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昭收起手槍和寶劍，和鳳兒一起向樓下走去，打算離開這汙穢之地。剛剛走下樓梯，若隱若現地有嗡嗡的聲音傳來，似乎是從地下傳來，又不太能確定方向。難道還有妖魔隱匿在暗處嗎？抽出寶劍和手槍，小心翼翼地四處查看。樓梯地下發現一個隱蔽的小門，大小將將能通過一個人進去；門上鑲著一個三寸高的鐵十字架。側耳傾聽，那嗡嗡的聲音，似是從這門縫中傳出來。

    吳昭用寶劍尖輕輕地將門推開一條縫隙，剛想探頭向裏麵看，撲啦啦卻衝出來數隻飛蛾。那飛蛾翅膀閃爍著詭異的藍色光焰，直奔吳昭的麵門飛掠，吳昭大叫“不好，鳳兒快躲!”

    吳昭身子向後一滾，鳳兒也是縱身一躍，堪堪躲開這些飛蛾。有幾隻飛蛾徑直撞上對麵的牆壁，立時騰起一團藍色的火苗，在牆壁上燒出焦黑的一塊，發出刺鼻的怪味來。

    吳昭放出小黑，“冰凍！趕緊。”

    小黑騰身懸在空中，吐出寒冰白霧，罩住那些飛蛾。飛蛾瞬間被凍住成冰坨，劈裏啪啦紛紛落地。吳昭祭起寶劍，那寶劍像輸入了自動程序一樣，在空中跳躍飛舞，將凍成冰坨的飛蛾悉數斬碎。

    進了小門，是向下的台階，小黑浮在空中，在前麵開路，兩隻犄角放出光來，照得裏麵通亮。時不時的有飛蛾撲來，俱被小黑用冰霧凍住。

    地下室空間不大，靠牆碼放著兩堆木頭箱子。地麵正中赫然擺著一口西洋式的木棺材，油漆鋥亮，棺材蓋敞開著。棺材裏麵有一個人形物體，被白花花的一層像絲棉一樣的東西包裹著。那白色的人形上，厚厚地落著滿滿一層的飛蛾。飛蛾的翅膀振動著，藍色的光芒閃閃爍爍亮成一片，“嗡嗡嗡嗡”的聲音也是從這裏發出來。

    這又是什麽鬼？吳昭心裏嘀咕著。

    也不容他多想，那嗡嗡聲音猛然增大了數倍，突然爆發一樣，呼啦一下子，飛蛾如受驚的馬蜂群，從棺材裏飛起來，在空中結成團，像一朵發著藍光的雲彩，奔著吳昭和鳳兒猛撲過來。小黑是真不含糊，張嘴鼓腮，噴出大團的冰霧，將飛蛾團團罩住，紛紛凍住掉落落地上。吳昭祭起寶劍，連連去斬那些落地的飛蛾。奈何飛蛾太多，一隻寶劍哪裏斬得過來。隔不一會，就有從冰凍中緩過來的飛蛾，撲啦啦又飛了起來。小黑不停地噴出冰霧，盡管是天生神物，也是累得疲憊不堪。

    吳昭也是手忙腳亂，氣喘籲籲。

    吃人的妖魔也降服得住，這些小飛蛾卻奈何不了。這可咋辦呀？吳昭一時也沒了主意。

    鳳兒此時被嚇得手足無措，渾身哆嗦亂顫，手提鋼刀縮在牆角。一隻飛蛾奔自己飛來，鳳兒跳將起來，掄起大刀用刀身一扇，啪地一下把那隻飛蛾打入冰霧之中。可是這一跳，撞翻了一隻木箱子，箱子裏麵嘰裏咕嚕掉出許多黑色的坨坨，裏麵還夾著兩顆手榴彈。鳳兒見多識廣，伸手抄起手榴彈，對著吳昭喊：“趕緊跑！”

    吳昭一看她手裏的手榴彈，問：“你會用嗎？”

    鳳兒道：“會！快跑！”

