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叔侄相逢是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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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了……葉春秋再顧不得許多了,也顧不得打傘了,直接冒雨衝進內宅,等回到那曾溫馨的小窩,便聽到裏頭廂房裏的咳嗽,葉春秋推開門去,榻上的葉景剛剛被葉三攙扶著要起來,一見到葉春秋,夜景一屁股坐在榻上,驚喜道:“春秋……”

    葉春秋忙是搶上去,果然看到葉景臉色並不好看,摸了摸他的額頭,有些燙,不算什麽大病,不過在這個時代,也絕不能等閑視之。葉春秋皺眉,責怪道:“父親得了重病為何不請大夫?這雖本來不是什麽大病,可是這樣拖著,長久不愈,就福禍未知了。”

    葉景搖搖手:“無事,無事,你回來了啊,戴著綸巾真精神。”

    葉三在旁欲言又止,忍不住了才期期艾艾的道:“本來是請了大夫的,那大夫隻說無妨,連藥都沒有開,讓大老爺多休息就走了。誰知這病一點也不見好,反而更加重了,昨夜還高燒不退呢,那大夫是二老爺請來的。”

    葉春秋聽罷,頓時明白了,高熱可不是小病,雖然要治愈也容易,可是一旦拖著,便可能引起各種並發症,多少人因為高燒諱疾忌醫,最後落了個耳目失聰甚至是危及生命,這麽明顯的病症,大夫怎麽會看不出?

    二老爺叫來的?

    葉春秋眼裏掠過了一絲冷色。

    他讓葉景睡下,叫了葉三來:“三兒,我開個藥方你,你趕緊去抓藥,而後給我爹服下,不要耽擱,這藥你來煎,不能假手於人。”葉春秋眉毛微挑,那輕薄的嘴唇帶著冷冷的弧線,補上一句:“府裏的其他人,我都不放心。”

    葉三點點頭,連忙道:“是,是,我都記住了,少爺還會治病,那就好極了,我看老爺難受,少爺快開方子,得趕緊。”

    葉春秋尋了文房四寶,依然發現父親的書案上是一些劣紙,他皺眉道:“這紙也是二叔說家中開銷大,所以隻供應了這些劣紙,是嗎?”

    葉三猶豫了一會兒:“是,二老爺說今年收成不好。”

    葉春秋淡淡一笑,就沒有多問了,提起筆來,在這劣紙上筆走龍蛇,因為紙張劣質,所以蘸墨之後,墨汁立即渲開,黑乎乎的一片,好在勉強還能認清字跡。

    葉春秋的心裏已經被一萬頭草泥馬奔過,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初來葉家的那個葉春秋,秀才功名,獨當一麵經營了同濟堂,使他對人對事更多了幾分自信,他擱筆,不露聲色道:“趕緊去抓藥,不要耽擱。”

    回眸一看,父親葉景已經睡沉。

    葉春秋給他掖了被子,搬了凳子坐在榻下,看著熟睡的父親臉上依然還是燙紅,葉春秋枯坐良久,葉三才趕了回來,於是主仆二人去了廚裏升起爐灶煎藥,等到熱騰騰的藥出了爐,二人七手八腳的將葉景叫起,喂了他吃下,葉春秋這才起身,吩咐葉三道:“你好生在這裏照看在著,三兒,這些日子多虧了你,我承你的情,不過眼下我要出門一趟,你要寸步不離,不能鬆懈知道嗎?”

    葉三似懂非懂的點頭,忙是應下。

    葉春秋撐著油傘,便踱步而出,雨中的葉家帶著幾分泥腥味,說來也是好笑,雖然在這裏住了一些時候,可是除了自己的小院落,還有那族學,其他的地方,他都很陌生。

    走了幾步,恰好有人迎麵而來,葉春秋透過雨幕,便見來人也撐著油傘,腳上的靴子都是泥垢,不過這人,葉春秋卻是再熟悉不過,正是自己的二叔葉鬆。

    葉鬆穿著一件新縫製的絲綢秋衣,顯得格外的精神,見到了葉春秋便駐了足,打著招呼:“春秋回來了?怎麽不見你到二房去坐坐,你大父也盼著你回來呢。”

    他麵帶微笑,依然還是那副大家長的姿態。

    葉春秋抿抿嘴,舉著油傘勉強做了個半揖:“才剛剛回來,聽說父親病了,便先去探了病,二叔這是要到哪裏去?”

    葉鬆笑了笑,他眼眸落在葉春秋頭頂的綸巾上,眼底深處有掩飾不住的妒忌,他還是擠出笑容:“哦,大兄的病,我已讓人看過,不礙事,隻是著涼罷了,後日就是中秋,你大父最看重這樣的日子的,少不得又要讓嫡男們去告祭一下祖宗,除此之外,葉家各房和族中的親戚也要來聚一聚,這是大事,雖是下雨,我卻得照看著。”

    這時他腳下的流水成窪,沾濕了他的靴子,他想要挪腳,油傘一偏,雨水又打濕了他新衣的衣裾,葉鬆露出懊惱之色,舉步要去前方的簷下躲雨,不耐煩的說了句:“老夫要去忙了,你下雨天莫要亂走。”

    他跌跌撞撞的撐傘與葉春秋擦肩兒過,猛地葉春秋突然道:“二叔。”

    “啊……”葉鬆下意識的駐足回眸,忍不住腳一滑,又濺了一身的泥,他有些惱怒,這新衣是鬆江的綢子縫製而成,價格不菲,穿穿了一天,本來還指著後日中秋的時候穿出來會客,誰料到已是汙濁不堪了。

    等他一臉怒氣的看向葉春秋,卻見這個侄兒正笑吟吟的看他,讚歎道:“二叔的新衣很漂亮。”

    “哦。”葉鬆虛應了一聲,表情冷淡。

    葉春秋說罷,撐著傘,已是走了。

    他才不在乎腳下的水窪,和葉鬆不同,葉春秋沒有新衣、新靴,髒了也就髒了,哎呀,現在父親病了,髒了好像是要自己洗,失策,失策。葉春秋搖搖頭,帶著孩子般的斤斤計較,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葉鬆撐著傘看著這侄兒越走越遠,消失在雨幕,等到最後不見了蹤影,他才將眼睛眯起來,眼眸裏掠過冷色,心裏禁不住罵,哼,中了秀才很了不起嗎?將來我兒子也要高中,嗬……這個小子哪有將自己放在眼裏,可是又如何,庶子就是庶子,隻要你一天姓葉,就容不得你放肆。

    他接著開始為自己的新衣衫惋惜起來,這綢緞可是最上等的料子,鬆江的絲綢馳名天下,自己還是托人買的,現在倒好……

    猛地,葉鬆又突然想到了什麽,有些不對啊,葉春秋去的方向,並不是老太公那兒,他父親病了,不好好的在家裏伺候,難道四處出來閑逛不成?若說他是去見老太公,倒也說的過去,討好賣乖嘛,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那兒……不是三房的方向嗎?

    葉鬆若有所思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