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宮亂
字數:6071 加入書籤
林惜文不知道在門外站了多久,就這樣一直麵對著緊閉的門板,很茫然,很焦慮,很擔憂,很悲傷仿佛這世間所有的負麵情緒全部重重疊疊的壓在了她身上,痛苦的幾乎麻木。
而就在這時
“姑娘。”
林惜文驚訝的回頭,碧痕就坐在輪椅上,望著她。
是啊,還有碧痕,碧痕一定知道宇文玨到底怎麽了!
也顧不上其他,跑到了碧痕麵前,問道:“宇文玨怎麽了?是因為中毒的關係,還是因為其他?”
碧痕握住了林惜文的手,安撫道:“爺過一會兒就會好點了,沒事的。”
“是不是因為中毒的關係?是我給他那一刀是不是?是不是因為那一刀的毒加上他體內的毒不好了?都怪我對不對!”林惜文越說越焦急,幾乎詞不達意:“還是有人在威脅他?是宇文睿!”
“姑娘!”
碧痕立刻打斷了林惜文:“這裏是大周的驛館!”
林惜文一驚,碧痕的話仿佛一記重錘重重的砸在了自己的心上,是啊,這裏是大周的驛館原來這麽快,就已經到了殊途。
她不禁瑟縮了一下,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碧痕被林惜文臉上的表情刺痛,她心裏明白,有些事情,爺不想讓她知道,那她就不能說。可是林惜文對她而言,不是別人。
碧痕此生,從來都沒有這樣被人重視過
那晚,林惜文在臨死前,還能想要保住她的命,這樣的震撼,碧痕從未經曆過,她能從林惜文的眼睛裏看到她的痛,看到她的在意,看到她的無助,看到她的脆弱那是一種讓人難以言喻的感覺,這讓碧痕想到了一個詞:生死相伴。
她多想告訴她,可是,她不能。
碧痕眼中歉然之色一閃而過,轉身正想進屋,袖子卻被扯住。
她無奈回頭,看見的是林惜文怯生生的目光,難以描述的輕軟,卻像無數根絲線,足以將任何人都束縛住。
林惜文就那麽楚楚可憐的看著他,扯著他的袖子,手指不停的抖啊抖的,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請告訴我吧”
她停一停,喚道,“碧痕我求你”
碧痕麵色微變,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語。
因為,林惜文的眼淚已流了下來。
豆大的眼淚,在純淨的好像用墨線勾畫出來的睫線處凝結,然後迅速滑落,映得她的眉目更加深黑,皮膚又更顯蒼白。兩相對稱下,煥發出一種驚人的柔弱之美。
“碧痕,請告訴我,我真的、真的很擔心,求你了,求求你,碧痕”林惜文哭的泣不成聲。
碧痕的臉由白變青,又從青轉白,最後長歎一聲,低歎道:“爺他,是因為字母蓮花毒。”
“因為那毒?是毒發嗎?”林惜文睜大眼睛:“可是,以前的時候,他毒發不是這種樣子的!”
剛才,宇文玨倒下去的那一瞬間,瞳孔渙散的瞬間,林惜文幾乎以為,他就這樣她不願意再想。
碧痕嗯了一聲,“毒發時確實不是如此的,可是爺這次不是毒發,而是每年一次蓮毒攻心的征兆。”
“什麽意思?那麽,宇文玨他”林惜文不明白,什麽叫做每年一次的蓮毒攻心,所謂的蓮毒攻心到底又是什麽意思?
碧痕垂下眼睛,神色黯然,林惜文連忙握住他的手,急喚道:“碧痕!”
碧痕猶豫再三,終於還是做了回答:“爺中毒已久,又加之銖累寸積,過度操勞,氣滯血瘀,炙火炎心,已無可根治,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溫陽補氣、左以扶正”
“我聽不懂”林惜文喃喃,“碧痕,你說的這些詞,我都聽不懂你又不是顏玉,你能告訴我明白一些嗎?”
碧痕眼中露出悲傷之色,緩緩道:“也就是說,若是不能夠根治解毒的話,蓮毒攻心一次,心肌便有所勞損”
“如何?”林惜文緊問。
碧痕道:“若爺能不理會任何外事靜心調養,也許還能夠活過四十歲。”
“四十那麽,如果不能呢?”林惜文不由的抓住了碧痕的衣袖。
“如今,不過還有十年了。”碧痕閉了閉眼睛。
林惜文頓覺一股巨大的力量朝她襲來,然後,硬生生地將她整個人從頭撕裂到腳。
“姑娘”碧痕有些擔憂的看著林惜文。
林惜文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她再次問道:“你是說,宇文玨的毒,還有的解?”
碧痕點頭:“我聽顏玉提過,有毒就有解,不過,他也不知道解毒之法,醫書裏也從來都沒有提到過。”
解毒之法。
林惜文想到了霽月,既然現在細作名單已經不是宇文玨想要的,那麽,她就要給宇文玨他最想要的東西!
子母蓮花毒,既然這毒是餘姚下的,那麽霽月就肯定有解毒之法!
