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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籠罩著無月的夤夜。

    小小的巷子裏呀,****的母貓正喵喵直叫。

    哐當、哐當。

    大門被砸得噔噔作響。

    男人提著酒瓶,在門外大聲怒吼。

    女人捂著耳朵,在門內瑟瑟發抖。

    背上的鞭痕變成紫色,胸口的抓痕結成血痂。

    在髒兮兮的日記本中,仇恨的書簽正一張張夾在裏麵。

    死吧,死吧。

    求求你去死吧!

    黑黢黢的大個子喲,他俯下了身子,把嘴巴貼上了女人的耳朵。

    詛咒的耳語,在空無一物的內心裏回蕩著。

    “死吧,死吧。

    讓他去死吧!”

    *

    “喂……”

    “喂……珍娜!”

    尖銳而粗暴的、中年女管家的聲音不容分說地鑽進了耳朵裏。

    珍娜渾身一顫,她手中的掃帚“當啷”落在了地上,可憐的女人旋即低低壓下了自己的腦袋。

    “請原諒,皮諾拉小姐。”

    然而,這副卑下的態度並不能博取刻薄的女管家的同情——女人揚起了她那肥厚的、白得如同白薯般的手掌,而後隨著“啪”地一聲響,重重拍在了珍娜的臉上——響聲回蕩在長長的、安靜的走廊內,引得其他女傭人都不禁轉頭看向聲音響起的方向。

    銳痛伴隨著屈辱一股腦鑽進心底,女人的口中迸出軟弱而委屈的呻吟,並隨之軟倒在了地上。而這副卑怯的態度,卻更加撩起了女管家的施虐心,她俯下身子,二話不說地抓起珍娜的頭發,並強硬將她的腦袋提到了自己的眼前。

    喀啪喀啪地、珍娜聽見了好幾聲頭發被扯斷的聲響。

    頭皮傳來的劇痛讓她不自禁發出慘呼,而迎接她的,則是女管家的下一記巴掌。

    “愚蠢的東西!你從來沒有幹好過一件工作。”

    不,不對,那是因為自己的工作總是最多的。

    珍娜張開了口,但堪堪想要反駁,一個更重、更沉的巴掌便又再度貼上了自己的臉頰,讓她的語聲變作了長長的痛呼,還未待珍娜喘過一口氣,管家就一把將她那張因痛苦而扭曲的臉拉到了自己的眼前,然後——那軟綿、卻惡毒的如同地獄的詛咒的聲音便在珍娜的耳邊響了起來:

    “怎麽了,珍娜小姐?你想說什麽?你這個又蠢、又醜的女人,你以為是誰好心收留你在這兒做工的?你想讓我對主人說‘那個名叫珍娜的女傭人總是偷懶不工作,還偷吃廚房裏的東西’,並請求他將你掃地出門嗎?”

    珍娜渾身一顫,她連忙嘶啞著嗓子說道:“不,不是!皮諾拉小姐,請原諒我,我馬上會去幹完全部的工作!”

    “很好,珍娜小姐。”

    一邊用陰柔低沉的語調這樣說著,女管家滿足的點了點頭。

    “那麽,宴會廳——包括走廊和後廚的打掃都交給你了,在兩個小時之內完成。我要求你把每一扇窗戶都擦幹淨,每一個角落都掃幹淨,在那之後——酒窖裏的酒已經不夠用了,在宴會開始之前去買到足夠多的酒,明白了嗎?”

    ——不,這太多了,不可能幹完。

    她多麽想這樣開口祈求女管家的仁慈。但她知道,一旦把這句話說出去,迎接自己的將會是更加可怖的地獄。

    於是,她隻得靠理智牢牢緘住自己的嘴,並用絕望地視線注視著女管家轉過臃腫肥胖的身子,一步一步邁上吱呀作響地、讓人不禁會擔心是否會被肥胖女人踩塌的紅木樓梯。在登上最後一階後,胖管家轉過了身,用她那因受到肥肉擠壓而變得尖細聲音向下麵大喊道:

    “女孩們,你們也別閑著。樓上的兩位小少爺還在等候你們的伺候,去給他們換上漂亮的新衣裳,打好領結,在宴會開始時領著他們體體麵麵地出場。”

    底下兩位正捂嘴偷笑的年輕女傭各自用俏皮的聲音應了一聲喏,旋即相伴著彼此向樓上跑去,在她們經過自己身邊時,珍娜清楚地聽見了她們刻意放大聲音了的低語:

    “瞧那——那個女人,她又老又醜。還愚笨得像隻豬!”

