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吱呀

    吱呀

    船板發出牙酸的聲音，封霖的運動鞋已經爆開了，顯得有些狼狽，手臂上有著明顯的裂痕，鮮血順著手臂流淌，瞬間便將雪白的長衫染紅。

    而羅浩臉色也是不太好看，他沒用秘法，但也是用了全力了，甚至透支。

    他很久沒這麽暢快過了，上一次還是八年前，他遇到一個密宗的小沙彌，兩人不用任何武技，拳拳到肉的對轟。

    而現在，他再次找到了那還總感覺。

    羅浩不矮，有一米八二的樣子，隻比封霖矮一點點，隻不過他太胖了，完全掩蓋了他最明顯的優點。

    但此刻的羅浩，猶如瘋魔，臉上油膩膩的肥肉已經完全縮緊，汗水不要命的往下滴，麵色蒼白如紙。

    但是相比封霖要好很多了。

    要結束了嗎？

    眾人心喜，這樣他們至少安全了。

    “破！”

    一聲對於他們來說不太完美的聲音傳來。

    “哢嚓！”

    遮天巨手，被瞬間抓破，爆散成一道道碎片，消失於空氣之中。

    封霖沒忍住，鮮血汩汩而出，實在撐不下去了，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

    羅浩依舊站著，

    一動不動，宛如雕塑。

    “我贏了！”

    封霖慘笑。

    至於羅浩，暈過去了。

    輸了，又輸了！

    哪怕封霖傷勢驚人，眾人也難掩心中不安，如果青雲再敗呢，如果洛涵再敗呢。

    心思剛落，洛涵聲音響起：

    “我不出手。”

    一片死寂。

    片刻後，一片吵鬧。

    都是不解，甚至咒罵憤怒。

    不解洛涵為什洛涵不出手。

    咒罵洛涵不出手，本來有十成希望，現在已去其五，洛涵不上，再去一半，也就是隻有四分之一的希望了，怎能讓他們不怒。

    不過他們可不敢找洛涵的麻煩，一個洛涵身份在那，二個，而洛涵自然也懶得和他們計較，這件事她不管參不參與都無可厚非。

    因為她本身就沒有去參與眾人的事情。

    至於為什麽不出手，她也說不清。

    青雲隻是看了一眼洛涵，卻沒有說什麽，洛涵出不出手他都沒有資格指指點點。

    而且，以封霖現在這種狀態，不需要洛涵出手，他就是最後一個，他來了結。

    一切都該結束了。

    小和尚重傷，

    小乞丐昏迷，

    還有他小道士。

    病虎，垂垂將死也。

    青雲起身，看著半身癱倒在床上的封霖，恭敬的行了一禮。

    如非必要，他不想做這個卑鄙之人。

    但又豈止是他。

    小和尚不想，

    小乞丐也不想，

    可他們還是做了，

    小和尚想活著，小乞丐也想活著，小道士更想活著身後的所有人都想活著，而且每一個人都有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

    他們還年輕，他們不想死，

    人世繁華還沒見過，他們舍不得死，

    佛門，丐幫，道門，還有其餘各種門派，他們的身後都是花巨大的代價將他們哦誒養起來的家族師門，他們不能死。

    有人身負血海深仇，有人肩負師門厚望，有人背負著振興家族的的重擔，誰人敢死。

    壞人不是什麽人都可以做的，不但要有一顆壞蛋的心，還要有壞蛋的實力。

    青雲不是壞蛋，但不得不做壞蛋。

    “一劍，請前輩指正！”

    一劍，什麽一劍，隻出一劍，還是劍名一劍？

    封霖睜眼都有些吃力了，但看到眼前的青雲，還是微微一笑。

    “有名字嗎？”

    不知道為什麽，洛涵總感覺眼前的封霖換了一個人，完完全全的，先前和他聊天的封霖是一個給人感覺十分清爽的鄰家男孩，而此時的封霖，與其說是一個風度優雅的如玉公子，不如說更像一個活了不知多久的老前輩，正在指點後輩。

    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麽“前輩”要這樣做，這群“後輩”要殺他啊。

    青雲微微低首，作為道門弟子，禮不可忘。

    “暫無。”

    “哦，你悟出來的？”

    “是！”

    “你覺得怎麽樣？”

    “劍，未出鞘，此乃第一劍。”

    “有名字嗎？”

    “待到染血時，請前輩賜名。”

    染血？染誰的血？當然是染封霖的血。

    封霖沉默片刻，答道：“好。”

    “請前輩接劍！”

    青雲後退一步。

    青雲將背上的劍取了下來，左後握住劍鞘，右手握住劍柄。

    “鏗鏘。”

    拔劍聲起，劍已出鞘一分。

    青雲與劍成一體，劍出鞘那一刻，青雲便成了劍，背脊挺立，哪怕劍未完全出鞘，青雲已經出鞘了。

    劍氣直衝雲霄。

    劍乃凶器，也是君子。

    使劍殺人，可不染血。

    彈劍作歌是劍，花前說劍也是劍，醉酒論劍同樣是劍，

    劍是殺人工具，可劍更是一種態度。

    君子使劍，劍為君子，

    豪俠使劍，劍乃豪俠，

    小人使劍，劍，也就不是劍了。

    “此劍過後，青雲再不用劍。”