“碧痕,你好好照顧宇文玨,我出去一趟。”
林惜文深吸了一口氣,擦了把臉之後,轉身便又走出了驛站。
碧痕看著林惜文的背影,伸手想要說什麽可看到剛從宇文玨房裏出來的長攻時,硬生生的止住了。
“碧痕。”長攻叫了她一聲,緩緩的走了過來。
碧痕點了點頭,長攻沒有再說話,推著碧痕朝宇文玨的房間去了。
房間內,宇文玨躺在榻上,雖然麵色猶灰,但眼睛卻恢複了清澈。
“爺,怎麽坐起來了,為什麽不睡一會兒?”碧痕被長攻推到床邊之後,第一句話,便是這樣。
宇文玨望著他,輕輕一歎:“你不應該告訴她的。”
碧痕苦笑:“奴婢知道。”
停了一會兒,她又道,“但是,當姑娘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叫著我的名字時,我就沒有辦法拒絕她,拒絕她的任何要求對不起”
宇文玨垂眼看向自己的胸口,換了話題:“我隻有十年了啊!”
碧痕無奈的看著宇文玨:“爺,你別忘了,這十年,指的是一年一次蓮毒攻心,奴婢記得,爺上次這樣突然昏倒,是去年的年底,足足提前了半年啊!爺,玉公所說的十年,是需要您靜心修養”
“那麽就當做還有五年吧。”宇文玨微微一笑,“一千八百二十五天,可以做很多事了。”
碧痕為之氣結:“爺!”
宇文玨伸出一隻手,阻止了他繼續往下說:“我知道。碧痕,你要說的,我都知道,我自己的身體如何,我最清楚。我太清楚了,是的,這一切,我都太清楚了”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低,幾不可聞。
碧痕走過去,將一隻瓶子遞到他手中:“這是玉公子給您留的藥,他怕您在年底趕不回都城,說待蓮毒攻心時,讓您服下。但是,這些藥都隻能治標不治本聽我一言,爺,留得青山在”
宇文玨凝視著那隻晶瑩剔透的瓶子,眸光明明滅滅,“可是,十丈軟紅,我這一生,時光太短,而牽掛卻太長”
是多少年前,在一場春雨中遇見了那眼神清亮的少女,濕漉漉的頭發,水珠滴滴下滑,抬眸展顏一笑,人比花嬌豔她對他說,她喜歡他皇兄,要做他唯一的妻子。她從來都是要做他的妻子啊,不是皇後!可是,皇兄能給她的位置,隻有皇後!
是多少年前,在母親床頭殷殷守護,看她氣息微弱生命流逝,悲不能言,而她臨終前,告訴他的那番話,仿若尖刀割斷筋骨,仿若血肉重新揉築,一瞬間,天崩地裂,萬劫不複玨你要和叡都好好的,不要為了空名,自相殘殺。
是多少年前,他成為了大周的煜王,從此,他就再也不是宇文玨!他所要做的每一件事,都要是為了大周而他,唯有在病時,他才能任性一回,當他還是宇文玨,從來都沒有變過。
是多少年前,他就這樣帶著皇兄賜予的毒酒,去見她?
是多少年前,一盞孤燈照著暗室,照著那人眉目癲狂,衝他嘶喊欠我的,欠我的,你們兄弟一生一世都虧欠我的!是啊,欠她的他寧願負天下,從來都不願負她,可還是負了。
是多少年前,一場大雪覆盡萬物,滄海桑田,從此再無所謂天堂人間
又是多少年前,他在地牢中看到了她她那麽的倔強,那麽的自傲。她像極了她,可又不是她。她的存在感那樣的強烈,強烈的能夠吸引那麽多的人。他明白,她非池中物,可原來,分離卻又這樣的快。
十丈軟紅。
他這一生,得到太多,失去太多,虧欠的,也太多太多。
宇文玨緩緩的說道:“我隻要再五年。我不貪心,五年,就夠了”
碧痕和長攻的眼睛,一下子就沉痛了起來。
林惜文是直奔著睢國皇宮去的。
此刻的睢國皇宮很亂,比她想象中的還要亂。
烏雲再次掩住了夜色,無星無鬥,明亮的宮燈卻將皇宮照得如同白日。夜花綻放,開得尤為慘烈。
皇宮裏聚集了各路人馬。睢國百官,先前消失的近五十名各國選婿者,皇宮禁衛軍,以及身份不明的霽月的親兵?
氣氛劍拔弩張。
林惜文就這樣出現在了皇宮內,大門,竟然是無人敢攔的。
每個人看到她都會行禮,喚她,安憂公主。
而眼前,迎著她的人,是無憂。
他似乎早知道她要重返皇宮一般,也不知道在風中等了多久,直至大殿之外,林惜文看著眼前的局勢,不解的看了一眼無憂,霽月高坐於頂,但並未坐在龍椅之上。
林惜文完全看不懂,現在,到底是誰和誰一夥,而誰又和誰為敵。
無憂倒是淡然,他抬手摩挲著林惜文的長發,緩緩說道:“睢國的百官大半都是站在娘這邊的,而禁衛軍也是娘的人,娘的親兵也聽我的吩咐。那些選婿者是我讓娘放出來的,之前,娘解釋是說染棋叛亂,抓了他們。現在,睢王已死,染棋與染輿,已經雙雙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