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不真實的美

字數:6080   加入書籤

A+A-




    是顏玉。

    他顯然是一路小跑出來的,還輕微的喘著氣,看到她,連忙從頭到腳的審視了一番,像是看她有沒有受傷之類的,直到確認她確實安然無恙的時候,才嗤了一聲:“泰陽來回讓我去也不過六日的路程,可你卻足足走了八日!到這會兒你才回來!”

    林惜文看到顏玉其實也是很高興的,畢竟,她這次去泰陽也算經曆了九死一生才能安全回來的,碧痕與顏玉,對她而言都是比較熟悉的人。

    而且,他們都很關心她,這讓林惜文的心裏很是溫暖,所以,連顏玉這樣故意的諷刺都讓她覺得順耳了起來,甚至,還會認真的去解釋。

    “我回來是耽擱了兩日,那也是因為時間並不算趕的關係。”

    林惜文難得用這樣認真且溫柔的語氣對顏玉說話,更何況,她明顯是微笑的,似乎很高興見到顏玉一般。

    一時間,顏玉怔愣了,隨即,他幹脆的撇過臉,別扭道:“笨蛋就是笨蛋。”

    林惜文笑了笑,走過顏玉的時候,還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顏玉很不自然的避開了。

    林惜文也不在意,繼續跟著碧痕往裏麵走。

    正廳內。

    宇文玨坐在那兒,幾乎是目不轉睛的看著林惜文一步步朝他走來的。

    她的步伐很輕鬆,臉上帶著鬆快的笑意,身上穿的是比去時還要粗糙的衣服,頭發鬆鬆的用一根麻繩捆著,麵上並不幹淨,可卻紅撲撲的,或許是一路馳馬的關係,她的額頭上有細微的汗珠出來,眼睛都是亮的。

    可當她走進這大廳的時候,步伐緩緩的放慢了,臉上的笑容也斂去了幾分,她開始垂眼,宇文玨知道,每次她有這個小動作的時候就是在想,她要說什麽。

    她每每對自己有所保留的時候,便是這樣,她怕被人看到她的眼睛,其實,她真的不怎麽會騙人。

    她此次去泰陽,碰到對自己有所保留的事了。

    宇文玨瞳色漸深,捏著茶杯的手緊了緊。

    林惜文在走到離宇文玨還有三步之遙的時候,停了下來,卻沒有說話。

    碧痕見狀,悄無聲息的退出了大廳,並將門關上。

    宇文玨放下了茶杯,開口問道:“你幾時到安州的?”

    林惜文呆了一下,連忙答道:“辰時到的安州城外,在茶寮吃了些東西便沒有停歇一路趕回來了。”

    宇文玨噢了一聲,停了停,才又緩緩說道:“此去泰陽,如何?”

    林惜文垂了頭,將自己在泰陽城內的事緩緩的說了與宇文玨聽。隻是她刻意忽略了都璽讓她喝下毒酒,以及宇文闕對她提及她母親的這段事宜。

    說完之後,她抬頭偷看了宇文玨一眼,他的眸子一沉,正漫不經心的端著一杯茶摩挲著茶杯蓋。

    林惜文發現品茶是個技術活不管你是想玩深沉,耍心思,鬥智鬥勇,還是幹脆的沒話說,神遊天外,都可以用優雅的品茶這一招給完美的遮蓋過去。哪怕你現在的腦子裏呈現出一幅糊嘟嘟的漿糊,隻要你那抓著茶杯的手定力十足,在外人看起來都會是這樣的高深莫測。

    林惜文想,她要不要也走過去拿著一隻茶杯裝裝樣子的時候

    宇文玨的眼睛裏滑過一抹笑意:“惜文,你是怎樣到入的泰陽城呢?”

    與姬漓的事,林惜文並不想對宇文玨說,並非是想要有意隱瞞什麽,而是姬漓臨走時給她的感覺。林惜文覺得,姬漓應該是不想讓她說的,更何況,即便最後姬漓什麽都沒有對她說,她能感覺到,他認了她這個朋友了。

    所以,林惜文不願意說姬漓,便直接道:“我是拿了生石花直接叫開的城門,送生石花的兵部侍郎李國忠是睢國的細作,當時我說是奉李國忠之命有要事相告,他們見我一個人單身匹馬,這才開的城門。”

    “惜文”

    宇文玨放下了茶杯,眼睛一瞬不瞬的深深凝視著她,極其嚴肅的說:“你在泰陽這一圈下來,心都玩野了呢。”

    林惜文不知道自己哪裏說的與宇文玨探聽到的消息不一樣了,她驚的往後麵退了兩步,說道:“泰陽,是你讓我去的。”

    宇文玨的眼神在瞬間便冷了下去:“是本王讓你去的,那本王再問你,你見到了宇文闕,你覺得他如何!”

