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得沒錯，是我差點害死教練！那天我的諾手確實是演了！”

    何向陽一說完，周圍人全都露出吃驚的神色。

    他把頭垂得更低了，聲音也更低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做………當時就像著了魔一樣……這段日子我沒有一天睡個好覺，我想不通自己怎麽會變成那個樣子……”

    一陣沉默。

    於是林小石也就知道，在整件事中何向陽真正傷害到的那個人其實就是他自己。

    就像那天他在飯局上被識破後的惱羞成怒，他的憤怒全是因為恐懼——他想不通自己怎麽會變得如此邪惡，他不知該如何和那樣一個麵目全非的自己相處。

    他得到該有的懲罰了。

    所以林小石原諒了他。

    “都過去了。”

    何向陽自嘲地笑了笑：“五年呢！整整五年了。我看著那些當年和我一塊兒玩遊戲的兄弟們，看到他們一個比一個混得好。有時候我想，難道我真的比別人差嗎？為什麽他們可以做到，我卻不行。”

    “不是說努力就會有回報麽？教練很努力了，我們也真的很努力了，可是迎來不是掌聲，全都是冷眼和嘲笑！”

    “有時候我想，算了吧，不要打了！可是我不甘心呐，真的不甘心！”

    “我出身比不上別人，也沒有別的特長，可我不想就這麽認命啊！”

    “我想打點名堂出來啊！”

    何向陽說著說著，淚水早已在臉上潰不成軍。

    他的戰友，他的兄弟，他的同袍們眼眶也跟著一圈一圈的跟著泛紅。

    “我不甘心就這麽白活一回啊。”

    林小石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麽。

    其實他也想跟著痛哭一場。

    單憑這一點，他覺得何向陽是幸福的。

    至少，你還可以說出口，還可以哭出聲。

    可是我不行。

    我連哭的資格都沒有。

    林小石沒想到的是，何向陽居然就這麽猝不及防的在自己麵前跪下了。

    “求求你了——”他揚起淚流滿麵的臉，揚起顫抖的雙手拽著自己的衣擺：“帶我們贏吧！”

    在場的其他人紛紛不忍地偏過頭去。

    林小石輕輕地撥開何向陽的手，“沒有誰能帶你贏，要贏隻能靠你自己。”

    何向陽重重地一怔，問：“到底要怎樣你才肯原諒我？”

    林小石剛要開口，卻被一聲突如其來的厲喝打斷了：“不要求他了！”

    眾人齊齊一愣。

    誰也沒想到這句話是從教練口中說出來的。

    他麵紅耳赤，對著林小石怒目圓睜：“我知道你是和第一俱樂部的人賭氣才進我們家的。”

    “我也知道在你眼裏我們就是一群笑話！”

    “別的東西沒有，這點自知之明我們還是有的！”

    “我早就知道我們雞窩裏容不下你這隻金鳳凰！”

    “所以，你走吧！”

    大家都愣了。

    他們真的是第一次見到陳良允這麽大動肝火。

    秦楓暗啞的喚了一聲：“教練。”

    陳良允越說越激動：“我說過的，隻要你們願意打，還能打，我怎麽著也支撐你們打下去。”

    “所以，不要求他了！”

    “你們也不要怕！”

    “站起來！”

    “我們還輸得起！”

    一陣安靜。

    林小石如釋重負的長籲一聲，不理身後程夕南的叫喊，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

    ………………

    ……………

    …………

    林小石回到出租屋後，沒過一會兒程夕南就回來了，帶著猴子和黃毛。

    猴子擺著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老板，我可是等著看你教那個金胖子做人了，怎麽就不打了？”

    黃毛說：“我不信！他們一定是在瞎說，老板我要聽你親口說才信！”

    林小石躺在床上，沒有吭聲。

    程夕南問：“老板你是不是有什麽不能說的苦衷啊？”

    猴子不知想起了什麽，一臉心疼道：“一定是。”

    黃毛一下子急了：“兄弟，你說啊，到底怎麽回事，你要急死我們啊！”

    林小石在床上翻了個身子，鄒眉罵了一句：“你們真他（…）媽吵！”

    “老板，這裏又沒外人，你有什麽就直說嘛，看我們能不能幫得上忙！”

    “沒有。”

    “一定有！”

    “就算有，又關你們屁事。”

    “怎麽不關我們的事呢？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

    林小石笑了：“憑什麽？”

    “憑我們是你兄弟啊！”

    林小石一愣，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可是我並沒有當你們是兄弟啊！”

    一陣尷尬，好在猴子及時嘻嘻哈哈的解圍道：“不要緊，我們當你是兄弟就行了！”

    “我剛轉校來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麽親熱的來稱兄道弟啊！你和黃毛不過是看我遊戲打得好，想跟著沾光才這麽死皮賴臉的纏著我，所以不要一口一口兄弟了，聽著怪惡心的……”

    臉皮再厚，說到這份上臉上也掛不住了，黃毛和猴子的表情很是有點受傷。

    程夕南把兩人趕到門口，壓低嗓子對他們說：“我看你們還是今天先走吧，老板心情有點兒不好。”

    林小石冷冷地接上一句：“你也走。”

    程夕南一愣，堅決道：“我不走，我不放心你一個人！”

    “難道非得讓我叫你滾？”

    “你叫我滾我也不走。”

    黃毛和猴子一下子又死灰複燃了，衝進房來：“我們也不走，就算你罵我們也不走，反正我們臉皮厚！”

    林小石忍無可忍的騰地一下從床上起身。

    “全他（…）媽給我滾！”

    “聽見沒？我叫你們滾啊！”

    “滾啊！”

    門“啪”地一聲摔上了。

    整個世界都清淨了。

    林小石不知道，那天晚上他們三人在房間外的走廊守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才走。

    林小石不知道，其實自己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就是那天喝醉酒的夜晚，林小石也像今天這樣揮舞著拳頭叫他們滾。

    他們三人其實還是悄悄的跟了上來。

    剛開始他們並不知道林小石一個人坐在地上在幹嘛，走近了些才發現，原來他在哭。

    他們從來沒有見過有誰會那樣哭——

    死死地咬著拳頭，又孤獨又無助，像個害怕打擾到大人的小男孩那樣，蹲在地上一聲不響的哭。

    他們想到他一直都是一個人。

    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上學，一個人回家。

    還有，一個人悄悄的躲在這裏哭。

    林小石並不知道，也是從那個晚上開始，他們下定決心再也願不讓他一個人，一個人去來麵對這世界的殘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