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你有銀子嗎
字數:6859 加入書籤
環顧著這院子,雖然從外麵看與平常人家沒什麽不同,可這裏麵布置的,也確實雅致的很,別的不說,單單是在這廊子下養的兩缸子魚,就夠瞧的了。
景德藍大缸,裏頭種的新荷隻如孩子手掌般大鮮翠欲滴,令人見之愉悅。荷下水中養著幾尾緋色金魚,清波如碧,翠葉如蓋,紅魚悠遊,著實可愛。
林惜文坐在這兒,那掃地的小童一臉不明所以的站在她的身邊:“公子,你的主子真的是當今的煜王爺嗎?”
她仰頭看著這個半大的孩子,笑著說道:“你家老爺的話難道還有假嗎?更何況,剛才是誰說的,當今聖上來了也是如此,如今,倒是怕了?”
這小童麵上一窘,突的厲聲說道:“我才不怕,隻是無論如何,我叫老爺都不會出山的!我們家公子就是被朝廷,就是被那顧家,給害死的!老爺隱居時便說了,這輩子,再也不會踏入朝野紛爭!再也不會給那勞什子朝廷賣命!”
顧家!
“顧順章顧家嗎!”林惜文聽了睜大眼睛問道。
那小童聽了顧順章的名字,更是忿忿,咬牙切齒道:“可不是那老不死的!那年,就是他狀告先皇,說我家老爺與睢國曖昧不明,讓聖上起了疑心,罷了我家老爺的官職全家押解回都成徹查,可憐我家公子,小小年紀,不詆路途奔波,一病,就去了。隨後,夫人也因傷心過度,一病不起,沒兩年,也去了。”
原來,這楊子厚在八年前曾是那安州的太守,他在安州任太守一職已經十年時間。
按說,這樣一個多事邊境之地,一任官員是不能任職這麽長時間的。誰都知道,這安州太守說來不過是從三品官階,在都城,這從三品官可不多如牛毛?
可這安州太守這有他楊子厚一個!怎麽算,都是個封疆大吏!
安州,又是這麽一個走私,貿易,盛產海產品的一方富庶之地,加上睢國,能穩穩的坐在這個地方十年,看來沒有足夠的忠心及抵擋誘惑的能力是不行的,也難怪宇文睿會讓宇文玨走這樣一遭了。
隻是,倒不曾想中間竟然還有這麽一層,想想也不怪。安州雖亂,卻是個難得的肥差,他楊子厚一坐十年,讓別的等的人怎麽辦,可不要想辦法治一治。
難怪一開始宇文玨說起那楊子厚的陳年往事時,那楊子厚隻是動容,可後來當宇文玨提及並未辜負父皇的期許這幾個字時,他才叩首淒然。
可,既然有這樣的過往,這楊子厚能真的放下介懷輔佐宇文玨嗎?
林惜文很是懷疑
不過,既然這楊子厚能安然活到現在,這先帝恐怕也是知道是冤枉了他的,要不然,肯定是要滿門抄斬的,賣國之罪,誅九族都不為過。
林惜文身子微微向前摻了摻,說道:“那押解入都成之後呢?”
“好在那先皇也不算糊塗!”
那小童哼了一聲,說道:“我家老爺自然是清白的,先皇查明後想要加以撫慰,不過我家老爺失了公子,自然也就不想在為官了,才選了這麽一處隱居下來。現在那顧順章得了這麽個報應,也算是他活該!不過就是怨這煜王,平白無故的去那死牢作甚,去也就去了,偏偏還看上了那個顧順章的小女兒,就為了那麽一個破丫頭,白白免去了顧家一百多條命,就算是讓他們全家老死牢中,都算便宜他們了!”
被提到的林惜文不免輕咳了一聲,她見這小童知道也不少,正要多問兩句
“惜文。”
宇文玨已經站在廳堂外的石階之下了。
林惜文也不慌,不失規規矩矩的站起來,低眉順眼的朝他走過去,很完美的扮演著伴童的角色。
宇文玨步下石階就扣住了她的手腕,轉身優雅的淺笑朝送出來的楊子厚微微點頭:“楊大人留步吧,玨在安州等您。”
楊子厚道:“王爺請先行一步,老夫定不負王爺所望!”
說著,又要磕頭,可被宇文玨給扶住了。
林惜文朝那低頭下跪的小童眨了下眼,就被宇文玨給拖了出來。
兩人攜手牽馬走在這蔚縣的石板街上,看著來來往往的淳樸縣民為生計而奔波著。
宇文玨瞅了林惜文一眼:“問出點什麽沒?”
“這楊子厚可同這顧家有深仇大恨呢。”林惜文故意這麽一說,去看宇文玨的臉色。
宇文玨倒是滿不在意,他輕輕一笑:“所以呢?”
“如果他要殺顧家呢?”林惜文問。
宇文玨看著她:“你會在乎嗎?”
林惜文聽了他的回答,蹙著眉又問:“那如果他要殺我呢?”
“不會的。”宇文玨回答的倒是堅定。
林惜文嗤笑一聲:“為何?”
宇文玨說道:“因為本王不準!”
林惜文默然了。
兩人出了縣城,翻身上馬,這次,林惜文倒是沒有閑情再晃悠,策馬朝碧痕等的地方去了,這一行已經耽擱了大半日,想來,碧痕等的也該有些急了吧。
然而,不曾想,當林惜文策馬趕到原地時,四周哪裏還有碧痕與馬車的影子,倒是滿地的狼藉與屍首,告訴了他們,出事了!
