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幫忙開一下門嗎，謝謝。”

    封霖依舊微笑，仿佛隻是普通的朋友來串門一般。

    洛涵深深地看了一眼封霖，她其實注意到了，封霖的聲音聽起來並不虛弱，但是中氣不足。

    久病初愈一般。

    “幫個忙好嗎，我現在無法下床，麻煩了。”封霖微微一笑，再次對洛涵說了一遍，連語氣都沒有變。

    “好。”

    洛涵不在多言，離開椅子，走向那道並不算寬敞的門。

    船的前半段是極其豪華的，雖然船的材質看不出來，但是僅憑木材散發出的淡淡的馨香也能知道木事一般的木材。

    而作為前半段的二等房，房門自然也不會差，相同的材質，相麵雕刻的猛獸雖然眾人看不懂，但是能夠精細到看到每一根毛發的雕工，卻不是任何雕刻師能做到的，尤其是風一吹，那每一根獸毛都仿佛隨風而動。

    洛涵輕輕把手搭在門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仿佛這門沒有一絲重量一般地，慢慢打開了。

    門外是幾十號人，或者說，船上的人差不多都到齊了。

    羅浩，青雲，恒遠當先，後麵是其他的門派眾人。

    青雲一見洛涵，先是一愣，然後大概想到了什麽，施樂一禮，道了聲“洛師姐。”

    以洛家的地位和洛涵的實力，青雲叫一聲師姐不為過。

    洛涵深深的看了一眼眾人，歎了口氣，也不知道為誰歎氣，“他在等你們。”

    羅浩，青雲，恒遠三人相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

    良久，恒遠開口了，“各位，我們還是先進去拜訪一下那位施主吧。”

    “好。”

    “也好。”

    眾人進門，看著一席白色長衫的封霖，劍眉朗星，麵如斧削，棱角分明，臉色蒼白卻不失英氣，眉目低垂卻不離睿智，當真是公子如玉。

    若不是親身經曆過，誰又會想到封霖的殘忍，哪怕是洛涵，不也是這樣嗎。

    “丐幫，羅浩”

    “道門，青雲”

    “佛門，恒遠”

    “見過前輩。”

    哪怕是羅浩，再不願守規矩的人也不得不抱拳施禮。

    無論那一屆，達者為先，隨不用執弟子之禮，但稱呼一聲前輩還是必要的。

    “嗬，佛門不是講究入地獄的嗎，怎麽光頭也來湊熱鬧了。”

    封霖臉上一片風輕雲淡，甚至還在打趣，那一刻，洛涵感覺封霖又換了一個人，明明幾乎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白，此刻卻如同一個老怪物一般。

    “阿彌陀佛，小僧可入地獄，但不忍眾多豪傑隨小僧同往。”

    “豪傑？哪門子豪傑？”封霖促狹的看了一眼。

    眾人不語，有幾人暗自羞愧，但很快恢複正常。

    “前輩，我羅浩不會拽文，就是個老乞丐養大的，本來天當被地當床的日子過得挺好的，結果上了這艘破船。”羅浩自己都沒注意，他說的不是他心裏想的。

    “說重點，沒關係。”封霖擺了擺手，以一種平淡卻不容忤逆的語氣說道。

    羅浩語噎，他敢嗎，他不敢。

    “前輩，你的威脅太大。”青雲不得不出來，他沒有鄙視羅浩，這種時候，誰都無法單獨麵對。

    “所以呢？”封霖語氣不變絲毫，麵前的四十多人如同空氣一般，“你想殺我！”