    吳昭令小黑猛噴冰霧，將那些飛蛾暫時凍住，提著寶劍跑出門外。鳳兒緊隨其後，到了門口，回身，一拉弦，將兩顆手榴彈拋回地下室。“轟隆隆”爆炸聲響過，然後便都安靜下來。

    兩人驚魂甫定，稍微喘息了一刻，複返回地下室。裏麵已經是一片狼藉，飛蛾悉數震碎，殘體鋪了一地。棺材也被炸開了，那白色殼包裹的人形也被拋到一旁，白色的殼上炸出幾道裂痕。牆邊的箱子東倒西歪，有幾箱震開了，黑色的坨坨散落出來。吳昭拿起來一個黑坨聞聞，一股刺鼻的煙土味。

    俄國人、吸血鬼、煙土、手榴彈，沒有一樣不是有麻煩的事情，湊到一起後麵必定是有大麻煩。吳昭直覺得心裏麵被陡然地壓上一塊無比巨大的石頭，壓抑的有窒息的感覺。

    正思慮間，忽然感覺陰風陣陣，後脊背不由自主地發涼，頭皮發麻。

    抬頭，鳳兒正驚恐地看著自己的後麵，伸手指著，驚恐地張大了嘴，欲叫卻不能出聲。

    回頭。

    驚呆。

    那棺材裏麵的人形玩意晃晃悠悠地正站在自己的身後，包裹它的白色外殼在一點一點地爆裂開來。頭部的殼已經崩落，兩隻血紅的眼睛似在噴火，頭顱像人形又不是人形，臉中間如缺了鼻子的骷髏，朝天的兩個黑洞。兩隻耳朵尖尖的，比人的耳朵大一倍。臉上皺皺巴巴的皮膚是跟死人一樣的灰暗顏色。大嘴一直咧到腮幫子，呲露著四顆如勾的獠牙。頭頂光禿沒有毛發，向後生成一個略尖的形狀。活脫脫是來自地獄的厲鬼。

    不由多想，吳昭拔出手槍連打三槍，“啪啪啪”三顆子彈洞穿那個怪物的身體，那怪物隻是身體晃了一晃，猛地一聲嚎叫，身體仿佛瞬間暴脹，四肢用力一震，那裹在身上的白殼頓時四分五裂，碎成無數小塊崩得四麵八方到處都是。

    怪物的身體全部暴露出來，身上的皮膚同臉上是一樣的死灰色，抽抽巴巴滿是褶皺。手指腳趾都生著如勾的利爪。身上洞穿的彈孔，向外淌著黏糊糊的汁液。

    “嗷！”地一聲怪嚎，吳昭嚇得向後猛竄數步，本以為那怪物會撲將過來。誰知道那怪物站在原地沒動，卻從大張的嘴裏吐出長長的口器，如離弦的箭飛射而出，直奔吳昭麵門。幸虧吳昭及時躲開，不然定會一擊而中。

    那口器無比靈活，如遊走的靈蛇，最前麵是帶著利齒的吸盤，一旦吸到人的身上，利齒立即刺入皮膚，死死叮牢，直到將人血吸幹而亡才能罷休。

    這乃是西洋來的血魔，比吸血鬼還凶殘恐怖。

    吳昭心裏暗暗叫苦。但是此刻除了放手一搏也沒有其他的選擇，拽出寶劍向那血魔吐出的口器砍去。然而那口器靈敏異常，劍劍俱是落空。

    連忙招呼小黑：“冰凍！快！”

    小黑脹肚鼓腮。噴出千年寒冰霧氣，將那血魔團團罩住。

    誰知道那血魔，收回口器，張開大嘴，將寒冰霧氣盡數吸入口中，似是麵帶笑容，居然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吳昭伸手入鹿皮袋，拿出一麵八卦鏡來，高高地舉在空中。但見八卦鏡當中的陰陽魚如風車一般飛轉起來，一道耀眼的金光迸射而出，直奔血魔射去。金光照到血魔身上立刻焦糊一塊，血魔痛苦地哀嚎怪叫。但也僅僅是焦糊一塊，血魔隻要移動一點，已經灼傷的地方竟然很快有白色粘液滲出，自動愈合恢複回原來的樣子。

