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假根和枝幹末端的血氣流幹，血樹也漸漸安定下來，以林雲所在的主枝交界盆地為中心圍了個百米圓球，血氣滔滔，紅芒更是透過葉團擴散四方，將星月夜也染血紅妖異。

    林雲和血利子在安靜的吸收，外界的巨狼前腿伸直，屁股坐下，無數的銀狼環繞，盡皆等候。

    也許是巨狼領主氣息的緣故，方圓數裏不見蟲鳴，空氣寂的沉悶，如暴風雨前的詭異。

    周圍的玩家遠遠觀望，時而看看那如同摩天大廈的巨狼，時而看看那凝聚成一個血色葉團的參天巨樹，或小聲議論，或盤算不斷。

    不知何時，天空上光度變化，一道帶著一百度角的弧線自遠方而來，如同不可見的存在拉著一片天幕，自東向西劃過天幕。

    天光灑落，普照人間。

    玩家們也不是第一次見這種黎明，但依然還是有些搖曳。

    這不是光刺破黑夜，破曉黎明，這是一道線，被兩根手指捏著，從中間輕輕一拉，線劃過的地方，天就變了。

    是的，天早就變了。

    ……

    ……

    大概十分鍾後，隨著血光的漸漸黯淡，雖然血樹依舊，但所有看著它的生物卻總會有種莫名的感覺——這棵樹要死了。

    它明明還立在那裏，明明枝葉飽滿，但人們依然有那種感觸，它真的要死了。

    再過了數響，樹落了一片葉子，如血紅楓葉，卻在七月間飄落。

    接著，又是一片、一片片。

    仿佛一棵落楓在刹那走過一季，血葉掉落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沒了美感，反倒泛了冷意。

    血葉在散在屍山上，落在沒有屍山的那一片地麵中，落成了一個葉堆，如同閑人掃落葉，卻渾然天成。

    銀狼不時的低吼消失了，玩家的議論也再不可聞，空氣靜的落葉聲傳出極遠，混在匆匆的風中，如同輕泣。

    這是一棵不值得人同情的樹，但現在有人同情它了。

    那是一個小女孩，十四歲上下，神情悠遠，看著這一幕不知在想些什麽。

    再然後，她輕啟了唇，唱起了歌，歌聲悠遠，仿佛哀傷，仿佛歌頌。

    聽不清歌詞，卻帶著股莫名的力量，傳出之時，巨狼回首。

    她叫音月，也叫音樂。

    她在輕頌，也在輕送。

    因為，她是歌者。

    ……

    ……

    樹的葉終究還是凋光了，在音月的輕頌，風的輕奏中，血紅的枝幹組成了一棵枯樹，樹的枝杈許多朝天，仿佛魯迅筆下的寒冬棗樹，卻不知是否也要刺天。

    這棵樹，已經死了。

    仿佛還在宣告著這一事實，在血葉凋零後，一段枯枝，一段段的枯枝，落了下來。

    枯枝落在了血葉之上，仿佛在幹枯的葉堆上放了許多柴火，一片片，一根根，留下了許多空隙，仿佛……還要燃燒。

    紅巨星垂死之時，會將光度照亮銀河，宣告本已黯淡的星辰，將燃燒後的氦再次燃燒，最終留下鐵——或者什麽也不留下。

    它們就是廢料，失去了血氣的葉和枝，一如燃燒後得到的氦。

    它們片片落下，葉在下，細枝在中，枝幹在上，團簇著凋零到最後隻剩下的主幹，如同一個巨大的火堆。

    還沒有燃燒的火堆。

    數米寬的枝幹都漫過了林雲的視野，他仔細的向下望了望，咽了兩口口水，緊緊攢了攢手中的血利子，終於從下方無數的空隙中發現了這一事實。

    這是要燃燒一次的節奏啊？

    “你的熱情真的就像一把火啊……”林雲感歎，繼而自語：“不過，會是誰來點這個火堆呢？”

    他看到了遠方那頭巨狼，那巨狼也看到了它。

    “嗷嗚~~~！！”一聲狂吼掀動氣浪，血葉漫天，氣勢駭人。

    “怎麽？來咬我啊？”林雲轉了轉眼，又覺得自己不需要怕，這地方雖然像個火堆，但也就是像而已。

    聽到林雲大吼的聲音，巨狼眼光閃爍，又是一聲巨吼，林雲卻根本不怕它，不就是比眼神嗎？眼睛大很了不起嗎？

    但突然間林雲卻感覺到了手上血利子的震動，下意識的看去時，卻看到了濃鬱的血光從血利子上散出，濃鬱如實質，直直沒入主幹。

    這主幹近百米高，火堆也上百米高，此刻被血利子光芒牽動，就也又放起了光來。

    光如血，血染雲，仿佛要為這沒有朝霞的天畫些什麽一樣，淡淡的光漸漸放亮，到了最後更是幾乎要和血利子散發的如柱血光濃度近似。

    血芒又一次升起，這一次，則如一個龐大的驚世火堆在狂燃，血光如火，其火……滔天。

    林雲就置身火中，胸膛發熱，卻並非火溫，而是在雀躍，在又一次貪婪的吸收。

    但他卻沒感覺多好，因為現在的景象讓他聯想到了被放在十字架上烤的中世紀魔法師，周圍這二十幾米寬的盆地更是像個大鍋，像個大黑鍋。

    “也罷也罷，不過區區血海，遙想本雲當年，連真正的火海，真正的岩漿都經曆過，這些又算得什麽呢？”

    自語之後，他背起了手，走到主幹邊上，感受著身體裏的力量翻湧，躍躍欲試地看著巨狼。

    他很想知道，被灌注了這棵血樹小半力量的自己有沒有資格……挑戰領主。

    時間漸漸過去，血樹自燃、巨狼等待的畫麵讓所有人都未曾離去，隱約更是有縹緲的歌聲隨意而響。

    音月她並沒有去冥界，因為她在這座森林裏遇到了很多有意思的東西。

    今天，她發現自己發現了一個更有意思的東西。

    火堆燒的越來越小，從百米到數十米，漸漸的，這個世界上就沒了血樹的存在。

    屍山卻如同一個放大了無數倍的曲奇，雖然它屍臭熏天，黑血遍地，但就外形來看，確實像個曲奇。

    巨狼發出一聲狼嚎，起身的動作卷動風壓，站立而起。

    一道紅影，從屍山中的坑洞一躍而出，到了近百米高空時，踏碎大地的巨響才傳至巨狼耳中。

    他的紅影不是血，而是火焰，超過了六米的烈焰。

    他的力量超過了千點，如果五點力量的他能跳半米，那麽千點力量的他，能跳百米！

    一次斜跳，卻幾乎要跨了數百米屍山，在這樣狂猛的速度麵前，那巨狼，又一次的發出了巨吼。

    巨吼撼天，音波卷起狂風，讓森林顫動，無數驚鳥亂鳴，群獸匍匐，在領主之威下瑟瑟發抖。

    那遠遠望著的無數玩家也是心神震撼，看著那道火焰加身的人影心生向往，他們相信，他們早晚也會像這個NPC這樣強！

    那是NPC，因為對他們來說，那隻能是NPC，必定是NPC。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