立於馬上,不光是林惜文看著眼前這一切呆了,連一貫冷靜的宇文玨也是愣了一會兒,片刻之後,他才道:“碧痕他們無事,該是逃了。”
“怎麽說?”林惜文問道。
宇文玨指了指地上淩亂的屍首,說道:“我們的人隻死了兩個,其餘的,都是對方的屍首,碧痕之所以不停留在此處,則是因為”
說著,他伸手指了指地上淩亂的馬蹄痕跡。
林惜文頓時了然:“對方有增援。”
宇文玨點了點頭:“沒錯,碧痕擔心持久下去終究不敵,還不如跑了來的劃算。”
“那我們上哪兒找他們去?”
這才是林惜文最關心的事情。
宇文玨幽幽的歎了一口,輕笑一聲,道:“這時候,若是雪兒在就好了。”
“雪兒?”林惜文詫異,又關那小畜生什麽事兒!
宇文玨抬手敲了敲林惜文的腦袋:“以後你就知道這雪兒的寶貝之處了,現如今,也隻能跟著碧痕所留下的暗號慢慢找了。”
“那去安州的日子”林惜文不由的皺起了眉頭。
宇文玨倒是嗬嗬一笑:“惜文,我們先不去安州。”
“不去安州?”
“對。”宇文玨抬手,搖搖一指:“我們去萬安。”
林惜文順著宇文玨所指的地方看了過去,一株榆木之上,用簪子淺淺的刻著一柄荷葉的圖案,別說不注意,即便是細看,也不一定能分辨的出來。
想來,這便是碧痕所留下的暗號了。
林惜文雖然奇怪碧痕為何不朝安州的方向跑,反而去了萬安,不過,既然連宇文玨都沒有任何異議,她也不多說什麽。
策馬,一路沿著碧痕所留下稀疏的暗號,朝萬安去了。
隻是沿途越走,林惜文越覺得有些不對勁,甚至,這一路上,可見廝殺仍然是不斷的,是不是便能看到兵器亦或者是血跡,倒是屍體,卻沒再見了。
一直到了官道邊上的小林子裏,林惜文遠遠的看到一輛馬車,突然喊道:“宇文玨,你看!”
那兒,獨獨的也隻是剩了一輛車,拖車的馬已經毫無蹤影。林惜文勒馬而至,她回頭看了宇文玨一眼。
宇文玨漂亮的眉頭在看到那輛馬車之後,便擰成了一團:“惜文,過去看看。”
林惜文禦馬上前,手執著馬鞭挑起了車簾的一角
“這”
車裏,是兩個女子的屍體。臉色蒼白,毫無血色,衣著頗為華貴,容貌也是極為豔麗的,也算是百裏挑一的吧。隻是這兩名女子林惜文從未見過,怎麽死在他們的馬車裏。碧痕呢?怎麽要棄車而逃了呢?
再看宇文玨,他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而此刻,碧痕所留下的記號也沒了。
林惜文一時沒了方向,她問宇文玨:“我們還去萬安嗎?還是”
她想說,不如幹脆去安州算了。
而宇文玨也是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的,那兩具女人的屍體讓他顯然也不如方才那樣冷靜,他低頭思付片刻之後,再抬頭,對林惜文道:“還去安州!”
“可是碧痕”林惜文不免有些擔憂了。
宇文玨卻道:“無事的,我自有分寸。”
既然連宇文玨都這樣說了,林惜文自然也不在多言,依舊朝安州的方向去了。
當兩人行至萬安鎮上之後,便已經是入夜時分了。
這樣顛簸了許久,林惜文看宇文玨似乎又有些倦色了,她扶了宇文玨下馬之後,自己牽著胭脂,對宇文玨道:“不如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宇文玨點了點頭。
林惜文幽幽的歎了一口氣,也真是難為了。她從未想過這一路無事,臨近了安州,反倒出了這麽大一個亂子。
碧痕他們到底遇到了什麽?為何宇文玨一開始並不憂心,而在看到那兩名屍體之後便也開始思慮重重?
向四周看了看,林惜文找了個看起來還算幹淨雅致的酒樓,走了過去。
進去後,找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先安置宇文玨坐好之後,才招呼了店小二。
店小二提著茶壺麻溜兒的走了過來,一邊翻著茶碗倒茶一邊說道:“二位客官遠道而來,看著不太像”
當小二的眼睛看向宇文玨時,嘴邊套近乎的話生生的給咽下去了,連茶水倒出來都不知道,眼睛呈呆滯狀。
事實上,從林惜文扶著雲紋絹走進茶樓的那一刻,這茶樓裏稀稀疏疏坐下的客人全都朝他們兩個看去
林惜文看了眼宇文玨,暗自感歎:先不提宇文玨這顯赫的身份,單單生這樣一張臉,生生就是個禍國殃民的料!
敲了敲桌麵,讓小二回魂,她道:“茶壺放下就可以了。”
這小二擱了茶壺呆愣愣的去了。
可走了兩步,又反應過來,如常的詢問道:“二位客官要住店嗎?”
林惜文隻能看宇文玨:“公子?”
宇文玨微微垂了眼:“先布菜吧。”
林惜文知道,這種時候,宇文玨該是不願在此住下的,於是便讓店小二弄點飯菜過來,住店一事揭過不提。
可當點完菜,林惜文倒是想到了一件事。
雖然現在這種時候提出來不太嚴肅,可,卻也是真真存在的問題。
“那個,宇文玨”林惜文結結巴巴的叫了他一聲:“我想問你件事兒。”
宇文玨看她,難得見她有如此窘迫的時候,心頭的疑雲不免被衝淡了幾分,勾著唇角,應道:“嗯?”
林惜文問道:“你身上有銀子嗎?”
這下,宇文玨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