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白衣少女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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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原在室內來回踱步,不知為何心緒有些不寧。

    忽然腳步一頓,眼中略有所悟:“不,不對,那女子有殺機!”

    殺機是什麽?

    對普通人而言,殺機無非是咬牙切齒,目呲欲裂。

    人一旦修了武道,手底下沾過了鮮血,這體內的氣機就會令外界的空氣發生細不可覺的震蕩,修為越是高深,給外界帶來的影響就越大。

    若是這殺機中又包含了莫大的恨意,那就到了足以令樹葉墜落、沉魚翻肚的地步。

    那白紗女子的殺意隱藏得極深,而且不是針對自己而來,故而張原一直未能察覺,隻是精深的佛法修為之下,終究令他生出了一絲警覺。

    她想殺誰?

    魏定一一行人從峰頂緩緩走下,魏雲水走在中間,一個人埋著頭,眼珠子眨也不眨地望著地上,不知在想些什麽。

    微風拂過,四周茂密的竹林緩緩搖曳著,發出沙沙的的碰撞聲,空氣中一片靜謐。

    而魏定一神色有些陰鬱,拳頭握得緊緊的。

    “孤堂堂嫡長皇子,連一個剛剛考上秀才的庶子都招攬不來,真是可悲可恨!如此下去,怎麽鬥得過老二老三?此二人的母家皆是世族高門,根深葉茂,唯獨孤的母親是小門小戶出身,競爭不過!”

    “不過我不會放棄,若不能登臨九五,君臨天下,就隻有做那圈禁中混吃等死的彘狗!如此,孤寧願死!”

    大魏皇後,曆來是世家之女,皇朝的嫡長皇子,也曆來為世家之女誕下,隻不過這一朝卻出了意外。

    當朝天子在登基之前,還隻是一介閑散王爺,並無克繼大統的希望,因此在婚事上也沒有世家大族與其聯姻,就隨便娶了個官員之女。

    誰料到,先帝早夭,膝下無子,再加上一連串巧合下,便讓今上坐了大位,那寒門出身的女子自然成了皇後,魏定一也成了嫡長子。

    世家自然不會容許這樣的意外出現,因此魏定一的成長過程充滿波折驚險,幾次險些死在各種陰謀詭計之下。

    好在,他順利的成長起來,但他母親卻早早的逝去了。

    甚至不用去查探,他就知道,那是世家出身的嬪妃使的手段,隻因為她們不會允許一個寒門出身的女子爬在她們頭上。

    因為此故,他對世家充滿怨憎,誓以滅之後快。也因此他頻頻示好張原,他以為相似的出身、相似的經曆,也一定會有相同的誌願。

    孰料到,那張原竟是一介匹夫,妄圖用一劍之力,就想自不量力地解決那些流傳了千年的世家大族?

    真是荒謬!

    正沉思間,隻聽得風中傳來些異聲,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竹林中飛速穿行……

    隨侍在側的一眾護衛頓時警惕起來,紛紛拔出腰刀,團團圍住了二人,虎視眈眈地盯著四周。

    “嗚……。”

    隨著一聲輕微的破空聲,七八根削得尖銳無比的翠竹破林而出,自上而下朝一幹人飛速飆射而來。

    啪啪啪啪啪!

    一連串砍劈之聲大作,飛來的竹節被護衛砍成無數碎片,正在這時,一道寒光從一根碎裂的竹子中凸顯而出,以迅雷之勢殺進人群中,血光飆射之下,四個猝不及防的護衛捂著脖子愕然撲倒。

    這赫然是一柄藏於竹中的無柄劍。

    這道劍光連殺數人後,又仿佛有個隱形之人在操縱,劍鋒一轉,往著來的方向激射而去,重新隱沒在茂密的竹林中。

    剩下三個護衛目瞪口袋地望著倒下同伴,其中一人忽然心神失控,嚎聲大叫:“禦劍術!這是禦劍術!”

    魏定一臉色鐵青,心中連連咆哮:他們動手了!他們真的敢向我動手!!

    魏雲水一張小臉上滿是恐懼,使勁捂著嘴巴,強忍著大聲喊叫的衝動。隻是腿肚子打著顫,小拳頭把衣裳抓得緊緊的,窈窕有致的身體上撲簌撲簌抖個不停。

    “嗡!”

    又是一聲破空聲響,一道天外流光再度破林而出,直指魏定一,其中蘊含的鋒銳殺機,已然刺得眾人雙目發疼!

    剩下的護衛完全崩潰,唯獨魏定一仍舊直直地站在原地,嘴裏泛著苦味,雙目認命般闔上。

    劍光飛速飆射,帶著穿透一切的威懾撲麵而來,就要將魏定一破額刺入,摜腦而亡!

    魏雲水終於忍耐不住,放聲尖叫!

    這時,一隻堅定的大手憑空般出現、緊緊握住了那道奪人性命的流光!

    這一幕情景,縱然此去經年,依舊讓這位“水雲公主”刻骨銘心。

    她甚至在無數個孤枕難眠的夜裏無數次臆想,那雙大手撫摸到自己清清白白的身子時,會令她怎樣的心神戰栗、怎樣的如癡如醉!

    鮮血滲過指縫,汨汨而流。

    張原神色清淡,仿佛不是自己受傷,隻是細細地打量手中的無柄細劍,隻見劍身光潔照人,雪亮如水,後方有一根肉眼難察、極為纖細的絲線勾連著劍的另一頭。

    以線禦劍?也的確算得上傳聞中的禦劍術了。

    驟然,流光般的細劍無聲無息地從他掌中抽了回去,再度沒入幽暗地竹林中。

    “張原!”魏雲水坐在地上,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裳下擺,蒼白的小臉上滿是驚惶。

    這是她第一次對張原直呼其名。

    “快走吧。”張原用出禪音,安撫眼前眾人。

    剩下的護衛反應過來,連忙擁簇著二人逃也似的離開。

    魏定一掙紮著轉過身來,鄭重作了一揖,眼神中滿是悲嗆。

    待走出老遠,魏雲水這才反應過來,心中又悔又難過:我應該給他包紮的,怎麽就沒想到呢?魏雲水,你太笨了!太笨了!

    手心傷口深可見骨,方才接劍之時,他甚至感覺到劍鋒在指骨上切割出一條不淺的劃痕來,若不是佛音震蕩之下、骨骼愈發堅硬,換作是常人,恐怕已經五指俱斷了。

    張原隨手甩了甩,便是一地的猩紅。但傷口處的血肉很快擠壓過來,凝血成痂,不再繼續流下。

    一陣山風吹來,翠綠的幽篁中一道白色人影隨風而至,輕輕落在張原眼前。

    果然是那個蒙了麵紗的女子。

    女子微微皺眉:“你護著他做什麽?”

    張原有心解釋一通,但覺得太過羅唕,索性道:“我不希望他死。”

    女子點點頭,竟然沒有再問什麽,沉默頃刻,道:“有人出錢要他命,既然你不想他死,那我就退錢。”

    張原淡淡一笑,注視著對方:“好,等我有錢補給你。”

    女子臉上的麵紗微微一動,似乎笑了笑,“知己,不用客套。”頓了頓,又道:“以後,不要用手抓我的劍,危險。”

    “好。”張原點了點頭。

    空氣中靜謐下來,微風湧動,漂浮著竹葉的清香。

    二人相顧無言,片刻後,張原忽然開口道:“麵紗摘下來,讓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