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月的理由很簡單，簡單到林雲反駁不了，所以就很充分。

    因為這個充分的理由，林雲收起了回城的提議，再次踏上了南嶺之路。

    在他們的前方，有萬獸奔逃，在他們的身後，有灰霧隱河。

    灰色的水霧在慢慢擴散，河水的流水聲如同奏樂，數十公裏的迷霧之地，卻突兀的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女子，雙十年華，身著軟甲，腰佩長劍，短發鮮紅，冷眼睥睨。

    她停在空中，凝視著迷霧，藍玉的鞋保持著行走的姿勢，身後卻有著狂風呼嘯，草木皆碎，四濺如刃，空爆聲如千萬飛機近距離發動。

    但它們卻沒有傳來，因為所有的聲音在接近女子周身時，都停滯了。

    她看著迷霧，然後邁了一步。

    邁出之時，迷霧退散，露出了周圍的高大樹木，未見天光。

    女子看了樹一眼，手握在了劍上。

    於是空氣開始震蕩，於是樹葉紛紛粉碎，化成細末，隨風飄散。

    但天光依然沒有投下來。

    因為天上有一塊雲。

    女子有些詫異，她畢竟是剛剛趕來，倒真的不清楚這邊的天上有雲擋了光。

    所以她抬起了眼，握在手上的劍拔了出來。

    在拔劍的同時，一股意動蕩了天地，於是天上的雲就寸寸消散。

    按理來說，雲是水霧大量聚集形成的，不可能被打散。

    但她也不能按理來說，因為道理二字，道在理之前。

    所以，道在理之上。

    她的劍，拔了一寸。

    她走在幾米高的空中，行在陌生的林間，卻像進了自己的國度，所過之處樹葉和迷霧盡皆消散。

    然後，她的手又放在了劍上，劍出，劍收。

    半具黑色骷髏，帶著狂風撞到了她身前幾米外的屏障上。

    下一霎，轟響聲撞到了屏障上。

    接著，其餘的風撞到了屏障上。

    她的前方，泥土的四濺掀起了音爆，吹散了正要上升的煙，這些煙來自地下的一個暗紅色的大坑——這是個新出現的大坑。

    因為在坑底，偏向著女子的地方，灼熱到幾乎要熔化的岩石和泥土之中，鑲嵌著另外半具骷髏。

    骷髏是黑色的，鑲在這個錐形輪廓，三角形截麵的十幾米長三四米寬的長條坑前端，再無一絲之前狂衝的速度感。

    那頭骷髏本在向著女子狂衝，以魔力為加速度的同時順便將地麵踏的細碎借力，刹那便擁有了幾倍音速。

    然而，一劍過後，它成了兩半。

    無論是黑色骷髏的撞擊，還是空氣的撞擊都未曾讓她的腳步頓上一下，她走的很慢，每走一步便是千百米，每走一步便有一劍揮出。

    她的揮劍也各不相同，有的快到完全超出視覺停留時間因此根本看不見，有的卻慢的好像在對抗整個世界。

    她的那道慢劍，確實是在對抗整個世界。

    因為那道劍，叫做亂山海。

    劍慢的驚人，所過之處海成山，山成海。

    海成山要簡單的多，因為劍壓之下，連空氣都能落雪——雪則是固態的氣。

    山成海則是另一種境界，因為要讓岩土液化，當然這不是利用高溫——太慢不說，也不是劍道。

    她的劍道，讓這裏成了海。

    “都說三途河域禁空，本座倒要看看，作繭自縛是什麽感覺。”然後，她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她的聲音很好聽，如同平常女子，因為她沒有改變什麽，所以音色就是普通的女子。

    但即使是這樣女子之音，說出了本座的話時，卻依然不會讓聽者感到怪異。

    這是很奇怪的現象，因為她的字句和相夫教子蘭質蕙心的音色格格不入，確實應該讓人怪異才對。

    很沒道理嗎？確實沒道理，因為道和理本來就不是一路——即使它們常常一路。

    所以還是那句話，當道理分開時，道在理之上。

    這位女子，就是能以己道代天理之人。

    但女子又微微挑了挑眉，因為在她的視線裏，無數的骷髏雖然在越陷越深，卻也在急速衝來。

    於是，她收了劍。

    於是海重新變成了地，陷得不深的骷髏腳踏之下恢複平衡，陷了半身的骷髏則骨架猛動炸開了大地。

    當然，也有許多骷髏因為突兀的轉變撲地而倒，揚起大片灰塵。

    灰塵和灰霧混在一起，於是便更加的灰暗。

    女子則繼續踏空而行，她之前說過三途河域禁空，但這裏的禁空還禁不了她。

    畢竟這裏，隻是河霧在作祟。

    過了很久後，她來到了那片枯骸之地，當然，這裏已不算枯骸了。

    它們泛黃的骨頭開始褪去黃色，白色的骨頭則開始泛黑，河霧恩澤下，它們在獲新生。

    女子淡淡掃了一眼它們，於是無數正在站起的、奔跑的、爭奪骨頭的枯骸被空氣擊倒。

    她沒管這些枯骸，下一步邁出後來到了枯骸中心，看著那曾經插劍之處，臉蛋卻扭曲了起來。

    她身在半空，毫無保留的用力跺了跺腳，於是空氣如炮彈般在地上撞了個大坑。

    “愚蠢的家夥做了個愚蠢的決定，派了頭愚蠢的狼守了處愚蠢的墳墓，真是死也不讓人安生。”

    “還進三途河……三途河要是真有途，為什麽不見神靈下凡？？？”她說著抽出了劍，發泄似得狂舞大地。

    她的揮舞沒有一絲劍氣，沒有一道劍芒，但劍劃之處迷霧卻被劃出一道道劍痕，甚至隱隱的，那遙不可及的界天都開始了動蕩。

    雷霆隱九天之上，沒有雲，卻傳來了雷聲。

    “混蛋混蛋混蛋！！”

    女子很生氣，如果不是今天三途河動，她到現在都不知道那家夥竟然不聲不響的就死在了這座廢城裏。

    更可恨的是，那家夥為了瞞自己，竟然連一絲因果都沒放。

    一道雷從天而降，閃光耀天，卻是比平常的雷粗大的數十倍。

    “滾開！”女子一劍上劈，要是平常她還能有心以雷霆淬劍，但現在她已到了爆發邊緣。

    數米粗的龐大雷霆在距離女子幾百米外突兀爆碎，化作數千上萬道雷霆劈落大地，讓此地近百萬枯骸遭受了池魚之殃。

    當然，也有些枯骸挺過了真雷，以此淬體，虛弱後倒也會更加強大。

    對這一切女子都是一點也未關注，發泄了一會後她突兀轉身，卻是朝著三途河而去。

    她來到了三途河旁。

    一劍斬落。

    河水沸騰，骷髏與冤魂咆哮，在漫天灰霧中向著她奔衝而來。

    於是她又斬了一劍。

    一劍又一劍，毫無章法，純粹發泄。

    “混蛋混蛋混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