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爾蒙多其實並不願動身。

    蓋因他觀察細節，突然惶恐地猜想到一個可能性。那假設太可怕，以致於他現在目視任意人，都恍然有一種飄渺夢幻感。

    宛若虛假。宛若……虛妄！

    “不應該。”

    厄爾蒙多思忖，在竭盡所能的否認自己推想。“他畢竟不是神聖。甚至……甚至神聖都難以辦到這種事！”

    可現實告訴他——那些支離破碎，難免因不真實而遺漏的破綻告訴他——事實就是如此。

    他不能逃避。

    就算逃避，選擇不直視，殘酷就在那邊，除非徹底脫離這邊，否則日夜都要麵對這不可思議之造物。

    旁邊，卡圖看出了厄爾蒙多精神的不好。

    他體貼，盡量壓低嗓門，柔聲道：“厄爾蒙多，你怎麽了？是昨晚休息得不太好嗎？你看起來臉色很差。”

    恐怕……臉色不止是很差吧。

    厄爾蒙多低，心中如是想著。雖然沒有照鏡子，但他心如明鏡，照得見自己的“煥榮”，老實說的確不咋樣。

    卻還是強打起精神來，微笑：“沒什麽，卡圖。我很好，真的。”

    年輕的舒哈魯顯然不相信。

    張瞪牛眼，雙眸陽光下奕奕有神，嚷聲道：“不，你很不好。平時你是不會笑的。你隻在安慰別人的時候會笑。”

    而厄爾蒙多好似笑得更好看，更燦爛了。他回應：“難道我平時真的不會笑嗎？僵著副嚴肅臉，並不討人喜——這點我很清楚。”

    “這……”

    卡圖一時也記不得厄爾蒙多平時到底有沒有笑過了，甕聲嘟囔：“好像是這麽個樣子，沒錯……”

    搖搖碩大腦袋，撓撓後頸的鬢，好像要以此驅逐去煩惱。

    厄爾蒙多道：“不要懷疑自己，也不必糾結這種細節。有時候，你隻需相信對你是好即可。過多揣度，反而可能弄巧成拙，白白辜負一片心意。”

    說到這裏，他腦海卻閃過莊牧的身形。

    卡圖道：“那你能告訴我，你現在在思考什麽嗎？我們是要好的朋友，我可以盡我所能，為你分擔些苦難。”

    厄爾蒙多則搖搖頭。

    “我在想一些晦澀的事。”他說，“你不是法師，我便是說了與你聽，你也隻是徒增煩勞。但你放心，這個問題我馬上就有了答案。”

    卡圖對法師的煩勞略有耳聞，彼得夫?破菲特更是有著作，闡述了法師種種不為常人理解的固執與煩惱。

    便道：“那就好。”

    隨即又開始了他的大嘴巴，“說來真是可惜——‘全知法典’那樣的至偉造物，我族雖然從未有過擁有，但大父有件遺留物，功能極其類似‘全知法典’。”

    “據說‘全知法典’都是奧祖依之仿造的殘頁，隻是卻被那個人先末祖一步給盜走。不然還在的話，倒是可以請來助你一臂之力……”

    嗯？

    厄爾蒙多皺眉。

    他腦海，突然迸了那麽一絲靈感，並且那絲靈感清晰而放綻璀璨無量芒，幾乎是在直指關鍵。

    他問：“卡圖，你怎麽會突然想到說這件事？嗯……我是說，回想起你口中那頁瑰寶？”

    他察覺到了不對勁地方。

    就好似有人在操縱命運一般，一切生得詭異，來得玄奇！

    卡圖不解，他撓撓頭：“就是突然想到啊，畢竟那可是大父遺物。除了一短尺被末祖奪回外，就差那殘頁下落不明。”

    存在厄爾蒙多腦海的那縷光更明亮了！

    他道：“那你能告訴我，有關那‘殘頁’的傳說嗎？居然還說連全知法典都是依之仿造的。”

    見厄爾蒙多漸漸恢複神采，卡圖也樂得炫耀族內曆史，開講道：

    “那‘殘頁’據說叫‘隨筆’——顧名思義，應就是大父隨筆而作吧？”

    “傳說就是一頁白紙。隻要在上麵寫什麽，什麽就會實現……”

    大預言術！

    厄爾蒙多腦海中忽然現出這麽個法來。那是顛覆萬有，顛覆常理的至高法術，也是任何法師畢生的追求。

    忙道：“大預言術你聽說過麽？這豈不與‘大預言術’類似？”

    神色之迫切，目光之灼灼，看得卡圖竟罕有地慌了，但旋即，年輕的牛頭人還是鎮定說道：

    “大預言術我聽說過，隻是不太了解，但應該比不上大父的遺物吧……”

    答得牽強。

    可厄爾蒙多心中有個聲音，洪亮得震耳欲聾，幾乎是明著告訴他，就是這裏，就是這個怪異未知的點讓他產生了疑惑！

    雖然仍有不解。

    但厄爾蒙多已有底數，不再推翻之前猜測，反而建立，確定了那猜測——那個可怕得讓他難以接受，一度絕望的推測。

    突然。

    厄爾蒙多道：“卡圖。你認為你自己是真實的嗎？”

    他神色認真，語氣也是認真。

    卡圖道：“怎麽了？你這個問題很奇怪，怎麽跟聖地裏的先祖一個調調？”

    什麽？！

    難道還有人……？

    厄爾蒙多追問：“你們先祖又怎麽個調調呢？他們說了什麽嗎，我看你一副蠻不開心的樣子。”

    卡圖道：“先祖說的話我也聽不懂，但就是不高興。好像在說，有誰誰誰能肯定歲月，而那誰誰誰又能否定既定曆史……”

    厄爾蒙多眉頭一挑，他道：“還記得八王吧。你知道八王的創建者是誰嗎？”

    能吹的卡圖臉色頓時僵住。

    這副作態讓厄爾蒙多眉頭皺得更緊了，但還是示意卡圖，讓卡圖說出他的話。而卡圖，則支吾地應：“其他人我知道。”

    “但八王的創建者，就是那個領，我倒真不知道多少。隻是傳言他後來失蹤了……”

    “失蹤麽……”厄爾蒙多點點頭，目光卻是更為明亮了。

    趁著陽光正明媚。

    厄爾蒙多探頭窗外，人群你來我往，熙熙攘攘，好不熱鬧，便朝卡圖說：“我先出去了。有點私事要去驗證。很快回來。”

    卡圖點點頭。

    於是厄爾蒙多外去，待走到埃維希爾城門口，他方臉色平靜地打開莊牧私聊，能見上麵附有一段話與地圖。

    “真是叫人猜不透。”

    輕歎一聲，厄爾蒙多即朝地圖指引而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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