    “是呀,不知道是那個男人取了她當老婆,真是個可憐人。”

    珍娜握著掃帚的手驟然一緊。

    在悄然不覺間,一個危險的想法冒上了腦海。

    ——殺了她們。

    但不過一瞬間的功夫,惡意便消湮下去。

    因為她明白,這不過是弱者向同格者的遷怒而已。

    那除了會給自己帶來一時的快意以外,什麽也得不到了。

    她必須生存下去。

    為了她可愛的小女兒,她必須……

    在那個人的陰影下生存下去。

    *

    當夕陽開始斜斜的掛在教堂的尖塔上時,珍娜終於完成了她一日的工作。

    別的女孩們——除了那些在宴會上服侍客人的——都已經在下午時早早歸家了。

    隻有珍娜留在這裏。

    渾身酸痛,麵頰暈紅,黑色的、結成塊的灰塵附著在衣裳上,讓她看上去像個乞丐。

    招人嫌的胖女人站在她的麵前,黑黢黢的鼻孔正對著珍娜憔悴的臉。

    “拿去吧!你這周的報酬!”

    隨著女管家的語聲落下,硬幣從那隻高高揚起的手中劈裏啪啦地掉在地上。

    顧不得酸痛的腰背,也顧不得地麵的醃臢,珍娜仿佛生怕誰搶走了她的工錢似的、慌慌張張地跪到地上,一邊查點著數目一邊撿拾著銅幣。

    一枚、兩枚、三枚、四枚……五枚……六枚……

    珍娜心中一凜,她倉皇地抬起頭來,向女管家質問道:

    “皮諾拉小姐!這裏隻有六枚索爾多!”

    “是的——這是你的全部工錢,有什麽問題嗎?”

    “——但上周有八枚!”

    女管家高高仰著脖子,用鼻子發出哼聲。

    “從這周起隻有六枚了,珍娜小姐。你蠢笨又粗魯,八枚索爾多的報酬對你來說太多了。”

    ——八枚索爾多的報酬對你來說太多了。

    珍娜感覺自己的心髒狠狠一抽。

    啊,是啊,自己早該明白了的。

    女傭小姐們都有著一周十五枚銅幣的報酬,而自己隻有八枚。

    工作時間也要比她們多上三到五個小時。

    最繁重的工作從來都是自己來做,主人的獎勵卻從來輪不到自己。

    ——對於那些人來說,自己隻是發泄壓力的工具,以及汲取優越感的來源而已。

    那個女人活該受累。

    她就是為了被欺負而生的。

    ——在這所有錢人家裏的沒有仆人都在這樣想著,每個人都把發生在她身上的悲劇當作理所當然的事。

    但——不能不忍受。

    啊……艾琳娜,那孩子多麽可愛。

    紅撲撲的小臉,軟綿綿的手腳,以及在叫自己“媽媽”時惹人愛憐的模樣。

    對呀,馬上就是那孩子的生日了。

    她在很早之前就看中了一個熊布偶。

    價格是——二十枚索爾多銅幣。

    如果把那個布偶送給她做禮物的話,她會用在自己麵前露出何等歡愉的表情?會對自己的耳朵說出何等甜膩的話語?

