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逆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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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聚精幫,卓弘一個下午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如今他已是聚精幫的少爺,生活用度與以前大不相同,有自己專屬房間!房間是馮書元為他專門準備的,在聚精幫的偏院,小屋不是很大,但幹淨清爽,陳設擺飾古樸,莊重而不單調!
他抱膝坐在床上,精神低迷,不想和任何人說話,即使馮紫嫣過來左問右問,他也仍舊一言不發,似乎沉默早已被它運用成為逃避問題的最佳方法,馮紫嫣見他不理不睬,隻好铩羽而去!聽到馮紫嫣帶著失落的歎息聲離去,他抬頭望了望她離去的方向,然後又垂下頭,回到他自己的世界!
不知什麽時候,馮書元走到了他麵前,坐在他身邊,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直接開口說:義父知道,你舍不得仲叔,可是仲叔說得沒錯,他有他自己的事要做,不能一輩子守著你過日子,你是個男子漢,應該拿得起放得下,是男人,就要頂天立地,你要記住,任何親人都不可能永遠陪著你,你要學會自立,不能總是拘泥於情感之中,男兒誌在四方,你還有很多事可以做,聽義父的話,不要再傷心了,出去吃飯吧!卓弘好半天才提起頭,喃喃的說,我知道仲叔是疼我的!馮書元欣慰的在他頭上輕撫了一下說,難得你這麽懂事,了解你仲叔的一片苦心,你既然知道他是疼你的,你就按他的話去做,做個有用的人,等到有一天他回來了,你也可以驕傲的告訴他,你沒有辜負他的期望!
翌日,卓弘一早起床,跟著馮書元走遍聚精幫的每個角落,徐仲的離開的確給他帶來沉重的打擊,這麽多年,他與徐仲相依為命的情感,早已超越了父子親情,不過,他答應過他,要堅強勇敢,所以,他不能萎靡不振,重新振作起來,他要走出自己的一方天地,開始學習新的東西!在不斷變換的物移景易,馮書元向弘他介紹,咱們聚精幫是嶺南第一幫,創建於同治年間,是紫嫣的外公所創,這裏有正式的幫眾弟子五百多人,學員兩百多,這些學員在這裏學成之後有的會離開,有的可以留下來,不過留下來的是要經過考驗的,在我這裏有一句話,就是“聚精幫裏不養閑人”,即使是家仆用人,他也要懂些拳腳功夫,你不要以為所謂聚精幫就隻有這個院子,這個宅子,義父告訴你,在嶺南,聚精幫不但是一個幫會,也是一種勢力,還是一種精神!聚精幫主要的經濟產業便是船運,幾乎整個廣東省的船營脈絡都被我們壟斷著,這也是官府也對我們禮讓三分的原因,幾乎廣東省五分之一的課稅,都是由我們上交的,我們的產業還滲透洋行、錢莊賭場,武館!而且咱們在湖南,廣西,雲南都有分會,義父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去其他地方走走,當然,義父也會帶上你,不過前提是你要了解透徹聚精幫所有的事物!所以你要學的東西還很多,卓弘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馮書元見他表情一片茫然,笑著說:可能你現在還不太懂,沒關係,慢慢來
對於馮書元的細致的介紹,他的確不太懂,這麽多年,他跟著徐仲孤居島上,過著不知今夕何年的生活,對外界的事物知之甚少,船運?錢莊?課稅?這些他幾乎第一次聽到的新名詞,對他來說太陌生,不過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跟著管家或是馮書元見識到了聚精幫的真正實力,他才知道此刻馮書元說得有多麽輕描淡寫!聚精幫,確實有稱霸一方的資本!
他們來到了悅武堂,一百多個學員,正在練功,金彪站在領台上,倒背雙手向下巡視,並不時向每個人示範動作,卓弘很是羨慕,如果有一天他也可以有自己的弟子,那該多好,他陷入了無盡幻想,幻想那站在高台,風姿赫赫的人會是自己!
但馮書元的一句話徹底打斷他的幻想,“你今天也累了,先回去休息,明天你就要過來和他們一起練功,明天我讓金彪帶你,以後他就是你師父”,卓弘愣住了,突然陷入了莫名的恐慌
不知為什麽,他對馮茂金彪這兩個人總有種莫名的恐懼,前者總帶著連孩子都能查覺得虛偽和陰險,後者則整日陰沉著臉,毫無笑容,這樣的兩個人偏偏還總是同進同出,關係密切,讓人匪夷!
每次見到馮茂,他總是不自主的想起徐仲臨走的囑托,馮茂對那幾本拳譜早就覬覦已久,你一定要防備!卓弘弘不明白,隻是幾本書而已,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為之垂涎?
也許這個問題,他在數年後也沒有想通,人生總是這樣,有些問題永遠想不通……
然而他現在想不通的是馮威為什麽就是不放過他,在飯堂裏,馮威又在找茬了,當他坐下打算吃飯,突然有人在背後拉住他的辮子,他隻覺得後腦勺很痛,本能的轉過身去,隻見馮威和一大群人站在他身後,孔林開口就說,這是大師兄的位置,你怎麽能隨便坐他端起碗,忍著氣離開了座位,找到一個角落剛要坐下,突然有人踢開他的凳子,他始料未及,抱著飯碗摔在地上,碗裏的飯撒了一地,抬頭一看,一大群人圍過來,嬉笑聲連成一片,笑的馮威前仰後合,卓弘從地上跳起來,指著馮威怒目而視,馮威卻還挑釁,怎麽不服氣啊你以為有義父給你撐腰我就不敢碰你嗎,我告訴你,在聚精幫沒有我不敢動的人,更別說是一個下人,就憑你也想和我平起平坐,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誰,你以為插上雞毛你就是鳳凰了,你想得美,哈哈,看著馮威得意的嘴臉,他真想狠狠地教訓他,可是想到他答應過徐仲要忍耐,又不得不忍氣吞聲!
