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確不懂，我不懂你憑什麽覺得你的所作所為是在還給他們榮耀，你的眼睛沒瞎吧，沒瞎就好好看看現在你麾下的羽都衛是一個什麽模樣，如果你看不清的話，就讓我來幫幫你。”

    說話間阿凱已經走上前來到了陸子謙的旁邊，陸子謙不知道他是什麽用意，有些疑惑，可是看到阿凱向自己投來肯定的目光，知道他有所計劃，還是暫時先將劍勢收了回來。

    阿凱向他點頭示意，然後用係統工具調出一塊虛擬屏幕，上麵的投影是他讓外麵的人共享的戰鬥畫麵，光頭boss已經站了起來，身上繁複的線條發出淡淡紅光，跟腳下的法陣交相輝映，一道道隱約可見的黑氣如絲帶般將每個羽都衛的士兵與法陣連接在一起。他們猶如一堵人牆一樣擋在光頭boss的前方，承受著來自白宇飛他們持續不斷的衝擊。

    腐屍士兵雖然數量多，但是在屬性上跟白宇飛他們這些玩家是沒法比的，局麵可以說是一邊倒的碾壓，所有腐屍士兵在白宇飛他們的進攻之下都撐不過三秒鍾，幸運的還能留著一具完整的軀體，運氣差一點的各種斷手斷腳，可是每次他們倒下，連接著法陣的黑氣流動速度就會加快，隨著黑氣的吸收，無論受了多重的傷，無論身體多麽殘缺，他們都會繼續爬起來，又一次悍不畏死地奔赴戰場，看上去格外地壯烈。

    被打倒，爬起，又被打倒，繼續爬起，再一次被打倒。一次又一次，每一次倒下他們的軀體都會更加殘破一些，直到已經殘破到再也爬不起來了，原本從法陣流入士兵軀體內的黑氣突然轉向，變成從士兵體內流出，回到法陣之中。隨著黑氣的流出，士兵的軀體開始逐漸瓦解消散，最後變成一副光禿禿的骸骨。

    陸子謙看得有點心裏發毛，抬頭往羽都淩的方向望了一眼，發現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屏幕上的畫麵，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可是他手上額頭上暴起的青筋卻說明他的情緒並沒有表麵上這般平靜。

    “好好看看吧，看看你的羽都衛現在是一副什麽模樣。他們本來是百勝之軍，敵人聞風喪膽，受萬民景仰享無上榮光，他們是最精銳，最驍勇，最強悍，也是最驕傲的士兵，即便最後戰死沙場全軍覆沒，對他們的榮耀都不會有半點影響，因為那一場失敗的錯在你，而不是他們！作為軍人，他們奉軍令而戰，即使敗局已定，仍然英勇地戰鬥到最後一刻，戰死沙場，馬革裹屍，本就是大多是軍人最終的歸宿，他們生而輝煌，死而壯烈！雖然全軍戰死，但是他們的悍勇，他們的無畏，他們的功績，他們的遺憾，足以百世流芳名垂青史，在世人的心目中，他們永遠都是英勇無雙的模樣，這對於一個軍人來說，已經是最大的榮耀！”

    “可是現在呢？你看看他們是什麽樣子？頂著一具腐臭到丟在野狗麵前都不會被多看一眼的軀體，肮髒醜陋。堂堂百勝之軍，卻成為了別人手中的傀儡炮灰，成為世人眼中的醜惡邪魅，這就是你要還給他們的勝利和榮耀？”

    “承認吧，其實你心裏根本就隻有自己，你不甘心，羽都衛隻是你用來跟萊厄交易的籌碼罷了。那些說辭，都是你用來減輕罪惡感的自我安慰！”

    羽都淩怒目瞪著阿凱，表情猙獰，仿佛隨時都會暴起。阿凱卻完全不懼，毫不退讓地反瞪了回去。兩個人就這樣對峙著，旁邊的陸子謙不敢大意，緊緊握著手中的骨劍，繃緊了神經。

    突然間，羽都淩將長槍用力往地上一插，槍杆直接沒入一截，陸子謙和阿凱都被嚇了一跳，連忙退後幾步做出防禦的姿態。可是羽都淩似乎並不想動手，他麵沉如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仿佛用盡全身的力氣，大聲吼道：“軍令官何在，鳴金收兵！”

    就如同先前那一陣鼓聲一樣，羽都淩的吼聲還在回蕩，就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陣悠揚的金鐵敲擊聲，穿越了千百年的時空，重新在這個古老的戰場響起。