    奈何這本土的法器對付外來的妖孽居然不大管用。

    吳昭慌了手腳，真的是無招了。

    “鳳兒！快逃命吧！打不過這個妖怪。”說話間，吳昭祭出寶劍。寶劍在空中飛舞旋轉，畫出一片如輪的光影，與血魔纏鬥在一起。

    吳昭帶著鳳兒和小黑，轉身往外就跑，寶劍也不要了，逃命要緊。

    出地下室，關上那扇小門，隨手搬了幾個桌子椅子堵在門上，然後撒開腿就往樓門口逃。

    這腳還沒邁出門呢，隻聽身後轟隆一聲響，連門帶桌子帶椅子全都崩飛了。那血魔衝將出來，站在屋子中間。

    “鳳兒！快逃呀！能跑多快跑多快！”吳昭猛一把將鳳兒推出門外，然後把門插死。吳昭拚了命了，反正是難逃一死，不如抵擋一會，給鳳兒創造生的機會。

    血魔的口器如箭射來，吳昭左躲右閃，竄蹦跳躍，忽上忽下，直累得氣喘籲籲大汗淋漓。“啪啪啪……”盒子槍裏的子彈全打到血魔身上，血魔身上洞穿十幾個窟窿，白乎乎的黏液不停地湧出，但是血魔的攻勢絲毫也不減退。

    八卦鏡的金光，左一下右一下地照到血魔身上，滋啦滋啦像烤肉一樣，焦糊味不斷地冒出來，彌漫在空氣裏。被激怒的血魔瘋狂地攻擊著，或是將長長的口器射向吳昭，或是跳躍起來揮舞利爪向吳昭猛撲。

    可憐吳昭此刻隻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盒子槍子彈打光了，揚手砸出去，血魔毫發無傷。鹿皮袋裏又掏出幾樣玩意，什麽羅盤、招魂鐸、桃木劍、金印、玉璧、銀元、銅錢……反正能出手的東西都砸出去了，結果都是一樣，一點用也沒有。小黑也不噴冰霧了，畢竟是神獸，噴水、吐火、放電……能用的招數也都使出來了，統統沒啥大用，最多有點皮外傷，血魔也是很快自動愈合。

    吳昭不由得黯然神傷，隻怪自己功夫太淺，法力不夠。今天小命算是要交代在這裏了。一邊躲閃著，一邊高聲的喊著：“鳳兒趕緊逃命吧！我這抵擋不了多一會了。明年的今日就是我的周年！你要是有心就想著給我燒點紙錢……”

    正喊著，血魔撲將過來，吳昭閃身一跳，滋啦一聲左臂的袖子被血魔扯裂，皮肉也被刮了半寸大的一個小口，鮮血立時湧出，疼的吳昭把八卦鏡也扔了。這下吳昭赤手空拳，沒有任何抵擋血魔的武器了。

    血魔縱身高高躍起，身影如同一座大山，向著吳昭壓了下來。

    “啊……”吳昭絕望地大吼一聲。此刻隻能認命了，死在這怪物的手上真的是無比的冤屈。出師未捷身先死，就是這樣了。一切都晚了，什麽都來不及了。吳昭似乎已經感覺到自己的靈魂此刻正飄飄蕩蕩地在飛離自己的血肉之軀。那一刻他甚至在想，被那血魔的口器吸住肌膚的時候會是多麽的疼痛呢？

    恍惚間腳下踩到一個門板，下意識地彎腰搬起來，迎著血魔撲過來的方向。明明知道是無謂的抵抗，可擋一下算一下，多活一秒是一秒吧。

    雙手把門板抓的牢牢的，叉開弓步，用盡全身之力，準備抵擋從上麵壓下來的血魔。心裏默默嘀咕：“這是最後的一下了，然後……”

    吳昭眼睛一閉，隻等待著聽那可怕的最後一下撞擊的聲音響起。

    那一瞬間好漫長啊，空氣凝固住了，時間靜止了，慢得吳昭都有些焦急了。等死也這麽煎熬嗎？快些吧！快點來吧！隻是一死……

    “咕咚！噗通！”連著兩聲悶響。

    “嗷……嗷……”恐怖駭人的慘嚎。

    “我已經死了嗎？沒有痛苦呀！廢話，死了還痛苦什麽呀？”吳昭自己跟自己嘀咕。

    血魔沒有撞擊過來，自己舉著的門板也還好好的在那裏。吳昭分不清是虛幻還是現實。

    不，此刻是現實。

    此刻室內光芒閃耀，一輪金光將屋內照得通亮，晃的人有些睜不開眼睛。那光就是自己舉著的門板前麵放射出來的。

    熾熱的光芒，吳昭隔著門板已經感覺到它的熱量了，如同站在一個化鐵的熔爐近前。血魔此刻已經落地，被那光芒燒灼的麵目全非，全身已經漸漸地變成焦炭。血魔痛苦地扭曲翻滾著，漸漸不支。空中的焦糊味愈發地濃烈。血魔焦糊的身體慢慢地冒出青煙，四肢因燒灼焦黑變形，縮小，暴躁的攻擊狀態已經變成徒勞的掙紮。