    身後眾人嘩然，他們不明白為什麽。

    青雲是年輕一輩最頂尖的四人之一，更是四人中隱約可為第一人者，一手劍術，更是天下聞名，甚至有傳言，拋卻修為後，青雲劍術天下第一。

    眾人不知原因。

    恒遠不明，

    羅浩不認，

    洛涵不服。

    可是不論他們是不知，不明，不認亦或是不服，現在他們都知道了。

    青雲領悟了劍意。

    何為劍意。

    說不清。

    但是如果非要自比較，領悟了劍意和沒有領悟，差別就像人類和機器人的區別，哪怕機器人力量再強，速度再快，破壞性再大，都是沒有靈魂的。

    劍意，不僅是劍的靈魂，更是劍客的靈魂，或者說，是使劍者溝通劍的橋梁，沒有劍意的人使劍，始終是假的。

    領悟了劍意的使劍者，叫劍客，沒有領悟劍意的使劍者，隻能叫叫劍士。

    劍好使，所謂一通百通，劍意難悟，不悟劍意，劍難成。

    青雲是劍客，百萬使劍者者中難見一人。

    青雲拔劍很慢，慢到一個一個稚童拔劍都比他快，可是青雲每一次把劍拔出一分，眾人便感覺死亡臨近一分。

    哪怕青雲的劍意並沒有對著他們，可他們能感覺到，尤其是在場用劍的那些人，他們的劍在顫抖，恐懼，臣服，如果不是他們使勁按著，他們的劍可能已經飛出去了。

    封霖雙眼已經睜不開了，隻留下嘴角的一絲微笑。

    洛涵一直在看著封霖，可她卻看不懂封霖，她不知道為什麽，感覺封霖的笑，是解脫。

    為什麽？

    他要被殺了，被一群人無恥的殺死，他為什麽要笑，他為什麽會解脫，他為什麽會哭。

    洛涵注意了，一滴淚悄然滑過封霖的側臉。

    劍出鞘過半，閻羅已露麵。

    “阿彌陀佛，多謝前輩手下留情。”

    恒遠已經醒了，雖然身上傷沒好全，但不影響正常的說話。

    “小和尚，你醒了。”洛涵難得的說了一句話。

    “多謝洛師姐關心，小僧已無大礙，現在是青雲師兄出手了嗎，沒想到師兄已經領悟劍意。”

    “這是他最後一次使劍了！”

    恒遠驚駭，但隨即又想到了什麽，朗了聲佛號：“師兄他.......”

    “阿彌陀佛，小僧無顏。”

    “小和尚，不必自責，此乃小道不夠道義，自當負責。”青雲朗聲說道，手中拔劍依舊不停。

    可是，不道義的又豈止是他，除了洛涵，在場所有人誰有道義。

    眾人慚愧，有人慚愧之餘難掩失落，而有人卻心悅，人性如此，複雜多變，哪是憑著一個人的某一個心思或者某一個行為就能判定的。

    好人未必全做好事，惡人未必全行惡事。

    “此劍，甚好！”

    青雲一笑，“多謝前輩誇獎。”

    青雲很開心，青雲一身幾乎無不悅之事，作為天才，從小被道門當成繼承人來培養，雖然嚴厲，卻無不順，但青雲不知為何，他很少開心，他應該開心，可是沒有東西讓他開心。

    而現在，青雲很開心，發自心底的。

    封霖很年輕，可在他眼裏，這就是一個老前輩，能得到這樣一個老前輩的誇獎，怎能不開心。

    “可否請前輩賜名？”

    青雲這種話，放在一般人耳中可能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可是青雲卻不同，一個劍客的第一劍讓他人來賜名，這簡直就是一個可以拿諾貝爾獎的科研成果署上了他人的名，令人難以置信。

    果然，場中數名使劍者眼神狂熱，卻無人敢出聲，這不是他們這種人能參與的。

    “就叫‘劍起’，如何。”

    封霖仿佛隨口說了個名字，卻給人難以想象的衝擊。

    天外傳來一聲霹靂。

    青雲雙眼一亮，他不知道“劍起”的含義，但是他喜歡，不講道理的喜歡。

    “多謝前輩賜名！”青雲道，“此劍以後，青雲當棄劍不用，有前輩賜名，倒也不辜負這一式劍招。”

    “好！”

    封霖的聲音已經無比虛弱，卻依舊清晰可聞，口中不吐血了，甚至手臂上的血液也沒了，他的血液，快要流幹了。

    “恭送前輩上路！”

    青雲道。

    “恭送前輩！”

    身後眾人，除了暈過去的羅浩，哪怕受傷的恒遠，都起身行禮。

    青雲目光乍冷，劍起一凝，眾人瞬間感覺空氣被抽幹一般，青雲氣勢達到頂點。

    “劍起！”

    青雲一身大喝，手中寶劍便要出鞘。

    “起什麽起，起了就收不回去了。”

    一隻手，輕輕的覆蓋在青雲握劍的手上，那最後一寸劍身，出不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