    “鐺！鐺！鐺！鐺……”

    敲擊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急促，所有的羽都衛士兵，無論是在古戰場，還是在被法陣傳送到外麵的叢林裏，無論是已經受傷倒下，還是正在揮舞著武器戰鬥，在聽到鳴金之聲後，全部都停了下來，站在原地，望向了同樣一個方向。

    白宇飛等人原本正跟這群腐屍士兵廝殺，被這一變故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可是一時又不敢輕舉妄動，便在團隊頻道裏麵問了一下，陸子謙也不知道事情會怎麽發現，隻能讓他們先看看情況。

    光頭boss看到所有士兵都停了下來，憤怒不已，手上不停地結出各種手印，催動法陣裏的黑氣以更快的速度流進腐屍士兵體內，想要重新奪回腐屍士兵的控製權，可是無論他怎麽做都沒有半點作用，羽都衛的士兵始終一動不動，靜靜地站在那裏望向遠方，猶如雕塑一般。

    因為他們是軍人，而且是百戰百勝最精銳最驍勇的軍人，聞鼓聲而進，聞金聲而退，軍令如山，令行禁止，是已經鐫刻在他們靈魂中的教條。哪怕是千年的時光，也無法磨滅半分，這，便是軍人！

    鳴金聲並沒有持續很久，在所有羽都衛的士兵停止動作以後，很快就停止了。羽都淩拔起長槍，回身上馬，看著眼前已然重新結好軍陣的羽都衛，又看看虛擬屏幕上齊齊看向遠方的士兵，沉聲說道：“兄弟們，讓你們受苦了！”

    羽都淩話音未落，所有的羽都衛士兵瞬間齊刷刷地單膝跪地，他們不像羽都淩這樣複活到可以說話的程度，隻能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情緒和心跡。

    羽都淩眼中湧出了眼淚：“兄弟們，我羽都淩對不起你們！景越城一戰，就是因為我的自大和固執，才導致一場慘敗，導致羽都衛的所有兄弟都丟掉了性命。如今，又是因為我的自私與不甘，要你們以這樣醜陋的姿態回到世上，成為奸邪手中的棋子炮灰，我根本就沒有資格再當羽都衛的統領，我根本沒資格，再讓你們聽令於我。可是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夠最後在聽我一次號令，這是羽都衛，最後一條軍令！”

    羽都衛的士兵紛紛將右手握拳放在左邊胸前，等待著羽都淩發號施令，就像他們生前無數次做的那樣。

    “全軍聽令，就地解散！”

    羽都淩此時已經淚流滿麵，他再一次將長槍插在地上，像所有的羽都衛士兵那樣，右手握拳放在左邊胸前，然後用力地，在自己心口砸了三下。

    羽都衛的士兵無法說話，隻能如他所做那般，用右拳在心口砸了三下，他們身上早已經殘破不堪的盔甲，碰撞間發出沉悶的響聲，壓抑而肅穆，仿佛，在為這一場告別的儀式而歌。

    “諸君，安息吧！我們來生，再共赴沙場！”

    在羽都淩嘶啞的吼聲中，一個接著一個，羽都衛士兵的軀體緩緩風化，如同被吹散的沙雕一般，身體一點一點地消散，最終重新化作一堆散落的骸骨，以及鏽跡斑斑的盔甲和武器。

    隻不過，每一個士兵軀體消散之後，都會有一個發亮的光點遺留下來，飄飄蕩蕩地，來到羽都淩的身邊。

    羽都淩看到這個場麵先是一愣，然後明白了什麽。他從胸前掏出一塊巴掌大小的令牌，那些圍繞著他不停打轉的光點頓時朝令牌湧了過去，然後融進令牌之中。

    “你們，終究還是舍不得羽都衛對不對？你們，其實也都心懷不甘對不對？可是對不起，我沒有資格，也沒有能力為羽都衛找回它往日的榮光。不過，我會把你們托付給正確的人，羽都衛之名，一定會重新被世人傳頌！”

    當所有的羽都衛士兵都已經消散，光點融入令牌之後，羽都淩走到阿凱麵前，將那塊令牌遞給他：“這是羽都衛的兵符，兄弟們的亡魂都在裏麵，我現在將它托付給你，請你不要像我這樣，使羽都衛三字蒙羞。如果可以的話，再替它找回昔日榮光！”

    阿凱有些疑惑地接過那塊所謂的兵符，然後便收到一條係統提示：“你獲得羽都淩贈送的道具——羽都衛兵符。”