總算熬過了第一天,第二天,馮書元將他帶到閱武堂,在金彪麵前,他被動又極不情願的喊一聲師傅!
自此之後,卓弘幾乎很少看到馮書元,他似乎真的很忙,而他的噩夢也在馮書元的忙碌中一點點拉開序幕!
天尚未大亮,卓弘就被一陣刺耳的鑼聲吵醒,接著他就聽到一陣陣慌亂腳步聲在他房門前匆匆奔過,是學員們開始集合了,離他的房間不遠,便是學員們的寢室!他的房門外,隱約還能聽到有人在說,快點啊,去晚了金師傅要罵人了!卓弘急忙從床上爬起來,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然後準備推門出去,竟發現門被人鎖了,無論他怎樣推都無濟於事,於是他去開窗,發現窗也打不開……
在悅武堂,金彪早已等在那了,板著他那不知笑容為何物的臉,他的學員們大大小小已在他的麵前排排站好,他對著學員不耐煩的大聲訓斥,跟你們說過多少次,早起要迅速,不要拖拖拉拉,沒有毅力就不要學功夫!他在不經意間看到隊首有個空位置,就問,那個位置是誰啊?馮威在一旁搶先回答,是卓弘!
當卓弘奔進悅武堂時金彪正用陰騭的目光看著他,他自己遲到理虧,就主動叫了一句:金師傅早!金彪冷冰冰的說了句,早嗎?什麽時辰了弘少爺準備什麽時辰起床啊?
不是的,卓弘反駁,我不是有意的,是有人掩住了我的門窗,低頭看了看自己受傷的手,心裏一陣委屈,被反鎖的窗戶,他硬生生一拳頭劈開,他當然知道,設計他的人,隻能是馮威!
笑話!金彪嗬斥一聲,有人掩你的門,怎麽沒人掩我的門啊?你是不是還想說是我掩了你的門啊?
眾學員聽了哄堂大笑!卓弘把目光投向一旁的馮威,此刻他正得意的仰著頭金彪又說,卓弘,別以為你是幫主的義子就可以目空一切,我告訴你,在悅武堂你和馮威跟其他人一樣,一視同仁,你違反了我的規定就要受罰
卓弘莫名其妙的受到了懲罰,在炎炎烈日下蹲一個時辰馬步,強烈的陽光使他不一會就熱汗涔涔,他雖然滿腹委屈,可是還是不得不遵照,馮威幾個人此刻又圍過來,不斷對他騷擾和諷刺,這個摸摸他的頭,那個去扯扯他的衣襟,孔林指著他額頭傷的疤痕叫他三隻眼,卓弘的忍耐似乎要達到極限了,他一揮手,憤怒的推開孔林,吼道:走開!堂內的金彪聽到了聲音,便走出來,對他喝道:誰讓你動的,再蹲一個時辰!
晚上,卓弘一個人蜷縮在床上,房間內一片漆黑,在這個黑漆漆的環境裏,卓弘的身子埋沒在黑暗中,他盡情的宣泄心中的委屈,仲叔,你快回來吧,弘兒好想你,我不想呆在這了,這裏的人都隻會欺負我……
他抽噎了一下,然後就聽到有人敲門,他匆忙的擦掉眼淚,然後大聲問:誰啊?門外傳來紫嫣的聲音,弘哥哥,是我,紫嫣啊!紫嫣,卓弘恍然,他似乎已經幾天都沒看到她了,馮紫嫣的到來讓他暫時忘了心中的不快,打開門,馮紫嫣的臉出現在夜色中,紫嫣一進門就問,你怎麽不點蠟燭啊,我還以為你睡了!
微微燭光點燃,兩個孩子聊了起來,弘哥哥,你這幾天過得好嗎?在這住習慣嗎?
習慣!卓弘口不應心的回答,紫嫣又問,那你喜歡這裏嗎?卓弘愣了一下,喜歡?也許不是厭煩就可以,他已經不奢求還會喜歡,可是他不想她為自己擔心,還是違心的回答:喜歡!
真的麽?那你說說,你為什麽喜歡這裏?馮紫嫣刨根問底!
卓弘不加思索的回答,因為這有你啊!
馮紫嫣好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聽了覺得很開心很滿足她將一塊西式並不多見的懷表展示在弘兒麵前,一條金黃的鏈子墜著圓圓的表頭,你看這個!這是什麽卓弘好奇的問,馮紫嫣一笑說,這是一塊手表啊,也是洋人的東西,是我爹買給我的,是純金的呢!送給你吧!卓弘怔了一下,給我這麽貴重的東西我不要,仲叔說了,不能隨便要別人的東西,紫嫣嚷嚷,我又不是別人,我爹說了,咱們是一家人,你是我哥哥,她說完,不由分說,抓起他的手,把懷表放在他手心裏,鄭重的說:我說給你就給你,你一定要收下,有了它,你就可以準時起床練功了!卓弘恍然,心裏一陣暖,原來她是聽說了自己遲到受罰才特意過來的,心裏的感動堆得滿滿的,在這個聚精幫裏,真心實意對他的,也隻有馮紫嫣了!還有啊,她淺笑說道:你睡覺的時候一定不要把它放在枕頭下麵,它滴滴答答的,可煩了!卓弘感動的看著手裏的表,說:紫嫣,你真好,在聚精幫裏隻有你才是真心對我好,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的!紫嫣笑了笑,說道:我就是願意對你好,要是你不嫌我煩,我就一輩子對你好!她的笑容讓卓弘在悲傷中得到一絲滿足,此刻他暗暗發誓,將來一定要保護她,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本章完)