    眼神一變，不怒不悲

    話音剛落，眾人瞬間感覺空氣一凝，一股肅殺之氣升騰，離封霖最近的洛涵甚至感到背脊隱隱刺痛。

    哪怕封霖還年輕，此刻卻如同一個年輕的帝王，帝王殺人，何須動手，雙目一睜，宵小膽寒。

    今天白默的話給了封霖很多思考，他很年輕，這是他的資本，但也是他的短板。

    他很多都沒有經曆過，所以他經驗不足，對於很多事他都不會太了解。

    可是這不是借口，如果什麽事都要經曆過才知道如何應對，那當某一天封霖遇到了一件要命的事，他可以等死了。

    白默雖然是敵人，可是每一個被打敗的敵人都能成為你的老師。

    白默給封霖上了很重要的一課，叫做隨機應變。

    是，封霖是很年輕，可是他聰明，他腦子裏至少裝了一個圖書館，他有知識，隻是過去的生活太過平淡，他無法把知識變成現實。

    而現在不同了。

    形勢逼人，封霖不會也得會了。

    若果這四十人少掉一半，可能早就有人嚇癱了，病虎不下山，餘威猶盛。

    哪怕洛涵有百分九十的肯定封霖現在肯定有問題，可是沒有絕對的肯定，她不敢多說一句。

    又或者不願。

    “卻說曹兵十七萬，日費糧食浩大，諸郡又荒旱，接濟不及。操催軍速戰，李豐等閉門不出。操軍相拒月餘，糧食將盡，致書於孫策，借得糧米十萬斛，不敷支散。管糧官任峻部下倉官王垕入稟操曰：“兵多糧少，當如之何？”操曰：‘可將小斛散之，權且救一時之急。’垕曰：‘兵士倘怨，如何？操曰：’吾自有策。‘垕依命，以小斛分散。’操暗使人各寨探聽，無不嗟怨，皆言丞相欺眾。操乃密召王垕入曰：“吾欲問汝借一物，以壓眾心，汝必勿吝。”垕曰：‘丞相欲用何物？’”

    封霖侃侃而談，將《三國演義》第十七回的一段完整的背了出來。

    但一眾人裏麵不少人文學素養都不錯，大概聽出了封霖在背《三國》，眾人不明白封霖為什麽要說這麽一段話，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

    封霖突然以一種陰森森的口氣說道

    “操曰：‘欲借汝頭以示眾耳。’”

    “你們，也是想學那曹阿滿，借我項上人頭以示眾人，可對？”

    話音一落，殺氣騰騰。

    膽小者，甚至不敢直視封霖雙目，即便青雲與三人，也是如芒在背，更不提就在封霖眼皮底下的洛涵了。

    見眾人不敢言語，封霖左手握衣，將白衫收緊一些，右手撐著床慢慢起身。

    哪怕封霖麵色蒼白，看上去毫無威脅，眾人也忍不住後退一步。

    一人之威，可怖至斯。

    封霖輕笑：“豪傑？”

    封霖話沒說完，可眾人都知道下一句是什麽，無非兩字爾：“可笑！”

    青雲三人更是麵色微紅，不光是為眾人，更是為他們自己。

    眾人在各自的門派家族中都是天之驕子，尤其是他們三人，在傳承千百載的門派宗教中都是屈指可數的天才，門中長輩花巨大資源培養，可謂寄予著門中所有人的期望。

    可就在剛剛，他們這群天驕，竟被一個病弱之人的一個不起眼的動作嚇若驚弓鳥，如此膽色，怎可對得起門中厚望。

    “弱者！”

    封霖淡淡的吐出兩個字，卻無人敢反駁，封霖說的沒錯，和封霖相比，他們確實是弱者甚至無人敢生氣反駁的勇氣。

    誰敢反駁，如若小醜，哪怕封霖不說，其他人也會看不起他的。

    眾人良久不語。

    封霖也不逼迫，顫顫巍巍的站直身體，毫不掩飾自己的虛弱，可他越是如此，眾人越不敢輕舉妄動。

    害怕有詐？亦或是尊重。

    良久，還是恒遠開了口。

    “阿彌陀佛，前輩所言甚是，然螻蟻尚且偷生，小僧雖是弱者，也不敢輕易送掉性命。”

    和尚開了口，乞丐怎敢落後。

    “前輩，我想活。”

    封霖嗤笑，卻未打斷。

    最後，青雲開口，“懇請前輩，借項上人頭一用。”

    “懇請前輩，借項上人頭一用。”

    眾人齊聲，行李。

    封霖看著眾人，他們有錯嗎，沒錯，他自己有錯嗎，也沒有。

    封霖其實從未想過要去殺人滅口，可是，即便他說了，誰又會信。

    人性，突兀的總是要被排擠的，除非你能突兀到占據整個地盤，否則就要遠走高飛。

    突兀代表著威脅，越突兀，越威脅，人性不允許威脅存在。、

    所以他們要封霖死。

    可封霖又豈會坐以待斃。

    “我若不答應呢！”

    青雲不露任何表情，“那小道隻能親自來取了。”

    “小僧當隨之。”

    “小乞丐一起。”

    “我等自當共行！”

    “那你們來試試。”封霖一聲輕笑，聲勢一變，白衫一展，眾人這才發現，一塵不染。

    出塵境，身不染灰塵，一步可入道，一步可登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