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放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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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曄是換下了渲染酒氣的衣服才匆匆趕來覲見皇上的,回想起自己搭救的那名小宮女,心裏也有些擔憂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想起分開時她一臉的自信,蕭曄心裏的擔憂才稍微減了些。
天空已經泛起魚肚白,如果不是因為半路救了傅芫,蕭曄也應該在深夜就來覲見皇上,所以此時他也不覺得打擾了皇帝,隻安靜的在堂內候著。
勞煩李公公稟報皇上也有好一段時間了,蕭曄正暗自無聊間,突然聽見門外的腳步聲,連忙起身,恭敬站立。
蕭昱抬步走了進來,臉色略顯憔悴,在看見蕭曄的時候麵露欣慰之色。
“臣弟叩見皇兄。”
“快起來吧。”蕭昱揮了揮手,隨即轉身坐在主座上。
“你一路回京辛苦了,還連夜趕到鹿林苑來,定是辛苦了,賜座。”
“多謝皇兄。”
蕭曄不做推辭,撩袍坐下。有宮女魚貫而入,為兩人斟茶加點,隨即也全部退下。
蕭昱一手扶額,看了蕭曄一眼道:“這些年,你在南疆辛苦了,朕有你這個兄弟,實屬榮幸。”
“為皇兄效勞,是臣弟理所應當。”蕭曄笑了笑,端起茶盞輕淬一口,碧綠的茶水入口,蕭曄眉頭舒展,似是很滿意這茶水。
“朕知道你一直不喜歡這宮內束縛,隻是為了朕又不得不奔波於朝政之中……”
“皇兄不必多說,隻求哪日皇兄覺得臣弟沒有什麽用處的時候,給臣弟多些錢財,讓臣弟做一個閑散王爺,臣弟就高呼萬歲了。”蕭曄說完朗聲大笑,蕭昱也忍不住搖了搖頭麵露笑意。
“這大梁的閑散王爺,有個齊王就夠了,”皇帝的神色,“說真的,有時候朕還真是羨慕他。”
蕭曄再次笑了笑:“齊王最是霽月清風,此次避暑,想必皇兄定也帶了他來,明日臣弟定要去找他喝上幾杯!”
聽了這話,蕭昱的神色閃過一絲不自然,隨即道:“哦,這次齊王沒有隨朕前來。”
蕭曄微微一愣,放下茶盞,剛想詢問緣由,抬頭看了上座的皇帝,見其麵色極差,連忙擔憂道:“皇兄氣色怎麽這麽差,是不是身體有所抱恙?”
蕭昱托著額的手放下,眼神微微一愣,一聲幾乎根本聽不見的歎息出口,隨即收回情緒。依舊是波瀾不驚。
“朕無礙,不過是最近的瑣事太多了些。”
蕭曄不疑有他,隻道了句讓皇帝保重身體,隨即收斂的臉色的神色,聲音也壓低了一些:“皇兄,臣弟此次回京,的確有件事情要親自與皇兄商議。”
蕭昱看了蕭曄一言,示意他繼續答話。
“此次南疆暴亂,臣弟暗自派去的人查明了緣由,表麵上說是邊關交界處來往商家與守衛兵起了衝突,且此次暴亂人數眾多,我們邊關守衛兵竟也死傷無數,可是據臣弟的人回稟,恐怕這是與南蜀脫不了關係。”
“你說的這些朕也已經料到了。太祖皇帝當年大敗南蜀,拿去了南蜀將近半國領域的疆土,這麽多年過去了,盡管曆朝曆代他們都是以附屬國依靠著咱們大梁,可是其野心一直是昭若揭,朕聽說,前不久南蜀老皇上駕崩,南蜀七皇子淳於顯登得帝位。”
聽完皇帝的話,蕭曄連忙道“皇兄,說到這淳於顯,臣弟倒是與他有過幾麵之緣。當時他還隻是一位極其不受寵的七皇子,年紀輕輕的就被那老皇帝送到了邊關,此人沉默寡言,雖然年紀不大,卻是卻將邊關治理的僅僅有條,絕對不是平庸之才,雖然表麵藏的很好,但是臣弟一直認為其野心極大。直到南蜀先太子被廢,而淳於顯也逐漸被南蜀所重視,甚至在未立第二位太子之前,老皇帝駕崩,竟是將皇位傳與他!”
