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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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師乃是是明、清兩代考生對主考官的尊稱,意為自己被考官垂青,所以一般是以門下相呼,論起來,知府點了葉春秋為案首,說是老師也不為過。
此人自稱知府,讓所有人都倒吸了口涼氣。
這人神經病啊,沒事自稱知府好玩嗎?
鄧舉人想要笑,達官貴人他見得多了,本想告訴大家,自己什麽樣的世麵沒有見過……這又黑又矮之人若是知府,我便是天皇老子。
隻是這位‘知府大人’背著手,一臉陰冷,徐徐走入堂中,此時首座上空無一人,知府大喇喇地坐下,他端起案前老太公方才用過的茶盞,舉起之後,宛如驚堂木一般的狠狠拍下。
啪……
“本官再問一遍,堂下何人!”
恰在這時,兩個公人衝了進來,腰間佩刀,在門前垂立兩邊。
公人……
晴天霹靂啊。
鄧舉人如遭雷擊,老半天沒有回過勁來,他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人還真有可能是官身。
他抬起眸,見‘知府’一臉肅殺,口吻不容人質疑的樣子,使他不由自主地道:“學生鄧賢達。”
劉知府眉頭一鎖:“鄧賢達,你因何狀告本官?”
鄧舉人即便是舉人,在河西這種鄉下地方或許牛氣哄哄,在奉化縣裏也算是很體麵的人,可是在知府麵前,而且還聲言要狀告知府,這就是雞蛋碰石頭了。
這年月,哪一個知府背後不是樹大根深,有極深厚的關係?人家在官場上傾軋多年,豈是你一個舉子敢告的?
即便鄧舉人被選了官,也不過是在縣裏去做一個主簿、典吏或是縣中教諭,屈居末流,在堂堂知府麵前屁都不是。
鄧舉人腦子還是有點發懵,硬著頭皮道:“學生要狀告的是葉春秋,這葉春秋,德行敗壞,有辱斯文,膽大包天,他……他罵我賤人。”
事到如今,也隻有奮力一搏了,鄧舉人咬咬牙,決定死硬到底,反正自己是舉子,所謂刑不上大夫,隻要功名還在,寧波知府終究不能將自己怎樣,何況自己是杭州人呢,想要處置自己,那也是杭州學政的事,你寧波府管不著。
這位突然冒出來的寧波知府卻隻是淡淡一笑,目光落在了葉春秋的身上:“春秋,他所言屬實嗎?”
問題好像是拋到了自己的身上,葉春秋也被寧波知府的架勢嚇住了,他很快回過神來,現在有舉子狀告自己,這舉人終究是有功名的人,即便是寧波知府,隻怕也不好偏袒吧。
一個不好,還真可能陰溝裏翻船。
葉春秋定定神,暫時不去管寧波知府為何要來葉家,上前深深作揖行禮道:“學生葉春秋,見過恩府。”
知書達理最是重要,無論你對自己的敵人多麽凶惡,可是麵對其它人,尤其是長輩,卻需要將嘴巴抹上蜜餞。
寧波知府頜首點頭,見葉春秋鎮定自若,眼中掠過一絲欣賞。
葉春秋便道:“鄧舉人所言盡都屬實。”
此言一出,卻讓劉知府不禁愕然了一下,這葉春秋不是搬石頭砸自己腳嗎?
老太公好不容易有了點盼頭,卻被葉春秋這家夥的大實話氣得沒有背過去。
這個渾小子,真是愚鈍啊,這個時候當然是應該抵死不認,畢竟除了姓鄧的,這兒盡都是葉家的人,劉知府似乎也有袒護葉家的意思,隻要鄧舉人無法舉證,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鄧舉人一聽,好像是抓住了葉春秋的話柄,頓時情緒激動起來:“大人,聽到了嗎?他一個小小童生,竟敢辱罵我,我乃浙江舉人,他對我造次,便是有辱斯文,懇請大人做主。”他眼眸眯起來,旋即又道:“若是學生在這裏討不到公道,那麽就要去杭州府狀告,要去學政狀告,甚至去提學都督衙署,普天之下,學生就不信沒有伸冤的地方。”
又是赤裸裸的威脅,我就是鐵了心要把事情鬧大,這裏不能公斷,我就去其他地方,隻要四處去告狀,輿論就會起來,到時候士林清議一起,且看你們怎麽收場,你們就算是有什麽私交也不怕。
寧波知府皺眉,不禁轉頭又問葉春秋:“春秋,你還有何話說?”
葉春秋卻是抿了抿嘴,笑了:“學生無話可說,就請大人公斷。”
寧波知府哂然一笑,隻好道:“鄧賢達,你再說一遍,你是要狀告葉春秋什麽?”
鄧舉人正色道:“自然是狀告他有辱斯文,品德敗壞。”這時候他學聰明了,不敢再告葉春秋的老師了。
寧波知府把臉一拉,突然正色道:“當真嗎?”
鄧舉人冷笑:“自然當真。”
葉春秋眼眸裏掠過一絲笑意,卻是突然插嘴道:“大人,學生也要狀告。”
寧波知府覺得事情似乎越來越有趣起來:“你要狀告何人?”
“學生狀告鄧舉人,告他誣告學生。”
寧波知府皺眉道:“這樣啊,一個是有辱斯文,罪責不小,另一個則是誣告,若是誣告,可就是反坐罪,這可是要革去功名的。鄧舉人、葉春秋,你們當真都要告?”
鄧舉人獰笑道:“葉春秋的罪證已經確鑿,大人,還有什麽好說的,他自己也承認……”
葉春秋同樣大叫:“大人,鄧舉人的罪證才是有目共睹,請大人治鄧舉人誣告之罪。”
鄧舉人覺得不可思議,這葉春秋是瘋了嗎,你自己承認了自己辱罵,現在卻還敢血口噴人?
鄧舉人洋洋得意地晃晃腦袋:“倒要看看,老夫如何誣告了你,難道你不是品行敗壞,不是有辱斯文?你自己承認辱罵了我,眾目睽睽,還想抵賴不成?”
葉春秋樂了,這個逗比,到現在居然還不明白怎麽回事,真是愚蠢啊:“是嗎,這麽說來,鄧先生是說何提學識人不明了?”
說到此處,知府已是眼睛一亮。
可是其他人卻是一頭霧水,鄧舉人腦子有點兒發懵,這怎麽就跟何提學有關係了呢?
他冷笑道:“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