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轉，回到六個時辰前。

    馬車還沒有開往萬花穀。

    七殺樓裏，美麗的女子靜靜端坐，她生的玲瓏剔透，一雙眼，透著不可言說的嫵媚。

    她看著身前的男子，男子帶著桔梗花的鐵麵。

    杜漣輕啟朱唇：“桔梗，我們的交易該結束了。”

    男子眸光複雜，應聲，“嗯。”

    “這是十多年前你身上的玉佩。”杜漣抿唇。

    那塊玉佩閃爍著七彩光芒，最奇特的是，玉佩中央凹陷了一塊，透著紅色的複古紋路。看上去也不似凡品。

    她繼續說：“當初父親在雪地裏撿到你時，你全身凍的青紫，奄奄一息，唯有懷中玉佩閃閃發光。”

    “我不知道這和你的身世有何關係，但願能幫到你。”

    杜漣陷入了回憶中。

    撿到桔梗的那一天，正下著大雪，具體她也記不清了，隻記得父親帶回來後，那繈褓中的孩童生的粉雕玉琢，唯獨左臉頰上被燒的麵目全非。

    可能是因為麵上的傷疤，他從小寡言少語，但天賦永遠是她們可望不可即。

    長到十歲那年，桔梗離開了家。他說，他清楚自己要做的事。

    也是，桔梗永遠都是深不可測。

    盡管，他比她還要小很多。

    沒想到再相見時，卻是被他從血海中所救。他說，想不想報仇，如果想，他們做個交易。

    交易是，她進入七殺樓。

    而那時，他已經是七殺樓的樓主。

    這些年，她雖然越來越力不從心，但還好，想想身後有他在，卻還是有幾分安心的。

    她知道，說交易是假，他心裏，還是記著那十年養育之恩。

    “桔梗，話說你為什麽替自己取這個名字？”

    “是因為桔梗花好看麽？我還沒見過呢。”

    “姐姐……姐姐在後院埋了特釀的葡萄酒，知道你愛喝。”

    男子見她拿出玉佩，眸光動了動，他一麵盯著玉佩，一麵聽著杜漣說話，聽到她說到後麵，他微微擰眉：“杜漣，你怎麽了？”

    這話聽起來，倒像是離別。

    “是啊。”杜漣笑了笑，並沒有瞞他，“這十年來，我把十年枉的解藥都倒了。”

    “我既然走上不歸路，就沒有打算留後路。”

    “隻是，雯兒是個意外。”

    “答應我，等我死後，讓忍冬帶著她找個好地方生活吧。”

    “……好。”男子默默聽她說完。他輕輕起身，不複少年時矮小的身板，他現在已經比杜漣高許多：

    “我曾經去過銀光帝國。那裏，有些一個很美好的傳說。桔梗開花代表著幸福會再度降臨在你身邊。”

    “很美好呢。”杜漣靜靜聽著，閉上眼睛輕輕笑起來，“那下輩子，我一定要去看看桔梗花。”

    “不要去。”

    聽她這麽說，男子突然開口拒絕。

    “為什麽？”杜漣睜開眼，有一絲不解。

    “因為……我希望幸福一直在你身邊。”男子的表情隱藏在麵具之下，他的聲音，終於有一絲柔和：“姐姐……我答應你。”

    “好。”杜漣聽到他那聲姐姐，眼角一紅，不再說話。

    ……

    畫麵翻轉，男子穿著藍色的長袍，他的麵容，躲藏在帽簷和麵具之後。他眼前，能看到明黃衣裳的天子。天子抱著杜漣的屍體。

    那些放的箭，是他下的命令。

    杜漣之所以選擇救耶律奇，是因為她愛他，但，她並沒有原諒他，因為用這種方式隻會讓一個人愧疚一生。

    “你在幹嘛！你在幹嘛！那是副樓主，那是你的姐姐！”忍冬崩潰了，她看著紅梅中倒下的杜漣，眼眶微紅，直接揪著男子的衣服。

    “你居然殺了她？！為什麽！為什麽！”

    “我要殺了你！”

    忍冬拔出劍，寒光閃爍，照亮她眼中的殺氣。

    眼看，那劍就要戳進男子的胸膛。

    “這是她的決定。”

    男子不急不躁，推開撲過來的忍冬。那力量，幾乎是忍冬招架不住的。忍冬飛出幾裏，眼裏，全是詫異震驚。她震驚杜漣居然求死，也詫異男子何時實力突然已經深不可測。

    “杜漣中了十年枉。”男子緩緩開口：“她隻有一個要求，是讓你帶耶律雯去個好地方，好好生活。”

    說完。藍色的眸光微微閃爍，男子看著忍冬，口吻蒼然：“然後，忘記她吧。”

    “十年枉……十年枉……”忍冬恍然大悟，她終於想起，月桂樹下，杜漣的咳嗽聲。

    第一年月桂樹開花時，她便這樣咳嗽。當時，她說是花粉過敏，她便信了。

    原來，原來這是因為，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服下解藥。一年又一年。

    “杜漣……”忍冬鼻子一酸，她怎麽這麽蠢，才想到這層原因。

    “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我寧願一開始就不同意你進宮……”

    奈何，一步錯，步步錯。最終，已經回不了頭了。

    ……

    桓墨宮。十裏涼亭。

    紅衣灼灼的公子立於樹下，他麵如桃花，映得眉眼如畫。他身旁，是位麵容清俊的金衣男子，男子擺弄著一寸羅盤。

    過了半響，他說：“這天，要變了。”

    原來，他手中羅盤已節節崩壞，化成粉末。

    ——啦擦

    紅衣公子手中的玉杯碎了，紮進他的手心，鮮血淋漓。

    “那老家夥，怎麽會撐不住……”公子嗬嗬一笑，越笑，眼卻越紅。

    自從母妃死後，他對他越發寵溺，無論是什麽，隻要他要，他毫不猶豫的給他。

    記憶中，他也從未對他發過脾氣。

    任誰見了，都覺得是他這個兒子不好。世人都知道，七皇子的心腸冷。

    可是，他永遠無法忘記，賜死母妃的那杯毒酒，源自誰的密旨。

    為了江山，他舍棄了他的母親。

    自此，他決定舍棄他。

    可為何，可為何聽見那老家夥死了，他還是會這麽難過呢？

    自此，自此，他好像再也沒有親人了……

    “緣起緣滅，一切因果報應。”夏無常看著他通紅的眼。

    他說到這，頓了頓，突然想起了洛生歡。兩個月，那丫頭已經兩個都不見人影。

    天子隕落，龍氣無主，她身為天命之女，自然要受第三劫！

    “這丫頭到底跑哪去了！！”想到這，夏無常抓著頭發，再也無法淡定。他咬牙切齒，從未如此焦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