    啊啊,那可愛的笑臉,正在家中等待著自己吧。

    一步一步地、珍娜拖著疲憊的身子邁在回家的路途上。

    即便是用金錢與接受暴力維係的家。

    即便是處處布滿了****臭味兒的家。

    但隻要艾琳娜還在那裏,自己就必須回去不可……

    拐過熟悉的街角,與素不相識的高大旅人擦肩而過,巷道裏響起了男人與女人的低語,發情的母貓又開始發出讓人心煩的叫聲。

    在越來越昏暗的街巷中,熟悉的木門與用木頭和泥土築成的破敗房屋映入了眼簾。

    珍娜吞下一口氣,然後又提起一口氣。

    因繁重的工作而變得粗糙醜陋的手搭上把手,“吱呀”地打開了房門。

    那讓自己魂縈夢牽的女孩,則正蜷膝蹲坐在房間裏麵。

    “艾琳娜!”

    珍娜用欣悅而高亢地聲音叫喊道,她加急了步子,一下子衝到女孩身邊,而後伸出雙臂緊緊環住了那幼小的身體。

    “告訴我,孩子,你還好嗎?那個人打你了嗎?又或者——對你做了什麽?”

    女孩從母親的懷中探出腦袋,無言地搖了搖頭。

    珍娜籲出一口氣,她輕輕撫摸著懷中女孩的臉蛋,同時用放緩了的語調說:

    “那麽,你的姐姐呢?”

    女孩抬起小小的手,指向內裏的房間。

    在那裏,男女激烈的喘息聲正交錯著傳出。

    啊……是啊,這是個根本無需多問的問題。

    珍娜抬起了視線——

    抬起了那冰冷、麻木的視線,望向阻隔開兩個空間的房門。

    那個愚蠢的女孩。

    她以為僅憑自己的三兩分姿色就可以抓住那個男人的心,並在地位上超越自己。

    但這個沒有一點自知之明的女孩卻不知道,在他厭倦了她的身體之後,她隻會落得淪為妓女的下場。

    雖然她現在時常在自己的母親麵前露出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但不久之後,她就會哭著求自己救救她吧。

    到了那個時候,珍娜決定什麽都不做。

    那是她自找的下場。

    對於現在的自己來說,女兒隻剩下艾琳娜一個了。

    隻要她能夠脫離苦海的話,就已經足夠了……

    呼哧、呼哧地。

    兩人的喘息時而急促,時而平緩。

    可憐的女人擁抱著可憐的女孩,在黑暗中聆聽著****樂章的推進。

    那究竟持續了多久呢?

    不知道,黑暗中的珍娜沒有辦法推算時間。

    她僅僅是聽著兩人的聲音由高轉低,由低轉高,在持續了數番之後以荒淫的叫喊作為了終結。

    然後,房門被打開,濃厚的、男人與女人的體味兒撲麵而來。

    黝黑而幹瘦的身體來到了自己的麵前,理所當然地一般伸出了索取的手。

    珍娜取出了銅幣——六枚中的五枚,而後放在了男人的手心裏,盡管她知道這樣這樣做的下場。

    在下一秒,預料之中的衝擊襲上了珍娜的鼻頭。

    在痛感傳遍整個大腦的同時,甜腥味一下子湧進了口腔。

    還未待珍娜有所反應,男人的拳頭就深深嵌進了她的肚腹裏。

    珍娜張嘴欲嘔,但在那之前,男人就一巴掌將她掀翻在地。

    在那之後,便是無休無止的鞭笞。

    砰咚,砰咚。

    拳頭打擊**的沉悶聲響回蕩在狹小的房間裏。

    男人的喘息,女人的喘息,兩者再度交織在一起。

    男人的吼叫,女人的呻吟,兩者再度交織在一起。

    瘋狂的男人喲,他的靈魂受到必然之罪的永恒束縛,那不經意間打開的惡之鎖,將心中的惡魔徹底釋放。

    現在,審判開始了。

    漆黑的審判官判他有罪。

    七之罪孽交相輝映。

    為肉之**而狂亂,為性之饑渴而墮落。

    其罪名曰——

    “lust”

    ****之原罪在他的靈魂深處閃爍。

    那麽,擔當執子手的尊貴女士喲——

    告訴我,處刑(複仇)將在何時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