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血洗相國府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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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約午夜時分,張原睜開雙眼,悄然起身往外走去。

    在臨近出口的地方,他忽然看到一個黑影靜靜地站在前方,仿佛一直在等候他。

    “張公子果然銳氣不減,殺人連夜不休,貧道實在佩服。”說話的人是清元子。

    張原麵無表情地注視著對方,出聲道:“道人,你很了解我。”

    清元子作了個道揖,低聲道:“貧道還未謝過閣下誅殺仇人之恩,若不是張公子,貧道有生之年也無望報得此仇。”

    黑暗中,忽然一隻老鼠從身旁緩緩竄過,仿佛完全沒發現這裏站了兩個人。

    “法師特意在此等候,想必不是為了一句感謝之話。”

    清元子微微一笑,誠懇地道:“果然是心無旁騖,其實以張公子的資質,無論在佛門還是我道觀,都是一等一的。”

    “貧道神魂大傷,命不久矣,隻是我問天觀中卻找不到好根苗傳承,張公子資質上佳,又對貧道有恩,在下願意將我觀秘傳盡付於你,不知尊意如何?”

    聽到這話,張原微微一笑:“天下道士如此之多,法師為何偏偏選中在下?這修道之術,又有何能耐?”

    清元子道:“天下道士雖多,但能夠抵敵朝廷、敢於敵對朝廷者又有幾人?道佛二門中人,一生苦苦修為,卻常常為貴人任意折辱打殺,無力對抗那強弓大戟。”

    接著又誠懇地道:“張公子雖與我觀有過舊怨,但不經此事,貧道也不曾發現世上竟有如此天資者,能同時將佛武二道修至高深處!這樣的資質,定能將我道的秘術發揚光大,甚或是真人……。”

    “至於能耐,我道觀與佛門各有側重,簡單的說,僧人修的是體,道人煉的是魂,若是到了法師這一位份,就能陰魂出殼,生出許多神異,如果能更進一步,臻至真人之位,就能化陰為陽!”

    “陽神出殼,能日遊天下,一瞬千裏,上至青雲之巔,下至黃泉之地,無所不為,無物能擋!”

    說到這裏,清元子一張苦臉終於露出些許興奮之色,“屆時,任憑什麽世家皇族,大內禁宮,真人陽神一出,如入無人之境,摘取皇帝人頭,如反掌之易!!”

    感到對方所言不虛,張原點了點頭,倒並沒有為對方口中的前景而迷惑,真人與聖僧同樣不易修成,自己在佛門心法上有天資,並不代表也能修持道術。

    念頭一轉,張原道:“在下此行甚急,不若回來再說,如何?”

    清元子微笑道:“我觀的真術秘傳,千年以來一直用神魂灌注之法施為,不露於書本文字,頃刻之間就能完成。”

    同樣感覺是真話,張原微一思量,點點頭道:“既如此,法師施術吧。”

    清元子作了個道揖:“還請公子收攝心神,歸納功力,放鬆身體,不然隻會徒勞無功。貧道這就施法。”

    張原目光一閃,依言而為,頃刻間,黑暗死寂的空氣中忽然陰風一吹,一股足令骨髓透寒的無形之物從腳下侵入體內,這一瞬間,他一絲一毫也動彈不得,大腦中在飛速地失去對身體的掌控,看著自己的手腳,仿佛在旁觀別人的身體……

    忽然,張原麵上閃過一道淡金,一聲響徹神魂的慘嚎聲隨之傳來:“啊!!!!你……你觸摸到了聖僧的境界!!!!”

    他低頭一看,一道黑影從腳下退出,隻是顏色極淡,飄搖不定,隨時會散去一般。

    對麵的清元子睜開雙目,臉色煞白,七竅中緩緩溢出鮮血,煞是可怖,卻對著張原哈哈大笑道:“好!好!果是天意!”

    說完,頭顱一垂,氣息全無,已然死得硬了。

    而張原腦中隻是痛了一瞬,無數經文秘術、觀想妙法就憑空出現在記憶中,除了這些,還有著一些個人感悟與經驗,那是清元子遺留的記憶。

    好道人!好道人!!

    這一瞬間,張原明白了清元子的打算。

    尋他傳承道人的秘術是真,試圖吞噬魂魄、奪他肉身也是真!!

    若不是他觸摸到了聖僧位份的邊緣,使得神魂異常穩固,佛門的至陽至剛常駐不散,讓清元子的陰魂一觸即潰,就算是住持一級的方圓,在放開戒備、任其施為的情況下,也難免淪為被其吞噬的命運!

    張原並非全無戒備,隻是仗著聖僧將成的威能,而且感到對方言語真誠,並無虛假,這才決定一試。而清元子同樣了解佛門妙法,因此送上傳承是真,但更多是為了掩蓋他試圖奪取張原軀殼的打算!

    從清元子的殘留的記憶中,張原感受到一種深沉厚積的執著,那絕非清元子一個人所能擁有,而是百代千世的法師代代相傳下漸漸累積起來的精神……

    一種前所未有的執著和精神!

    ——道人,永不止步!

    在道人的眼中,道,與世並存!

    它摸不著,看不見,卻能用心感悟到,為了探尋道之所在,為了探究天地陰陽,因此有了陰魂出殼,擺脫了肉身的桎梏,去感觸更多的“道”,更多的至理!

    對性命,對自身的存在,他們也抱有一種堅定的執著,那就是永不放棄任何一個生存下去的機會,不管是肉身還是神魂,都是承載道人駛入彼岸的皮筏!

    我思故我在,我亡道不存!

    道人的自私的,他們尋的是天地之道,求的、證的卻是自我之道!

    所謂身死道消,對一個純粹的道人而言,消的就是整個天地的道。

    因為,“我”即是道!

    這裏的“我”,是肉身,是神魂,是思想,是對自我、對天地的認知……

    這樣看似狹隘,實則深邃的認知,讓張原怔了許久,心中震撼無比,連清元子試圖吞噬他的魂魄,也不覺有多怨恨。

    這就像一個久考不中的老童生,忽然灌了一肚子狀元的墨水一樣,令張原欣喜莫名。

    這樣的道,他亦願尋之、求之!

    不過,這一切都要在了結所有之後……

    當下對著清元子的遺體作了個道揖,動身往地城出口走去。

    此刻月上中天,洛邑城中兵馬密布,每條街都有一隊士兵來回巡邏,徹夜不休,可見白日之事到了一個什麽地步。

    張原腦中靈光一現,忽然想起相府有一地道,可直通城外!雖說這是每戶權貴人家必備的避禍後手,但是這地道與地城中某個位置貼近的重合點,他也清清楚楚。

    心中雖是古怪,但張原還是嚐試著按照記憶中的路線走去,大約半個時辰左右,他站在一堵土牆前,手掌貼在上方,略略運功一震,大約一個狗洞大小的豁口出現在眼前。

    果真如此!

    張原再不猶豫,鑽入對麵的小道中,雖是一片黑暗,但周遭一切,在他視線中卻是清清楚楚,這地道異常整潔,路麵和牆壁被壓得平平實實,沒有散落的土塊,顯然時常有人維護,絕非前朝所遺留。

    順著這條路曲曲折折地走了大半個時辰,終於到了盡頭,張原爬上一看,發現正身處一座高大的假山之中,外間的風景,正是相國府!

    恰巧這時有一人影走過,正是冬菊那丫鬟,張原再不猶豫,一把抓扯進來,重手扭斷頸骨!

    給予我苦難之人,必使其流盡鮮血以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