數埋在了這些沙堆裏,等著它們在裏麵窒息,一點點的死去。
她以為她的人生隻剩下一片荒涼,那些所謂的過去摧殘著她的青春,所以她才會變得那般不堪。她的眼睛還會發疼,但是她的意識卻變得很清晰。
但是蕭何,有一種感情叫深藏於心,表露於神。
她想要走出來,她想要重新開始,她在乎他,隻是她不知道這份感情該怎麽走下去。
如今他就躺在她身邊,她伸手就能觸摸。他對待感情一向深沉,藏得很深;她把感情看的很淡。其實這樣也不錯,相較於纏綿悱惻,她更喜歡細水長流……
手臂有些麻,她動了動,身旁的俊雅男人被驚醒,睜開雙眸,熟悉的眼神帶來驚喜和激動,然後記憶中常年不消退的聲音化成漣漪,在她耳邊飄蕩,直接沉沉的砸進了她的心裏。
他說:“……不許再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