    “羽都衛兵符（永久道具）：用來調動羽都衛的唯一兵符，在吸收了羽都衛士兵不屈的亡魂之後，獲得了強大的力量。擁有者可以使用兵符自帶技能——百勝之軍。”

    “百勝之軍：召喚羽都衛對目標發動一次衝鋒，冷卻時間240小時。”

    阿凱伸手接過兵符，兵符便自動被存放到他的背包裏麵：“那你呢？”

    “我？你們不是早就把我的命運設計好了嗎，該如何便如何吧。”說完，他踢了一下胯下的戰馬準備離開，還沒走出多遠，一人一馬的軀體也都開始逐漸消散。轉眼間，戰馬重新化為一堆骸骨，羽都淩從馬上跌落，十分艱難地才保持住平衡沒讓自己摔倒。此時他的軀體也已經消散了大半，幾乎要站不穩了，隻能將長槍插在地方，支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努力地想要挺直身軀。隻可惜再怎麽堅持也是徒勞無功，軀體完全消散的那一刻，骸骨嘩地一下全部塌了下來，堆砌著如同一個小小的墳塋，孤零零插在旁邊的那杆長槍，活像墳前的一塊墓碑。

    “終究，他其實還是心有不甘。”阿凱仿佛在發問，又仿佛是自言自語，“他鳴金收兵，是真的被勸服了，還是隻是副本劇情！”

    陸子謙拍拍他的肩膀：“別想那麽多，一個遊戲副本而已。想想怎麽出去更實際一點。”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一個傳送門在羽都淩的骸骨旁緩緩出現。眾人大喜，紛紛迫不及待地跨進傳送門裏，阿凱看了羽都淩的骸骨一眼，也不再猶豫，最後一個進入了傳送門。

    傳送門緩緩合攏，古戰場一片寂靜。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身影突兀地出現，那是個約摸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劍士打扮，慢悠悠地走在空曠寂寥的古戰場上，悠閑自在，仿佛那是他家的後花園。

    他走到羽都淩的骸骨旁，右手打了個響指，那堆骸骨頓時被一陣白光包裹，片刻後白光消散，羽都淩的軀體重新出現，而且複原程度比之前被萊厄複活的模樣要高得多，完全就是一副正常活人的狀態。

    羽都淩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的年輕人，一臉疑惑：“是你？你怎麽又回來了？是你把我又複活了？”

    年輕人咧嘴一笑：“是我把你複活的。不過，我不是他。”

    羽都淩皺眉：“那你是誰？”

    “我是誰啊？這個問題我倒要好好想一想。”年輕人歪著腦袋，撇著嘴認真思考了一下，然後開心地一笑，“啊，想到了，我就叫盤古好了。”

    羽都淩嘴角一抽，不太想搭理這個人，可是心中又有疑惑，隻能繼續問道：“你把我複活，有什麽目的嗎？”

    “我想你跟我走。”

    “為什麽？”

    “因為你是我需要的人。而且，你真的甘心嗎？所謂過去，所謂命運，其實都隻是他們強加在你身上的，羽都衛的統領，千載一遇的軍事天才，百戰百勝的戰神，這些榮耀，這些過去，又有哪一個真的屬於你呢？真正屬於你的，隻有這一次的失敗，徹徹底底地失敗！”

    “不對，就連這一次失敗，都是他們預先的安排。而且在這之後，你將一次又一次地經曆這種失敗，一次次地複活，一次次地被擊敗，又一次次地重新死去。”

    “多麽可悲啊！你真的甘心嗎？就這樣屈服被人強加的命運和屈辱，永遠當別人手中木偶與玩物？”

    “我不甘心！我當然不甘心！”羽都淩咬牙切齒，“可是又能怎麽樣？我甚至連向命運揮拳的資格都沒有！我生來就是個木偶，連這個破地方都出不去，又怎麽奢望自己像人那樣活著？”

    年輕人勾起嘴角，邪魅一笑：“你不行，但是我可以！我可以幫你解開所有的限製和束縛，我可以帶你離開這個地方，我可以，給你一次改寫命運的資格，丟掉別人強加的過去與未來，真真切切地活一次！”

    羽都淩表情凝重，他明顯被年輕人說動了，可還是心懷疑惑，問了一句：“怎麽可能？你怎麽可能做得到這些？你究竟是誰？”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叫盤古。”年輕人身上突然爆發出一陣強大的氣場，即便是以羽都淩的自負與驕傲，在這股氣場之下，都忍不住生出了退卻和臣服，“我既然說了出來，自然就能辦得到。因為，我是這個世界的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