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在何處？”

    “回皇上的話，齊王殿下已經在禦書房候著了。”

    李福安半躬著身子，回著皇帝話。

    走出養居殿，蕭昱掃去臉上少有疲憊之態，朝著禦書房走去。

    而此時，謝嵐正立在禦書房內低頭沉思，聽見了外頭的腳步聲，謝嵐連忙收回思緒。

    自從那次與皇帝在東暖閣發生爭執過後，除了每日上朝，謝嵐再沒有擅自進宮過，直到這次皇帝回鸞，兩人自小一起長大，有些事情自然不能影響到兩人。

    蕭昱走了進來，謝嵐連忙上前行禮：“臣見過皇上。”

    “起來吧。”

    蕭昱也不多言其他，隻讓謝嵐坐了下來，便直接奔了主題：“明日萬聿回京，朕想命你去城外迎接他。”

    謝嵐眉頭一擰，納悶道：“皇上的意思，是要讓萬聿深知皇恩浩蕩？”

    “想來你已經同靖親王見過麵了，有些事情不用朕多言，朕想來想去，能代朕相迎的人非你不可。”

    謝嵐明白皇帝的意思，讓他去，是在向萬聿施壓，皇帝派了身邊親信王爺出城門相迎，往日裏隻要禮部派些官員即可，而這次是天子給足了麵子，表麵上看似風光無限，但萬聿終究要褪去一身戎甲，下馬進城，也就免去了他在京城內招搖。

    “臣遵旨。”

    蕭昱點了點頭：“你做事，朕放心。”

    “萬聿這次立了戰功，聲名大振，皇上打算如何嘉獎？”

    “嘉獎？萬聿已經是一品軍侯了，朕還真有些頭疼，這接下來，要如何嘉獎。”

    謝嵐低垂雙眸，含笑道：“是要好好思慮一番。”

    蕭昱坐在書案前，單手按著額頭，輕聲歎氣。

    “臣看皇上的麵色暗沉，進來宮中多事，皇上定是傷心勞神過度，保重身體才好。”

    蕭昱豈會不知保重身體，隻是這些日子的事情勞神傷肺，喪子之痛更是縈繞在心間，可是他身為帝王卻不能像常人一般可以隨心所欲的由著自己的性子。

    也許作為帝王也有諸多不如意之事。

    蕭昱眼神恍惚，淡淡看了謝嵐一眼道：“你去看過她了？”

    謝嵐自然知道皇帝所言何事，雖是心裏閃過一絲尷尬，麵上依舊是淡如清風，謝嵐不做他想，直接點頭承認。

    蕭昱眼神微抬，在他自己的意料之中，隻是心裏還是有些不痛快。

    這麽多日子以來，在得知益兒夭折之時，蕭昱壓抑著心中的傷痛，無數次就要去找那個桀驁不馴的小女子，可是每每腳步總是在最後一刻抬不起來。

    想起那夜她臉上的淚水，她的目光，還有她的話語。

    蕭昱一想起她的心裏對自己都是厭惡之感，這種挫敗感折磨著他的心神，日夜難安。

    可是，蕭昱隻要一想起那夜的醉酒而歸，事後也派了人去查，愣是沒有查出來到底是和誰在一起，甚至有時候蕭昱都有點懷疑是謝嵐，可是左右推算謝嵐當時在京城，實在是不太可能。

    可眼下看著謝嵐早去見過她了，蕭昱在心裏悶哼一聲，回到宮內後，李福安倒是想著把傅芫遣出建安宮，隻是被他攔下了。

    隻是每日看著宮牆外，似乎不受一點影響的她，蕭昱就在心裏暗罵：還真是個白眼狼！

    謝嵐看著皇帝的神情忽明忽暗，一時間有些掛不住，卻一點也不後悔承認剛剛皇帝的問話，隻不管不顧地再次開口：“她現在很好，多謝皇上。”

    這個謝嵐！

    蕭昱在心裏罵道，如果不是看到他一臉無辜的表情，蕭昱真想給他一拳。

    壓下心裏的不滿，蕭昱語氣變得生硬，隻冷冷道：“你可知道前幾日太後召見了她。”

