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著便坐著，傅芫不言其他。

    蕭昱則是繼續翻著手中的奏折。

    殿內安靜地連呼吸聲都能聽到，傅芫單手托著臉頰，她對那高高一摞的折子不感興趣。

    奈何傻坐著也著實無聊，於是隨手拿起一支筆，拽過幹淨的紙張，練起字來。

    出乎預料，傅芫難得在皇帝處如此，不同以往的小心翼翼。

    今日也不知為何，傅芫忽然覺得身邊的男子並不可怕，反而覺得這一切越發稀鬆平常。

    也許是在皇帝身邊待的時日久了些，什麽尊卑之分，宮廷禮數倒是疏淡了。

    傅芫抬眼偷看一旁的皇帝，目光滯了滯。

    他的側顏如精雕細琢而出，薄唇微抿，高挺的鼻梁，還有著讓許多女人都自歎不如的睫毛，在燭火的映繞下，微微晃動。

    “朕的美色足以迷惑你嗎？”

    朱紅的墨跡輕輕掃過，蕭昱合上最後一本奏折，揉了揉眉心，語氣中帶著笑意。

    傅芫連忙收回目光，佯裝努力練字的樣子。

    一張臉頰頓時羞紅，

    蕭昱側臉看了看身邊故作寫字的傅芫，目光柔和，隨之掃到桌上的宣紙上。

    “看來朕的確教導有方，你的字現在倒與朕有三分相似。”

    傅芫抿了抿嘴。

    “奴婢愚鈍，能寫個樣子就不錯了。”

    “你寫了些什麽？”

    蕭昱伸手抓過傅芫麵前的宣紙，剛剛隨意一看不覺得哪裏奇怪，如今拿到了眼前，才發現竟有好多字，他自己也不識得。

    蕭昱皺了皺眉。

    傅芫一時驚慌，才發現她除了幾個會寫繁體字之外，其他的都是些簡體字，皇帝哪裏會認得？

    現如今倒是不知該如何解釋。

    傅芫腦中迅速飛轉著該如何組織語言，卻不知如何作答。

    “朕不是給過你字帖嗎？你現在倒是寫的膩歪了，都開始胡寫了。”

    “奴婢總練習皇上的名諱，若是被他人看去，總是不好。”

    “無妨，你記在心裏便好。”

    蕭昱拉過一張幹淨紙張，提筆蘸墨。

    “朕再重新給你寫一張。”

    傅芫安靜的看著他揮墨，由剛開始的讚歎到後麵的凝滯。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傅芫呆愣著看著紙上的字，心底某個地方漏了一拍。

    外頭忽然傳來李福安的聲音。

    “皇上，掖庭的人來了。”

    傅芫回過神，連忙從椅子上站立起來。

    蕭昱的目光卻是一直沒有離開她。

    一位太監躬身走來，頭也未抬便跪在了地上。

    “啟稟皇上，該翻牌子了。”

    傅芫望著下麵那人手裏端著的東西，心裏忽然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悶滯。

    “退下，今日免了。”

    那太監一驚，有些支吾：“皇上，您已經多日未……”

    “退下！”

    蕭昱聲音不大不小，卻足夠讓下麵的人驚起一身冷汗。

    那太監連忙磕了頭，迅速退了下去。

    傅芫雙眸收緊，暗暗看了皇帝一眼，卻對上了對方投來的目光。

    傅芫連忙別過眼，彎身行了一禮。

    “奴婢先告退了。”

    剛要轉身離開，哪知傅芫還沒邁出一步，手腕登時被人拉住。

    此時蕭昱也站起身來，抓住傅芫的手淡淡道：“朕今日還不乏，你再陪朕待一會。”

    夜色朦朧，各個宮門都安靜的下了鑰。

    李福安站在院中，看著內務府的人離開，臉上依舊是笑意橫生。

    而此時皇宮，還有一處不僻靜處。

    蕭曄立在易水軒的院落裏，一手拿著酒壺，沐浴在月光下，愜意極了。

    易水軒是他在宮內的居所，除了日常灑掃的宮人幾個，一應陳設，再無其他。

    顯得與整座皇宮華麗格格不入。

    蕭曄隨意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緩緩飲了幾杯，看了看身旁背身而立的一人。

    笑道：“我說兄台，你一直這麽站著，可是擋著我的月色了！”

    背著的人轉過身來，高高束起的發尾在夜風下微微拂動。

    卻是鄧郢之。

    他看了散漫的蕭曄一眼，撩袍坐在了對麵。

    “本王差點以為你要在這裏站一宿呢！”

    蕭曄微微抬眼，拿起另一隻玉杯，倒滿了酒水。

    鄧郢之接過，卻沒有立即喝下，而是從袖中拿出一個瓷瓶，遞到了蕭曄麵前。

    “我知道王爺為人灑脫，最講義氣，不似一般皇室子弟，今日我來，是想請王爺把這瓶藥帶給一個人。”

    蕭曄斜睨了那玉瓶一眼，不做回話。

    “在宮內，王爺行事比我方便，這舉手之勞……”

    “鄧統領，你這事難辦了。”

    蕭曄擺了擺手，“這宮內有些人，有些事，你還是少攙和了，否則，你這二十軍棍豈不是白挨了？”

    鄧郢之不以為然，淡淡一笑：“隻是賠不是而已，王爺何故嚇我？”

    蕭曄挑了挑眉毛，似有若無地歎了口氣。

    “皇兄眼光毒辣的狠，你的確是個人才，我蕭曄多年都在北疆，竟沒有機會結交上鄧兄這樣的朋友，如今就算是見麵禮了，這件事情，我盡力而為，不過你也放心，我了解那丫頭的性子，不會將此事放在心上的！”

    說罷蕭曄拿起玉瓶，在手中端詳片刻，繼續道：“不過，你這藥瓶子裏裝的是什麽啊？”

    鄧郢之麵上看不出情緒，隻隨意道：“跌打損傷的尋常藥。”

    “光看這玉瓶便知此藥不尋常。”

    “既然賠禮道歉，自然要誠心。”

    鄧郢之不以為意。

    蕭曄笑了笑，放入袖內，抬首道：“行了，我應下了，不過先陪我喝上幾杯！”

    鄧郢之染上笑意，抬手拿起酒杯。

    “奉陪！”

    而此時的宮道上，傅芫正被皇帝拉著向著他處走著。

    夜涼如水，可是兩人相握的手卻是分外炙熱。

    “皇上，我們這是要去哪？”

    蕭昱揚了揚嘴角：“隻有你我能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