蕭曄頓了頓,繼續道:“南蜀老皇帝共有十三位皇子,其中也不乏治國之才,卻在臨死前唯獨選了他,這其中或許有什麽隱情也未可知。況且,臣弟還聽說,這淳於顯心狠手辣,手段陰險,登基沒有多少時間,憑著雷厲風行的手段對自己的兄弟手足大肆打壓,老皇帝其他的兒子幾乎是貶的貶,病故的病故,人人自危,聽之讓人實屬膽寒。據說,當初老皇帝廢了太子,卻也是保了他平安餘生,可是前不久,臣弟派去的探子匯報,竟說南蜀先太子對外宣稱暴斃,但私下卻是死於五馬分屍。”
蕭曄一口氣說了這些,蕭昱的神色也越來越凝固:“看來朕還真不能小覷了這位小皇帝。”
“皇兄說的極是,敢在一登基就對我們大梁挑釁,看來這南蜀的皇帝之位也不能滿足他的胃口。”
“不過。”蕭曄端起茶盞的手停住,隨即又道:“這次萬聿帶兵鎮壓邊關之亂,委實給了南蜀一個教訓。”
聽到萬聿的名字,蕭昱的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一下,隨即又若無其事地道:“看來朕還是要好好封賞他了。”
蕭曄頓了頓,片刻沒有答話,隨即放下茶盞,麵容嚴肅道:“有些話,臣弟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有話直說。”
“此次平息邊關之亂,萬聿確實功不可沒,可是事後,萬聿擅自做主換下了邊關三城瀘州,青州還有冀州三城太守,並且換上他自己的親信,當時臣弟有所阻攔,奈何萬聿深得民心,邊關百姓更是對其馬首是瞻,甚至,甚至坊間流言,大梁有萬侯爺在,可保萬世無憂……”
蕭曄一邊說一邊打量著皇帝的神色,見其麵無表情,似乎一點都不受影響,隻是蕭曄沒有注意到,蕭昱的雙手已微微握緊,眼神也黯淡了下來。
“萬聿在邊關待得久了,是時候該宣他回京領賞了。”
……
“唉……”
聽到這歎息聲,傅芫有些無奈,自從被李福安從九逸堂帶出來,一路上這歎息聲就沒有停過,傅芫抬眼看了看這一臉愁眉苦臉的人,立刻笑了笑道:“李公公,您這一路上光歎息聲都快趕上我這一輩子的了。”
李福安轉過臉白了傅芫一眼,聲音帶著憐憫又夾雜了一些恨鐵不成鋼:“你呀,到底是個沒福氣的!瞧著前段日子,咱們皇上對你的那個好喲,可你偏偏就是不爭氣,怎麽就惹了皇上發那麽大的脾氣,這以後的路我也幫不了你了,你要知道,沒了咱們皇上的庇護,你這宮內的日子恐怕不好過喲。唉……真是……”
傅芫低頭聽著,臉上笑容未減。在所有人都以為你深陷淒慘之時,自己也不能自哀自棄,否則這漫漫長路,到底是不好走了。
“罷了,咱家看你也是個苦命的,好在皇上隻是吩咐不讓你再出現在禦前,到底咱家手裏還有權利,你呢,從今兒個開始就去茶水房做活吧,等回了宮再另做安排,日後的路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多謝公公照拂。”傅芫連忙行了一禮,李福安看了她一眼,依舊是搖了搖頭,再次歎了口氣。
傅芫臉上的笑容淡去,回頭看了看九逸堂的方向。
皇上這是放過了她,隻是永遠不要看見她,得償所願,傅芫卻不知此時此刻她的心情是喜是悲。
傅芫抬手摸了摸勃頸處,那裏有一個狀若蝴蝶的胎記,想起蕭昱看見這個胎記時的表情,傅芫暗暗皺了皺眉頭。總覺得哪裏遺漏了些什麽,連不上又看不透。
搖了搖頭,掃去這一抹疑惑,想起皇帝最後丟下的那句話來。
也好,再不相見也好,等到年歲到了,她就能夠被放出宮去,這不是她一開始就心心念念的願望嗎?
可是為何此時心裏卻有了一絲說不出來的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