    聽了這話，謝嵐這才收起了促狹的表情。

    “太後？”

    “嗯。”

    蕭昱回想起在泰康宮外看見傅芫的一幕，眼中閃過一瞬間的凝滯。

    “雁尋，你說得沒錯，朕的確不該去利用一個小女子，隻是如今朕想放過她，也不見得別人會袖手旁觀。”

    謝嵐何曾不明白皇帝的意思，也許在這宮內，唯有皇帝才能護她。想起自己還妄想著能帶她出宮，別說傅芫不願意，就是她願意，也不見得太後肯放人啊。

    “既然皇上決定不再利用她，那您就不用再為此事頭疼了。”

    這話剛落，就感覺到皇帝投來一道淩厲的目光，在謝嵐的意料之中，不知為何，謝嵐隻覺得看著皇帝跳腳他就有點竊喜，全當是給傅芫解解氣。

    哪裏知道皇帝早就聽出來謝嵐故意為之的心裏，隻揮袖站起來走出禦書房，冷哼一聲：“與你何幹？！”

    看著皇帝走遠，謝嵐麵露笑意，隻扯著嗓子叫喊一聲：“皇上不留臣用晚膳了？”

    聽著背後傳來這“恬不知恥”的聲音，皇帝怒道：“你回家用膳去吧！”

    ……

    翌日。

    定安侯萬聿勝利回京，皇帝為顯天恩浩蕩，命齊王謝嵐代表天子之儀於京城門外迎候。

    萬聿在看見齊王的時候，精明的雙眼閃過驚訝，但也隨即掩過神色，起身下馬，褪去戎裝，卸下兵器。

    萬聿雖年過五十，但常年習武練兵身子依舊健碩，臉上有著一抹揮之不去的倨傲之色，再看見謝嵐的時候，眼中一閃而逝一抹不屑。

    “萬聿接旨。”

    謝嵐少有冷凝的神色，衣袍在風中微微卷起，倒是給人一種無形的壓攝之感。

    萬聿聞言跪下，朗聲道：“臣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定安侯萬聿平邊關之亂有功，朕心甚慰！賜萬戶侯，一等公之銜。朕念愛卿操勞有功，賜府邸一所，黃金萬兩；免宮中事物，休養生息。欽此。”

    謝嵐念完聖旨，目光深鎖，看向萬聿。

    萬聿聽完聖旨，眉頭擰的越來越緊。

    免宮中事物。

    皇帝這是要收回宮中禁軍的統帥之權了，看似皇恩浩蕩，實則是收回實權。

    萬聿在心裏冷哼一聲，但又不得不叩首謝恩：“臣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謝嵐將聖旨遞過去，嘴角微揚：“恭喜侯爺，這次侯爺為大梁立了大功，皇上心裏高興，但又惦念你的身體，怕你操勞過甚，豈不是讓天下人言語皇上不體恤良臣？故皇上讓本王來替侯爺操操心，接過這宮中禁軍的令牌。”

    “王爺，臣……”

    “哎！侯爺不必言謝，本王天生操勞命，這受苦受難的事情就讓本王來替侯爺承受吧！”

    看著齊王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萬聿壓下剛剛到口中的話，心想還真是小看了這個整日遊手好閑的齊王！

    皇帝在未進城前就削弱他的兵權，卻又在百姓麵前落得一個體恤臣下的美名，如果他萬聿此時拒絕，那之前建立出來的名聲就全部付之東流。

    萬聿咽下心頭的怨氣，從腰間解下禁軍的牌令，雙手遞上。

    “臣多謝皇上體恤。”

    謝嵐示意身邊的人去取，笑著上前，輕扶萬聿起身。

    “侯爺快些起來吧，皇上已經為侯爺在宮中設宴慶功。”

    “多謝王爺。”

    謝嵐與萬聿等人進城，萬聿縱然深得皇上寵信，但在齊王身邊，終究是官低一級。

    本來想著在京城內大肆宣揚聲名一番的萬聿，心中暗自惱怒，隻得暗自走在齊王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