    林惜文慎重的選擇著措辭:“他與我想的不一樣。”

    “怎麽個不一樣?”宇文玨又問。

    林惜文的眼底泛開太多的情緒,許久,才回答道:“我在他的身上看不到那種**,那種對權力的**。宇文玨,我想,宇文闕他是不想要這大周的江山吧。”

    宇文玨臉上的怒色乍現:“惜文,你去了一趟泰陽,倒是學會看人了。”

    林惜文低聲道:“宇文玨,我知道談到宇文闕你會不高興,可是,我在泰陽,是他放我出了泰陽城。是你說的,他會信我。他信了,而我才能平安回來,可我回來了,你卻不高興了。我不知道你不高興是因為宇文闕的信我,還是因為我對你說了實話,這兩種情況無論哪一種讓你生氣,我都無可奈何,也無能為力。因為,你讓我做的事,我一定會盡力做到。而我,不想騙你我所看到的事實。”

    宇文玨沉默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然後,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惜文,此去泰陽,你知道了許多,像是長大了。”

    眼前這個侃侃而談,渾身散發著智慧光芒,令人不敢逼視的女子,已經不再是當初被他從死牢裏領出,孤傲又倔強的對他說她隻想活下去的那個少女。

    當時的林惜文,也許隻是一種麵臨絕境拚盡全力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本能,那時她,是聰明的,可也僅僅是聰明而已。

    而如今的林惜文,卻有了更高層次上的智慧,她有大的心胸,卻不想有大的謀略,她學會了用心看她所接觸到的每一件事,她不在隻是為了自己。

    宇文玨的目光閃爍著,慢慢的伸出了手。

    林惜文顫顫地接住,兩人的手就那樣輕輕拉在了一起。

    林惜文凝望著自己與他交握的指尖,眸色深深,湧動著讓人難以解讀的情緒,片刻後,抬起頭,對宇文玨嫣然一笑。

    而就是這個時候,碧痕突然推門進來了。

    宇文玨就這樣迎著光站著。

    這讓直視著他的林惜文不禁微微的眯了眼睛。

    你知道,什麽東西美的如果不真實了,那會給人內心造成恐慌。

    宇文玨的美,淡然優雅,精致如畫。

    宇文闕的美,就如同他那如迷般的母妃餘姚夫人,讓人捉摸不透,無從所知。

    而姬漓細致的瓷白,心可以擠出水,美的太柔軟,太純粹但這裏麵,偏偏能生生的流出一股子的邪惡還有痞氣。

    宇文玨看著突然進來的碧痕,蹙眉問道:“什麽事?”

    “爺,曹寅要跑,被楊子厚大人給扣下了。”碧痕垂眼稟告道。

    宇文玨冷冷的一笑,轉身坐了下來,問道:“他要跑?往哪裏跑?”

    碧痕道:“是要渡海,還帶了很多東西。”

    “東西!”宇文玨的目光淡淡移向林惜文:“惜文,你怎麽看?”

    林惜文輕道:“拋不下榮華富貴的人,終究難成大器。”

    宇文玨輕笑了一聲:“去告訴楊子厚,曹寅,殺。”

    碧痕俯首:“是。”

    待碧痕出去後,林惜文看著宇文玨挑了挑眉毛:“看來我去泰陽這幾日你在安州的動作也不既然決定殺曹寅,那曹寅身後的事情,想必你也摸的一清二楚的了。”

    宇文玨也不否認,隻是道:“無用之人,還是我棄了我大周的無用之人,自然該殺。”

    林惜文暗自垂了眼,不在說話。

    宇文玨又道:“惜文,曹寅死了,可是這安州,我也該巡視一番了。”

    掃平餘孽自然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曹寅這次潛逃便是依仗著宇文玨對他還毫無所行動,隻是因為泰陽城內的消息傳了過來他便自己著急了。

    再加上,林惜文此次去泰陽隻身平了泰陽之亂。

    而安州這邊呢?

    宇文玨剛讓廉親王做出出兵之勢,並防風給曹寅要去解泰陽之圍,睢國那邊的戰船便入了大周的海域。

    若不是廉親王迎戰,今日之安州,還不知道是誰的天下。

    事已至此,曹寅就是再傻,也知道自己行跡敗露。更何況,連宇文闕都臨陣倒戈,更何況是他。

    可他與宇文闕自然是不同的,他的敗露,大周自然是容不下他,所以,他便要想趁著事情還未完全敗露之際逃去睢國。不曾想宇文玨早已派人盯死了他,現如今,他死了,連個知情人都沒有。

    而宇文玨這時才宣布開始巡視安州,正和時機不過了。

    這日,林惜文告別了宇文玨回去之後往床上一到便睡去了。

    中間迷迷糊糊的幾次醒來好想都看到碧痕在她的床頭服侍著,似乎有話要對她說,可是林惜文隻是覺得太累了,她想要聽聽碧痕想對她說什麽,可卻連問她的力氣都沒有,隻想沉沉的睡過去。或許隻是太累了,林惜文沒有精神,碧痕也不會說。

    就這樣,過去了一夜。

    第二天,林惜文醒來的時候正好是碧痕起身去開窗,清晨涼爽的空氣灌了進來,讓人不免神清氣爽起來。

    林惜文伸了個懶腰,走至窗邊,看著窗外的景色。

    原來昨晚下雨了,難怪她會迷迷糊糊的轉醒了幾次。不過,這雨後,整個園子如同被洗滌過一樣,青翠、明媚、生機勃勃。

    庭院裏種植了許多奇珍異草,大的小的,怪異的,優雅的,柔美的,嬌豔的的植物,在吸收過上天恩賜的雨水之後,都呈現出一種充斥著生命力的恐怖!

    危險的東西總是美麗的。

    林惜文微微歎了一口氣,轉過身的時候,碧痕端了洗漱的東西進來。

    “姑娘,爺吩咐了,半個時辰後,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