    金色光芒的熱量源源不斷，門板後麵已經因為灼熱，透過來一個焦黑的十字痕跡。吳昭一看立馬醒悟，這是掛在地下室入口的那個十字架啊。洋妖魔還得用洋玩意來收伏。剛才十字架被扣在門的下麵，自己無意之舉，讓十字架露出來，正好對著血魔。吳昭暗暗慶幸，這是天無絕人之路啊！自己剛剛經曆的實在是萬幸中的萬幸。

    舉著門板的手攥得更牢了，並且一步一步地逼近那血魔。

    灼熱的光芒之下，血魔漸漸地被烤成一團焦炭，最後化作一團黑乎乎的灰燼。小黑鼓腮一吹，那灰飄飄撒撒，飛散的滿屋子都是。

    十字架的光芒自動收斂起來，依然是一個普普通通不起眼的鐵十字架，掛在門的上麵。

    吳昭將門板靠在牆邊，對著十字架躬身作揖。

    “哎呀！不對呀！這個……”

    吳昭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嗨！反正都是神。”

    於是吳昭連連鞠躬。直起身來，又在身上畫了一個十字形。之後，畢恭畢敬地取下十字架，放入鹿皮袋中。

    此刻吳昭已經渾身癱軟，一屁股坐在一把破椅子上。剛剛坐定，隻聽咣當一聲響，一扇窗戶被擊碎，接著一個身影飛躍進來。

    “又是什麽鬼呀！”吳昭心裏叫苦，提起精神準備再戰。抬頭望向那個身影，看到的卻是鳳兒。

    吳昭一顆懸起來的心，這才落下。

    鳳兒一手提刀，一手端著一個瓦罐，呆愣愣在屋子裏麵左顧右看。

    “你找啥呢？”吳昭問。

    “那個血魔呢？”鳳兒問道。

    吳昭用腳踢了踢地上的灰塵，“這裏、這裏、到處都是……”

    鳳兒看看地上那些燒焦的灰塵，緊繃著的表情立刻放鬆下來，趕緊把罐子放在一邊。

    “那是什麽？”吳昭問。

    “那個……別問了。”鳳兒臉上瞬間羞得緋紅，側過臉去不看吳昭。

    吳昭往罐子跟前湊了湊，一股尿騷味撲鼻而來。立刻明白了，這罐子裏是鳳兒排的尿，打算學那次在山洞中的辦法，來對付血魔。吳昭也不好說破，那一刻隻覺得一股暖流在心裏湧動，是感激，是一種生死難分的依戀，還是什麽……說不清楚。鳳兒非但沒有獨自逃生，還想出這個辦法對付血魔，且不說這辦法管不管用，能將生死置之度外，和自己共進退，這已經不是簡單的一份情誼可以解釋的了。

    二人重回地下室，將那些箱子統統打開，搜出手榴彈數十枚，六隻手槍——柯爾特m1911，子彈滿滿一箱子。這手槍小巧輕便，吳昭擺弄著愛不釋手。二人把手槍都帶上，子彈手榴彈也盡最大可能多帶。吳昭再將寶劍、八卦鏡等法器一並收回。

    找了些油，地下室和樓上樓下都澆上，一把火將小樓點燃，那些煙土、彈藥、吸血鬼的屍體通通被烈焰吞噬。

    畢竟是有人住的街道，又是火光，又是爆炸，驚動了許多的閑人看熱鬧。吳昭在空中揮揮手，飄飄渺渺的煙氣罩住那些人，將那些人們的記憶消除，沒人還記得看見過他們二人。

    兩人上馬揚長而去，拋下身後衝天的火光和劈啪的爆炸之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